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劍仙 第276章︰君子劍法

作者 ︰ 白無心

君子劍停滯于半空,在它下方是一朵若真若幻的血火薔薇。

「只因被我搶了風頭,君公子便要殺我嗎?」

霍布衣格擋住君子劍道,手中的薔薇虛影陡然綻放出奪目火光,衍生出無數變數將君子劍的變招消沒。

「斗數?」

「正是。」

「不想世間還有斗數的修煉者,霍布衣,你讓我真的心動了。」周繼君淡淡一笑,仿佛承受不了血火薔薇的巨力般斜著飛出,而他飛離的方向正對著浮島的宴席。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君公子遽然消失,彈指剎那後,當他再次出現時,已距風中老人不足五步。

「聲東擊西風老小心」

九流童子怪叫一聲,和身旁的哭先生同時迎向周繼君。然而周繼君身法詭異莫測,須臾間突破了兩人,直逼風中老人。風中老人身懷掌風奇術,修為高絕,可面對周繼君全力一擊亦不敢托大,身體鑽入風中向後疾退。幾個剎那間,兩人一前一後圍著長長宴席已奔了大半圈,君子劍的劍鋒距離風中老人也越來越近。

「這君公子真是魯莽無知,還敢在此行凶,就不怕眾人合圍將他堵死了嗎?」

何夕冷笑著道,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沒有收束聲音,空中的異人們聞言臉色微變,互視一眼,不再猶豫便向浮島飛去,而九流童子和哭先生也一左一右追向周繼君和風中老人。千百異人落于浮島四周,合圍之勢已成,周繼君看似轉眼間就能將風中老人斬于劍下,然而他卻已身陷絕境。

所有人都沒有現,那個始終雲淡風輕,立于浮島之邊的男子已不見了蹤影。

「自尋死路,還真當自己是世間第一高手了。」九流童子望著周繼君的背影,冷笑連連,高呼一聲道,「他君公子也只是地境修煉者,竟敢殺人行凶,冒犯我異人之威。大家一起將他殺了,做飪祭天」

對啊,他也只不過是地境修煉者而已。

不少踟躇著的異人們心頭大定,對于身懷異術的他們來說,世間的人尊境界才是強者,地境巔峰又算的了什麼。眼前這個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中的君公子雖然手段詭異,可他也只不過是地境修為罷了,更何況自己一方這麼多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無數道殺意迸射而出,異人們如洪潮般涌向周繼君,不多時便將他淹沒。

「哈哈哈,沒想到真能見到君公子受死的這一天不對,有古怪。」

在他們身下赫然是三條巨大的蛇尾怪物,通體瑩白,皆有五十余丈,遠遠看去猙獰可怖,恍如妖魔。

「莫非是法、相、天、地?」何夕顫抖著,從喉嚨里擠出艱澀的聲音,「他已經是人尊修為了嗎。」

「人尊不好,中計了」

浮島上,哭先生望向遮天蔽地撲面而來的巨相,身形微頓便欲抽身而退,然而,法相天地最為神異之處便是與力,若是出其不意地施展法相,即便同為人尊修為的強者也會在一擊之下重傷昏厥。此時異人們擁擠在浮島狹窄的宴席間,移轉不便,正是周繼君等候的那一刻。

「轟」

一臉詭譎陰狠的蛇人法相撞向哭先生,數百萬斤的巨力攜著連綿不絕的詭道之力形成一張難以掙月兌的巨網,哭先生運算連連卻無法逃離詭道法相的魔掌,彈指剎那後被追上、擊中、彈飛了出去,轉爾倒地不起。詭道法相還欲追殺,就見紅光閃過,九流童子斜插上來,怒吼一聲玩命般擋住它勢在必得的巨掌。

「噗」

鮮血大口大口地涌出,九流童子慘白著臉,抄起昏厥不醒的哭先生踉蹌著向天頭飛去,火雲沖天,眨眼間,九流童子就將詭道法相甩開老遠……

「君公子,你等著,有朝一日我定會回來取你項上頭顱」

半空中,九流童子扭身回望向周繼君,凶狠無比地說道。他自幼天賦異稟,戰績驚人,年紀小小得入十大異人之列,加之十大異人皆對他寵愛有加,許之為他日的群異之,因此心高氣傲,自覺天下第一等人物。孰料遇上君公子後處處吃癟,更被他的法相打成重傷,心底深處已是怨氣滔天。

