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十二      後果很嚴重  ﹝1﹞

作者 ︰ 鳥醐

在上完第一節最直接、最生動的「示範課」後的這一天夜里,我遺精了。不過,當憋了若干年的精蟲第一次爬出睪道的幾小時之前,既這天的傍晚,我見到了久別的胡衛東。

我和胡衛東的會面,是應他的個人之邀。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前來傳話的竟是「惡人」——石五兒。此時,我明白了,即使我想不去,自己也不敢不去了,石五兒其人的霸道我還是懂得的。

見面的地點,選擇在我家胡同西頭路口的一棵柳樹下。在柳樹東面七、八米遠的道邊,豎立著一根電線桿,上面掛著一盞白熾燈。時值深冬,那幽暗地桔黃色光線穿過枯干柳枝的間隙,將搖曳斑離的影子打在胡衛東那張滿是稚氣的臉上。

自打我在夏季初被關入大牢,到初冬時獲釋回家,已經過去了小半年的光景。 在全班五十六個同學中,胡衛東是唯一一個主動上門求見自己的,這本身還叫我激動了好大一陣子。我久久地凝視著胡衛東,幾乎到了目不轉楮的程度。我想,我的眼神里肯定是充滿了柔情。近半年來,胡衛東最突出的變化是他長高啦,那突飛猛進的身材已經越過了我的鼻尖。

「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胡衛東開門見山問我。

「不知道。」我說。

胡衛東尋思一會兒,他揉揉手,聲音低低地說︰

「我要走了,明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

我的心悠地一沉︰「快過年了,你要去哪?」

「農村。」胡衛東說。

他的聲音更低了,低得幾乎讓人听不見,我看到他使勁地咬住嘴唇。

「為什麼?你這麼小,也用不著上山下鄉啊!」我說。

我大惑不解,心中也不由地生起了一絲淒涼的漣漪。

後來,我從石五兒的嘴中知道,胡衛東他那個做采買的爹犯事了,好像是倒賣了幾個豬肘子換錢,被人給告發了,連累全家人被一塊發配到農村。

但是,在當時,胡衛東的話不由地使我想起我二哥。秋天的時候,我二哥也上山下鄉去了農村,前幾天來信說,他過年不回家了,要在農村和廣大貧下中農在一起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二哥在臨走前,他曾專程到拘留所見了我一面,告訴我的也是和胡衛東說的是同樣一句話,他要去「農村」了。

「這該是你問的嗎?!你也沒有必要知道。」胡衛東厲聲叫道。

我沒有料到,我的話音一落地,他就突然發怒了,將我剛有一點熱乎氣的心又扔進了冰窟窿里。接著,胡衛東提高語調八度,他目光咄咄逼人,並且還叫出我的大名︰

「李福國!你這個憨子恨我嗎?」

他這突兀地問話,把我給問懵了,一時叫我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恨不恨胡衛東,這的確是個問題,猶如我爹那關于酒「今天是喝還是不喝」的永久話題一樣,對于我來說,「恨還是不恨」是個永恆的問號。如果我說出一點不恨胡衛東,我不是瘋了,那一定也是假話。然而,與其說恨,還莫不如說是「妒忌」,因為在這恨恨之中摻進了許多許多惡意的「羨慕」。胡衛東太聰明了,他聰明得高高在上,就好像是盛開在珠穆朗瑪峰上的雪蓮,人們連看都看不見。但是,我是一個死心眼兒的人,讓我從嘴里吐出「不恨」二字,絕對不可能!

——我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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