11月18日傍晚時分。度日如年的陳雪瑤如約來到了于公館,管家將她引進書房後,便退了出去。
陳雪瑤游目一瞥,只見于冠松坐在書桌後的高背椅中,正悠閑自得地吮吸著香煙,她開口便問︰「冠松!你大哥怎麼樣了?」
于冠松把僅燃燒了一半的香煙撳滅在煙灰缸里,起身作了一個很紳士的動作,說道︰「請坐!」稍一停頓,又問︰「你,喝茶嗎?這里有龍井茶、菊花茶、茉莉花茶,或者你想喝點別的什麼?」
陳雪瑤哭笑不得,高聲叫道︰「冠松!」
于冠松咧嘴一笑,道︰「北平那邊已經交付了贖金,綁匪答應放人了,過一會就會有消息了!」
「哦,謝天謝地!」陳雪瑤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口氣,只覺雙腿無力,順勢在身旁的一張藤椅上坐下,隨即又不安地問道︰「他們會不會食言啊?」
于冠松凝目注視了陳雪瑤片刻,微微一笑,道︰「我大哥好福氣哦,有這樣一個美女為他牽腸掛肚!我請你過來就是怕你不放心,讓你親自和我大哥通話,估計再稍等片刻,就會有電話了!」
陳雪瑤含羞淺笑,道︰「謝謝你,冠松!」
于冠松擺了擺手,道︰「陳姑娘,我大哥回來以後你好生勸勸他!他連東北都沒有看見,就差一點丟了性命,還談什麼抗日殺敵呢?他一個文弱書生不適合去前線的!抗日有許多途徑,比如可以多作一些抗日宣傳工作,或者設法募集錢款支援義勇軍。2萬大洋,倘若不給綁匪而是捐贈給抗日義勇軍,可以買多少槍炮啊?!」
陳雪瑤頜首道︰「我會勸他的!那筆贖款……」
「他回來以後,我會同他算清楚的!」于冠松恨聲說道。
陳雪瑤抿嘴嫣然,伸手接過于冠松遞給她的一個暖手爐,捧在掌中,靜靜地等待電話。
不到5分鐘時間,電話鈴聲便悠然響起,陳雪瑤立即站起,目光固定在電話機上,一顆心怦怦急跳。
于冠松瞥了她一眼,拎起了話筒︰「是我……辛苦、辛苦……好的……你下次來上海我一定舍命陪3天……哈哈……好的……請你讓我大哥听電話吧!」他對著話筒嘻嘻哈哈,陳雪瑤在一旁坐立不安。
于冠松對陳雪瑤作了一個稍等的手勢,又繼續了︰「大哥嗎?你受委屈了……應當的……我對阿爹、姆媽講你有急事去了外地……瞎話你自己編吧……陳姑娘?我一直沒有見到她啊!」
陳雪瑤疾步上前,劈手奪過于冠松手中的話筒,叫道︰「冠柏?是你嗎?」
「雪瑤?是我!」
陳雪瑤這些天來身心倍受煎熬,此刻話筒里終于傳來了期盼的聲音,她卻忍不住嚶嚶哭泣。
「雪瑤!你,怎麼哭了?」
「我好擔心你!你不曉得人家這兩天是怎麼熬過來的……」陳雪瑤哽咽道,「都是東洋人不好,恨死他們了!」她也不問綁匪是誰,就理所當然地把責任歸咎于日本人了,理由自然是日軍如果不侵佔東北、于冠柏就不會在北平被綁架。
于冠松眼見陳雪瑤幾度真情流露,在為兄長感到高興的同時,也對陳雪瑤心生幾分歉意,此刻聞听她說「都是東洋人不好」,轉念一想,深覺此言有理,便神色坦然地哼著小曲走出了書房……
大約15分鐘後,陳雪瑤走進客廳,坐在沙發里的于冠松見她雙目瑩然、但眉間唇邊已是笑意盈盈,心知她的委屈已得到撫慰,情不自禁地咧嘴一笑。
陳雪瑤見他笑得古怪,不禁俏臉生暈,伸手一捋青絲以掩飾窘態,垂頭望著地毯的某一個角落,輕聲說道︰「你的朋友明天就會去幫他買回上海的車票!」
「他不去東北了嗎?」于冠松故作詫異。
陳雪瑤的目光射向于冠松,解釋道︰「他身邊帶的錢都被綁匪搶走了,而且他與他的同窗也失去了聯系,所以還是回上海了!」
于冠松「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綁匪為什麼只綁他一個人呢?莫非他看上去就像有錢人家的子弟?我今後出門可要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