九流童子說完,抱起哭先生就要離去,余光中,銀白的劍芒抹過縷殷虹,紅童子眼角猛地一抽搐。

喊叫聲戛然而止,天上地下的異人們怔怔地望向浮島中央正緩緩收回巨劍的青年,在他身前,那兩只巨大妖嬈的蛇人法相之間,是一個跪倒在血泊中的老人。老人撐地的胳膊不住顫抖著,他喘著粗氣,努力想抬起頭,可每動一分,胸前狹長的傷口便會涌出大把鮮血,仿佛無底洞般止不住。

「風,風」

嘶啞微弱的喊聲回蕩在靜謐到詭異的空氣中,隨著流風遠蕩,可那這陪伴一生的風在他彌留之際卻不肯再滯留片刻。風中老人衰老的眼中浮出最後的絕望,他不顧迸裂的傷口伸手指向周繼君,慘笑一聲。

「你此生注定會活在天下異人的追殺中」

「是嗎?」周繼君淡淡一笑,「似乎很久之前也有人這麼對我說過,哦,是那個御殿武者。不過在之前四年里我已經將他們殺死大半,異人們也逃月兌不了這個下場呵,可惜你再也看不見了。」

「異人異人,出世自詡清高倒也罷,可一旦入世想要攪動風雲禍亂大局,便是我的死敵。」周繼君冷冷說道,他沉吟半晌,翻手拾出一柄華紋古樸的黃色三尺劍,「憐你為十大異人中的長者,也算是一英豪,便用這仲老劍葬你罷了。」

仲老劍飛出,遇風竟出哀婉低沉的破風聲,仿佛挽歌垂鳴。

「不」

九流童子痛苦地嘶吼著,瞳仁中,那柄劍已經直直插入風中老人的頭顱,將他釘死在地上。

「君公子,你,你我九流對天誓,此生定要殺光你全族,羞辱你妻母,讓你痛不欲生」

「哼」

周繼君心底飄過陰霾,他按捺著怒火遙遙望向九流童子,眼中殺機暴涌。袍袖翻飛,君子劍扭轉而出,以一分九直沖天野,轉眼間出現在九流童子身前。

「小小年紀就這般歹毒,你以為我殺不了你?去死」

銀鋒閃過攝魂奪魄的光華,君子劍狠狠劈向一動不動僵在半空、滿臉絕望的童子,就在千鈞一之際,一直昏厥不醒的哭先生睜開雙目,他猛咬舍尖噴出精血,悶哼一聲。

「遁」

這字出口,哭先生氣息急劇下降,君子劍劈下,只留下半只鮮血淋灕的小耳,而那兩個苟延殘喘著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天野中。

「逃了?好,好,好一個異人小童。」

周繼君收回君子劍,眼中漸漸泛起血光。許久之前,他的敵人都知道,這是君公子大開殺戒的征兆,然而他們卻無法告知世人,因為血光一出,再無生機。

「道主動了殺心了呵。」

中丹田上,玄道蛇人模著下巴,透過蒼茫體內穹宇望向由它掌控的玄道法相道,「也是該大開殺戒的時候了,道主為掌君子道義,將殺性憋了太久,如此下去卻是不利于修行呵。」

「善」詭道蛇人陰陰一笑,「異人不教不化,終成禍患,不利大局。當殺」

「殺」武道蛇人最後道,它手指微微抽動著,浮島上那只巨大的武道法相也隨之抬起了手。

絳紅的浮雲下,周繼君緩緩抬起頭,掃視著頓立當場不知如何是好的異人們,忽而一笑。這抹低沉陰鷙的笑容暴露在異人們眼中,卻猶如一陣陰風飄過心底,所有人不覺有種脊背涼全身毛的驚悚。

「快跑」

不知是誰率先喊了出來,仿佛落泉巨石般驚醒了在場的異人們,眼前的銀青年再非不久前任由他們宰殺的宴飪,而是手刃風中老人,重傷九流童子和哭先生的殺人魔頭

互視一眼,異人們不再猶豫,瞬間做鳥獸狀四散逃離。

「又能逃出去多少呢。」

周繼君低頭擦拭著君子劍,不急不躁,直到異人們飛至浮島邊緣,他才抬起頭。

眼中猙獰可怖的血紅直壓絳紅天雲,君子劍再次騰飛出去,以一化九,分射四方。三道法相呼嘯著,瞬間撲上那些倉皇逃竄的異人。耳邊慘叫聲連連,不多時,浮島上已是血流河,尸橫遍野。到處是掙扎在法相和君子劍下的異人,他們到死也想不通,為何前一刻的宴飪竟會轉瞬翻覆,成了滅殺異人如碾蟻的惡魔。

周繼君平生第一次有意隱藏修為,只為了此刻殺絕異人以除後患。人尊境界的修為,世間僅有的三道法相,正是周繼君此行的殺手 。

「殺人盈野,百不存一也不知有多少異人能活下來呵,十大異人死的死,不在的不在,這些異人被困于此處只能由得他玩兒一般的殺了。」何夕幽幽一嘆閉上雙眼,他雖看不見,可不斷傳來的哀嚎聲卻令他身體涼。雲車鑾前,一名皇室高手看了眼何夕就欲飛下,卻被何夕伸手攔住,「你想找死不成,此行已結,還布快快駕車回轉。我可不想喪命于此,就用這些異人來讓他泄。」

見著皇室的雲車鑾破開雲霄,順著秘道飛出異人秘境,騎在天馬上的雲若兮猶豫片刻,不甘地望向浮島四周不斷摔落的尸身,輕咬朱唇揮了揮玉手。

「走。」

千多異人被周繼君殺了只剩半數,鮮血染盡低谷山坳,滾滾流淌的河水早已辨不出顏色。

「殺夠了,就隨我出來。余下的異人還有用,你應當知道。」

趙國,平南府。

年輕的君王身披鶴羽大氅坐在椅榻上,把玩著手中的玉珠。黑暗從殿尾蠶食而來,卻在掠過那只巨鼎時陡然凝滯。王室特供的玉華香飄出精致的小爐,游曳裊裊,散出暗沉幽清的氣息盈滿大殿。

「若真在我趙國殺了君公子,取他的頭顱以示天下,那我之聲威定會大漲,那時揮兵南下又有誰敢擋我鋒芒。」指間拈起一縷繾綣的暗香,趙統王死死盯著山河鼎,只恨時間過得太慢。

忽地,山河鼎突兀地搖晃了起來,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打碎了殿中的沉靜。趙統王猛地抓緊扶手,臉上浮起驚訝,轉瞬後變幻城濃濃的喜悅。

「這麼快,一日還未到」

話音戛然而止,趙統王神色一僵,怔怔地看著從鼎中飛出的那衫白衣,手中的玉珠摔落在地,輕彈幾下向遠處滾去。

「君公子」

趙統王滿臉難以置信,張了張嘴,從喉嚨口擠出三個字。眉頭微微一顫,趙統王不由自主地對上周繼君的雙眼,卻見那雙狹長的眸子里赤潮泛濫,隱約間還冒著炎炎熱氣,仿佛灼燒的岩漿血海般讓人心底驚顫恐慌。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殿下。」

周繼君嘴角彎起一道弧線,不再去看神色微微尷尬的趙統王,他一寸寸模過山河鼎的銅壁,繞著圈細細打量。

「咦?」指尖模到一條凹陷的陰紋,周繼君眉頭挑起,借著月光看去,卻見那里赫然雕刻著幾個古篆。這種古篆在如今的七州或許沒幾人能識得,然而周繼君卻是少數能辨認者之一。

「移山君聖鑄。」

「轟」

周繼君目光凝滯在這五個字上,只覺得心頭掀起滔天駭浪,久久難以平歇。

又是君聖

在這七州亂世帷幕剛剛拉開時,那些君聖們紛紛現跡,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這些被周繼君現的蛛絲馬跡足以顯示出,君聖們並非曾經流連過七州之地這麼簡單,他們分明是在七州布局。千年萬年,一直隱忍不,直到現在方才露出些許征兆。一路東行,先是現嘯天山之秘,後又見到這君聖所築的大鼎,周繼君只覺得他越來越接近移山君聖所布的局,牽一而動全身,其余君聖所布的局也近在咫尺了。

詭道心思漸漸流轉開來,滿臉詭譎狡詐的蛇人掏出算籌和棋盤,悄然衍算著。

就在這時,低沉的話語從身後傳來打斷了周繼君的詭道運算。

「十大異人各有一鼎,可通往異人秘境,這只鼎便是風中老人所掌控的秘境入口了。卻不想他竟將出口設在趙宮,看來他們請你君公子也花了不少心思。」

周繼君回頭望向來人,布衣、長、龍行虎步,正是霍布衣。

「霍兄能將皇室和皇天教的人帶入秘境,想必也擁有山河鼎,莫非你也是十大異人之一。」

「自然不是,只不過十鼎早有兩鼎落于我手。」

「這樣,看來霍兄殺的異人不比我少呵。」周繼君輕笑著,眼中的血紅漸漸散去。適才在異人秘境中,正是霍布衣心神傳音,說他願意助周繼君出鼎。深深看了眼撫鼎不語的霍布衣,周繼君伸手指向神色已然恢復自如的趙統王道,「我來為霍兄引薦下,這位便是當今趙國之主。」

霍布衣淡然頷,向趙統王拱了拱手。

「草民霍布衣見過殿下。」

「霍先生無需多禮。」

兩人寒暄了兩句後便無後話,一時間,大殿內陷入沉寂,三人各懷心思,目光卻都落于山河鼎上。青煙繚繞,夜幕下月華如水,趙統王看眼周繼君又看向霍布衣,忽而一笑道。

「我雖不識霍先生,可能與君公子結伴為友定也是人中豪杰,兩位若是嫌敝殿簡陋,我就命人在此設宴,為君公子接風,把酒言歡。」

霍布衣剛欲說什麼,就被周繼君搶先開口道。

「如此也好,叨嘮殿下了。霍兄,我還有許多困惑等你來解開呢,就在這殿中一敘。」

布衣沉吟半晌,開口應道。揮袍,血紅薔薇的光影一現即逝,巨大的山河鼎慢慢縮至巴掌大小,被霍布衣吸入袖中。

美酒佳肴被宮侍捧上案席,燭火自四周的梁燈中燃七,殿內已然燈火通明,亮堂堂一片。酒過三巡,趙統王哈哈一笑,望向霍布衣道,「我觀霍先生氣度非凡,絕非常人,可卻從未听聞過先生的名諱,不知先生卻是何方神聖。」

「我是異人。」霍布衣淡淡地說道。

「異人?那為何」趙統王微疑的目光徘徊在周繼君和霍布衣之間,在他看來,周繼君是全天下異人的死敵,沒有葬送在山河鼎內已屬奇跡,可出來時還帶著個氣度出眾的異人,且相談融洽,實屬怪異……

「殿下勿驚訝,這異人中,也有像我這般的好人。」

周繼君冷笑著,斜眼看向趙統王。卻見他一口酒水噴出,有些狼狽地抹了抹嘴,顯然被周繼君的冷笑話嚇得不輕。

你君公子若算好人,那這七州還有幾個惡人?

趙統王放下酒盅,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余光飄過那個兀自飲酒全然不曾往自己這邊多看一樣的布衣男子,趙統王眉角猛地一抽搐。這人是君公子的同伴嗎,同為一類人,定然也是凶殘不忍。糟糕,我這次可謂是引狼入室,將他們一起滯留在宮中,若他君公子想報仇解恨,兩人殺我還不是在翻手間。

想到這,年輕的君王脊背上已滾下細細的汗珠,涼意徹骨。臉上還是一副淡定自若,趙統王小心翼翼的朝周繼君看去,卻見他飲罷一盅後閉上雙眼,瑩白色的光團從眉心飄出,飛向霍布衣的心神。

「呼」

見狀,趙統王稍松口氣,不再窺視兩人的心神交流,轉眼望向牆壁上那幅巨大的七州地圖,口中喃喃低語著。

「這些人物果然惹不得,七州最頂尖的人物,不會一會,誰又能知道他們真正的厲害。雲州君公子,居然連十大異人都殺不了,那百里雄真是好運氣。」

不知不覺間,在天下各大勢力諸侯豪強,比如趙統王這般人眼中,周繼君已成為天下間最恐怖惡人之一,可他自己卻並未察覺到。或許是因為見慣了那些傳說中的人物,諸如屠龍、平天者,因此如履薄冰,從未將自己看高過。

心神心念飛至案席中間,出奪目的光彩,嗡嗡作響。

「你為何要助我?你為何要殺異人你霍布衣到底是誰?」

「一下就問了我三個問題,君兄真是性急的人呵。」

「非是我性急,只不過近年來,像霍兄這樣能引得我好奇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哦?那我還真是榮幸之極。好,我助君兄出鼎只因一樣。」

「什麼?」

「嘯天山之秘。」

猛地睜開雙目,周繼君死死盯著霍布衣。

「你和那移山君聖是什麼關系?」

「君兄聰慧過人,一點就通。」霍布衣深吸口氣,眸里閃過異彩,爾後收回心神,竟不再避諱趙統王開口說道,「君兄或許還不知道,天如蓋,地如洲,在這茫茫乾坤穹宇中,並不止我們七州一洲,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大洲。而在天地中央,那座最為宏大幾乎沒有盡頭的大洲叫四大部洲,它有千萬個七州那麼大,奇異古怪的種族存在數不勝數」

說著說著,霍布衣目光飄過趙統王和周繼君,趙統王已然听得瞠目結舌,而周繼君卻仍舊神色平靜。見狀,霍布衣微微錯愕,隨即啞然失笑。

「我倒是白說這麼多了,看來君兄都知道。」眼見周繼君微微頷,霍布衣頓了頓,接著道,「那,你可知君聖?」

沉思半晌,周繼君看向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的霍布衣,緩緩點頭道,「自然知道。霍兄直接講,你與移山君聖是何關系,為何要助我,而你在異人秘境中所布之局又為了什麼。」

趙統王听得滿頭霧水,可他亦隱隱察覺到兩人所要說的都是驚世駭俗的秘聞,若流傳到世上不知會掀起怎樣的波瀾,而他知道了這些不該知道的事會不會成為大禍。下意識的,心情復雜的趙統王欲要起身離席,可手剛剛按上席案,就被霍布衣接下來的不可思議的話打斷。

「異人原本不屬于七州,異人的先祖其實都是被他從四大部洲移民而來。」

「他是誰?」

周繼君張口問道,一旁的趙統王也松開了手,好奇地望向霍布衣。

「移山君聖。」霍布衣嘴角劃過古怪的笑容,瞬間沒于酒盅,一盅飲罷,他卷起袖子擦拭唇角,沉聲道,「許多年前,異人的先祖們初來七州時並不叫異人,而叫作移山民,因為他們都是移山聖國的子民。移山君聖戰敗後,他就帶著國民悄悄來到七州,生活在被他從四大部洲移來的嘯天山上。幸存的國民都是修為低下不夠資格參加那場大戰者,他們在七州水土不服思想情甚,許多都是終老一生都未能留下後代,只有少數產下子嗣,新生兒大多都擁有他們父輩的奇異力量,也就是移山國民的神通,各式各樣,繁雜不一。」

「這些神通可隨血統傳承,隨著老一代的移山民死去,一代又一代的移山國民與七州子民通婚,後代分散各地,血脈被稀釋,一同消逝的還有關于他們故鄉的傳說。到後來,移山國民的後裔都忘了自己原本來自四大部洲,他們都將自己視作七州人,只不過,是那種天賦異稟的人上人。再後來,他們自稱異人。」

「呼」

「這是翼人王的雷霆翼,本師叔這就助你煉化,你生出雙翼後不僅能高飛千里,還可修煉出雷霆法訣。嘖嘖,你說師叔對你好不?」

「好棒,師叔你好厲害。」齊靈兒饒有興致地望著雷霆翼,興奮地拍著巴掌。

「那是自然,本師叔可是這天下僅次于你師父的厲害人物。」

「嗯,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絲毫沒有去詢問已然呆若木雞的李車兒的意見。

「服了這顆翼人本命元珠你就可以融合羽翼了,車兒師佷,你今後可要好好修行啊,莫辜負了師叔對你的厚望。」

周古老氣橫秋地說道,伸手把元珠塞進李車兒口中,隨後施展道力將羽翼插進李車兒後背,可憐的李車兒就這樣糊里糊涂地被周古和齊靈兒變成鳥人了

三人都不足十五歲,卻膽大妄為地想要去行連周繼君未敢嘗試的刺帝之事,孰不知,他們這一去將會給周繼君的大局帶來多少難以預測的變數。

大煜正德四年,天下戰亂正盛,格局將定。

「轟」

半空中一陣劇烈的撞擊,陰影彌漫黑天崖,崖山上,兩人遙遙對峙著。

「不打了,不打了,十七郎,你這天龍訣竟還能用法相施展出來,真實詭異。嘖嘖,我怎麼就沒想出。」

頭戴斗笠的男子將口中的竹葉吐出,長嘯一聲將那只被紫龍追得狼狽不堪的法相收回。月羅剎的法相和他本尊一般,頭帶巨大的斗笠,眸子藏在飄散的額後,看不清面龐。

「小君君說的沒錯呵,只有在戰斗中才能突破。人尊境界果真不同凡響,只可惜有小君君和十七郎這兩個妖孽般的人物壓在頭上,我月羅剎突破人尊境界也不顯得多麼驚世駭俗了。」

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著,移了移斗笠,余光飄向海面上那個腳踩扁舟、手撐短杖的身影,月羅剎冷哼一聲,眸底深處閃過厲光。他抬眼看向面容冷漠,卻明顯一副看好戲模樣的千十七,猶豫片刻,猛地轉身朝向舟上那人,目光瞬間變得尖銳起來。

「你還在這里做什麼,指望我會幫你可笑之極,還不滾」

月羅剎平日里總是嬉皮笑臉,甚少動怒,即便對上敵人也沒個正行,這天下七州對他來說不過是嬉戲之所,流連之地,只求盡興一時罷了。然而,不遠處那個滿身鮮血淋灕、搖搖欲墜的男子卻讓他難得地動了真火。

男子腳踩扁舟,滿臉希冀地望向月羅剎,絕世俊顏被頰邊深長的豁口毀于一旦。

「月兄」

「勿要多言千寧臣,你當年為了一己之利出賣小君君,現在被人追殺了還想來找我求援,真是無恥之極」

「那些人懼我和千十七不敢進這南海,哼,等我們離開,你還等躲到哪里?千寧臣,我本想殺了,看在曾經並肩作戰的份上,你自生自滅去」

「噗」

千寧臣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從懷中掏出那本卷帙。他在病書生戰于揚州,原先稍佔上風,不料皇室和幽州皇天教不知從何處得到了消息,紛紛派出高手前來圍殺千寧臣,欲圖他手中那本神秘的卷帙。千寧臣獨木難支,重傷而逃,他身為揚州大掌櫃,消息靈通,自然知曉月羅剎等人的行蹤。皇室和皇天教皆知他與周繼君關系莫逆,早就派人封堵住北上之路,千寧臣只得犯險南下,前往炎州尋找月羅剎求援。

孰料,在月羅剎心中早就把他當作了敵人,雖念著往日的交情沒有殺他,卻也不會出手相助。

顫抖著手,千寧臣打開卷軸,仔細翻閱了一遍,並沒現任何缺損這才長舒口氣。他苦笑一聲,舉起卷軸用盡力氣對月羅剎喊道。

「你不救我,可以,倘若月兄還念舊情,就替我將這卷軸完完整整送到君兄手上。他們追殺我,都是奔著這內中的秘聞,誰若得到它,雖不說江山唾手可得,卻亦有八成把握了。「

千寧臣說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無比期盼地看向月羅剎,可他等來的卻是譏諷的冷笑。

「滾」

「啪」

卷軸摔落,千寧臣不可思議地看向月羅剎,良久,緩緩彎腰撿起卷軸。腰間傷口撕裂,鮮血汩汩溢出,千寧臣捂著月復部,不再多看一眼月羅剎,蕩起輕舟,毅然決然地向北劃去。

月羅剎死死盯著那個漸漸成為一個黑點的身影,長飄舞在頰邊,陰霾密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聲後傳來冰冷僵硬的聲音。

「你,真的,不去,幫,他。」

「冷漠無情的十七郎什麼時候喜歡多管閑事起來了。」

「我,好奇,那,卷軸,而已。」

「連你都好奇,我自然早就心癢癢了。可是,就算他真要把它給小君君,也須他千寧臣親手交出。他就算要死,也只有死在小君君面前。」月羅剎冷冷說道,他轉身望向沉默不語的千十七,陰陰一笑,「天龍訣好生厲害我算是領教了,等我功法大成後,再來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說著說著,月羅剎深深看了眼千十七,口中喃喃低語。

「可惜了。」

千十七才華無雙、冠絕當世,就連周繼君、月羅剎這般天才人物也欽佩不已。然而,他們注定只能站在棋局兩邊,博弈廝殺,就算不是敵人,也永遠無法成為朋友。

月羅剎壓低斗笠,張開雙臂飛落大海,隱匿身形追向那個模糊的黑影,幾個起落間已不見了蹤跡。

身後,千十七一如既往的面如冰鐵,他收回目光,仰頭直飛上天,須臾間站上了那頭宛轉扭騰的紫龍法相。長嘯一聲,海潮跌蕩,千十七腳踩紫龍向東飛去。

在那里,是七州最為神秘的所在,山海秘境。

「該去,會會,通天,高手,了。」

豫州東北,群山起伏,將雍豫兩州隔開。趙統王敢于轉移戰略重心,揮兵南下正是因為有了群山之險,使得雍州諸侯軍閥難以到達趙國,就算耗費財力物力越過群山,也已是人困馬乏,再難作為。

六日時間,周繼君和霍布衣來到群山下,一路上周繼君提出要和霍布衣切磋斗數,卻屢次遭拒,理由只因他霍布衣沒有十分把握從不出手,即便比試也一樣。而周繼君幾番出言詢問,霍布衣也不肯透露此行的目的。

「終于到了呵。」周繼君遙遙望向逶迤連綿的群山,思索片刻,運轉天目神通掃視著不遠處的重巒疊嶂,可半晌都未覺有哪座山在移動。

「不用看了,嘯天山已經到了。」霍布衣淡淡說道,「當你手持移山傳書靠近此地時,它已經不知不覺的移至,正是是、我們眼前這座大山。」

「哦?」周繼君挑起眉頭看向身前的山嶺,在豫東群山中,它並不顯得多麼奇異,反倒不如遠處幾座山險峻高大,「這便是嘯天山嗎。霍兄,現在你該將一切都告訴我了。」

「君兄勿急,等進了山,我定會全盤托出。到時候,你便會知道我之前所說的好處有多大了。」霍布衣打量著嘯天山,深吸口氣,無比認真地說道,「從現在起,君兄須得全力以赴了,就像面對人尊巔峰的強者般,不可再輕忽半分。」

「為何?」

「得此書即為有緣者,可去天嘯山繼吾傳承,內有十象神兵,個個有通天境界的實力。然」

在移山君聖的傳書尾末,記載著這麼一段話,可卻並未道完,之後所記載的內容皆被人抹去。

「後面的話是什麼?」

山麓前,周繼君忽然轉身問向霍布衣。

「我也不知。」霍布衣看著微露狐疑之色的周繼君,淡淡一笑,「當初我第一次翻開這書時,便已經如此了,或許要得到這十象神兵會遭遇到什麼,又或者得付出點代價。這也是我邀你前來的原因之一,即便對于我來說,這里仍舊是一個充滿未知的險地。」

「霍兄太看得起我了。」周繼君淡漠地說道,他眯起眼楮看向近在咫尺的嘯天山,越靠近這座山,心中越是有種說不上的沉重,「君聖所留的險地,多我一個,又能如何?」

「君兄無需自謙,你生平事跡我雖說不上盡知,卻也算了解了七八分。遍閱天下強者英豪,唯有你君公子每每遭遇必死之境,總能化險為夷甚至轉成自己的優勢,你福緣深厚,正是霍某仰仗之處。」

「我也算福緣深厚?」周繼君自嘲一笑,目光深邃,世人只看到他功成名就時的風華天下,又有幾人能想過為了獲得這一切所歷經的苦難和折磨,便是霍布衣也無法免俗。

「快快進山,我對霍兄口中的嘯天山之秘好奇的緊呢。」周繼君說完,抬腳便欲向山上走去,卻被霍布衣攔住。

「進這天嘯山的路不在那。」霍布衣深吸口氣,手捏法訣,口中念念有詞。

泥土翻滾,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壯漢從地里鑽出,他穿著墨綠尖刺的鎧甲,手持狼牙棒,威風凜凜。

「爾等何人?」

壯漢猛地一抖手中狼牙棒,虎目圓瞪朝周繼君和霍布衣喝道。

「嘯天公不記得我了?」

「你是」嘯天公微微一怔,隨即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起霍布衣來,「原來是你,當年入山的那個移山小童?」

「正是在下。」霍布衣低沉著眸,頷道,「今日歸來,想要再入山一趟,還請公開啟山門。」

「法書何在?」

聞言,一旁的周繼君從懷中掏出移山傳書,隨後好奇地打量著嘯天公。卻見他一頭披肩長,面容古樸威嚴,身形健碩,修為要比周繼君高上一籌,卻並沒通天境界的那種強大的壓迫感,應當是人尊中上品。

天公看了眼法書,擼須點頭,隨即揮舞起狼牙棒重重地敲向地面。

「轟」

大垛大垛的泥土從上而下滑落到山麓,灰塵揚起,三馬身寬長的山洞隱約可見。

「請。」嘯天公低垂眼皮,抹了把頰邊的汗水,顯然之前開啟山門消耗極多。

「多謝。」

霍布衣拱了供手,余光瞟向周繼君,飽含深意。周繼君眉頭微皺,心中隱約感到有些古怪,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就在霍布衣走過嘯天公身邊是,他猛地扭頭張口,噴出一蓬黑霧。

「啊」

嘯天公慘叫一聲,一手捂住鮮血淋灕的雙眼,另一只手則揮舞起狼牙棒迎向忽下殺手的霍布衣。

「君兄快助我,勿讓他召喚出坐騎。此人不殺,休想破移山之局」

移山之局

周繼君心頭微震,眸中閃過厲芒。

好一個不露聲色的霍布衣,原來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而你想做的,又是什麼。

戰圈中,霍布衣雙手各執一柄薔薇短槍,將嘯天公殺得後退連連,然而卻並沒露出半點敗相。嘯天公瘋了般舞動狼牙棒,大吼一聲。

「你這個忘恩負義之輩,我今日必誅你陌離,來助我」

半晌,就听從不遠處的山腰上傳來長長的尖嘯聲,在群山之間回蕩起伏。听到坐騎的回應,嘯天公臉上浮起喜色,臂間力量也加重了幾分,堪堪抵住霍布衣的猛攻。就在這時,一柄銀白亮的長劍飛來,須臾間直搗嘯天公面門。匆忙躲閃之下,嘯天公的胸口被短槍刺中,不由得大退了兩步。

耳邊傳來憤怒的嘯聲,嘯天公側目看去,眼中閃過濃濃的急色,只見他的坐騎正被那個白衣銀的青年捏住脖子高高舉起。嘯天公怒火攻心,卻不防兩柄短槍劃過詭異的弧線斜斜刺來。

「噗」

胸口被刺出一個大洞,鮮血汩汩流淌,嘯天公怔怔地看著捅穿他身體的短槍,又努力回望向嗷嗷慘叫的坐騎,眼中一黯,轟然倒地。

抽出布片輕拭著短槍,霍布衣側眼看向周繼君,淡淡地開口道。

「讓他騎上陌離異獸,我們可都追不上他了。陌離能鑽土能匿形,他若騎著陌離回轉山上,此行便功虧一簣了。」

「陌離」周繼君望向身前不住掙扎的異獸,奇怪連連。卻見它身如麋鹿,頭長雙角,可足如獅虎,尾生倒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它本是移山國的珍稀異獸,即便鼎盛時期,也不過僅有半百之數。如今移山國早已崩潰瓦解,天下間,恐怕就剩它一只了。」

霍布衣走到周繼君身前,揮手一拍將陌離擊暈,隨後大步走向洞口。

「適才那人可是此處山神土地?」

「正是。」

「山神乃天帝所封,殺了他,不就不怕引來大患。」

「你說錯了,嘯天公乃是移山君聖敕封的山神,特為他守護此處。我們將行之事太過駭人,若讓他知道了報與移山君聖,恐怕這位君聖大人即使身在億萬里外,也會不顧一切地趕來。」

周繼君深深看了眼霍布衣,忽而一笑。

「原來你早知道我想破移山的局,因此隨你而來。」

「只是因為我也修煉斗數罷了,斗數能算,我自然能感應出來。」

說話間,兩人已走進山洞,霍布衣轉身朝向洞口,大手舉起,兩塊巨石從洞中深處飛來,「轟」地一聲將洞口堵住,洞內頓時黑暗一片。

「是時候告訴你這嘯天山之秘了。」

聞言,周繼君微微思索,開口問道。

「難道這嘯天山是移山君聖放置秘寶,東山再起之地。」

「你看看便知。」

霍布衣抬起手,血紅色的薔薇一朵朵生出,飄舞在上空,仿佛明燈般將山洞照亮。

周繼君放眼看去,心中陡然一驚,他不曾想,這山洞之內居然一眼望不到盡頭,廣漠如斯。亭台閣,華宮廣殿,霧繚群山,巨瀑落澗,隱隱還能看到鶴飛獸奔在白雲天海上。

「你覺得,這像哪里?」

耳邊傳來霍布衣似笑非笑的聲音,周繼君深吸口氣,心頭飄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良久,他轉向霍布衣,低聲道。

「天宮。」

人世間相傳,天地相隔九萬里之遙。九萬里上有天河,天河聚瑤池,瑤池化雲為水,廣布天地間成為一重天,而由一重天瑤池上到九重離恨天共計三十三層。在第九層浮雲上,紫微北斗二星遙遙對應之處便是傳說中的南天門,進入南天門便是擁有諸天仙神的存在,天宮。

四年前周繼君憑念頭遨游九天,曾遠遠瞥天宮,而如今,眼前的瓊玉宇華宮寶殿和記憶中,那個高處不勝寒卻令人無比向往的所在何等相似。

「天宮為何會在這?」

周繼君止住心頭的驚訝,不解地望向霍布衣。

「天宮自然在九天上。」

「那這里是」腦中嗡地一聲,周繼君目光掠過天河浮雲,心頭砰砰直跳,忍不住月兌口問道,「莫非這里的天宮是移山君聖他們所鑄,為何要在七州的山洞中修築天宮,莫非」

「沒錯,他們正是要借助七州之地另立天宮」

霍布衣望著怔怔然的周繼君,並沒急著說下去,似乎在等他接受這個駭人听聞的消息。

天宮矗立九天千萬年,根深蒂固,且擁有無數奇珍異寶,華宮寶殿都是按照天罡地煞之數排列,上應星斗,乃是穹宇間獨一無二的存在。孰料移山君聖等人竟敢私造天宮,此舉實屬第一等逆天之事,這般壯舉又怎能不讓周繼君震驚,此時此刻,周繼君心中對君聖的欽佩又高了一分。

不談他們的絕世修為實力,單憑這鑄造天宮的豪情,千年萬年,天上天下,又有誰可及?

「另立天宮,他們是想以新代舊,謀取天帝之位嗎?」周繼君眼中閃耀著光芒,壓低聲音有些興奮地說道。

「誰又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大概是名不正言不順,就和世間爭霸都需開國立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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