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劍仙 第280章︰鍥而不舍

作者 ︰ 白無心

頰邊浮起一絲邪冶的低笑。此時場內的京城百姓都有些頭昏腦脹,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古,耳邊不斷回蕩著那兩個字,師叔。

這樣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竟會是女童和那個奇壯少年的師叔他們到底來自一個怎樣離奇的師門?

「就隨便露兩手。」周古冷冷一笑,走過被李車兒砸在地上的十萬斤巨石,毫不停留。

十五萬,二十萬,三十萬,四十

京城百姓們忍住心頭的震驚,看著邪冶的少年徑直向那最後一塊石頭走去,那是全部由鑌鐵融煆的巨石,上面赫然標著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一百萬斤,那是初入人尊下品的世間強者才會擁有的力量。剎那後,人群中傳出嘆息聲,卻是紅少年在標著八十萬斤的巨石前停下了。就在眾人包括那名監場都微微失望時,就見少年一頭紅無風揚起,他輕抬右手,五指一縮,狂風起,那塊兩丈外的百萬斤巨石微微搖晃,隨後猛地彈飛,被少年吸入掌中。

鴉雀無聲。

周古輕輕托起那塊小山般的巨石,仿佛玩兒般輕松,他轉向滿臉興奮的齊靈兒,嘴角彎開。

雕欄茶,軒窗獨坐。

穿著華麗長袍的男子將已煮三沸的茶水傾倒入精致的玉杯中,水過杯口半尺,卻沒溢出。茶香四溢,水霧如雲,男子轉眸望向下的石舉場,目光徘徊在周古三人身上,嘴邊溢出淡淡的笑意。

「看來,這京城又要熱鬧了。」

「真是膽大包天的君公子,四年前鬧京師,四年後竟還派自己的徒兒來參加武道大會,你也太不把煜德帝放眼里了呵。」一臉淡漠的男子掠過齊靈兒,周古,最後落在李車兒身上,喃喃道,「那個女童是他的徒兒,紅少年則是四年前將他救出的妖禽,可這個身材高大的少年四年前卻沒見過,新收的徒弟嗎?」

「你所做的每件事總是那樣撲朔迷離,只有到最後才能看出你真正的目的。」

男子收回目光,合手捧起茶盞,輕抿了一口。盈盈腳步聲傳上高,髻梳攏的女人款款走來,她莞爾一笑坐在男子對面,溫柔無比地說道。

「夫君可要回府?」

「不了,我還要去劍齋一趟。」男子看向女人微微隆起的月復部,臉上的淡漠消散,化作柔情,「夫人還是回府好生歇息,莫累著了。」

說著男子淡淡一笑,伸手抹過女人的臉頰,隨後起身下。

走過寂寞或冷清的大街小巷,華服男子走到一處空曠的長街上,抬看向身前的大宅院。四年前,這里是京城最熱鬧的地方,權貴富紳流連于此,一擲千金,只是為了一親佳人芳澤。四年後,刻著白衣庵的牌匾已不在,那些或是冷傲或是妖嬈的美人兒也紛紛離去。如今在那門可羅雀的府院上高掛著當今帝王親書的御匾,左氏劍齋。

男子撫模著門前的老樹,冷清的眸子望向遠方,那個美艷顛倒眾生的少女若隱若現。

「閣上櫻花初綻放,閣下公子成庶人。十年浴血空磨劍,只為奪魁為嫁妝」

輕嘆口氣,眼波流轉若流雲,頃刻散去。男子猛地回望向劍齋深處,原本淡漠的身上陡然暴綻出猛烈的戰意,直指天穹,一如四年前那柄橫掃京城的劍。

「師父。」

「師父。」

練劍行氣的年輕武者紛紛停下,朝著男子躬身施禮,眼中的尊敬和狂熱畢露無遺。

男子徑直向前走去,走過亭台閣,直到一間被鎖住的獨院前,站直身形。一旁的弟子畢恭畢敬地走上前,拱手道,「師父。」

「開門。」

「是。」

門打開,華袍男子一臉肅容地走了進去,兩個守在院門口的弟子互視一眼,將遠門重新關上。這個院子是劍齋內唯一的禁地,每隔幾日,師父都會獨自進去呆上半天。輕嘆一聲,其中一名弟子訕訕地開口道。

「今日師父怎麼臉色如此難看?」

「或許是在家中受了氣,你也知道,師娘有了身孕,我們也快要有小師弟了。」

「噓噤聲。」

耳邊傳來弟子的私語,男子臉色微變,他抬頭看去,一衫白衣悄然出現。

「為何陰沉著臉,尊夫人有孕當是喜事被我知道了,你很害怕嗎。放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沉默良久,華袍男子輕嘆口氣,向面前人拱了拱手。

「別來無恙,君公子。」

「恭喜了,左游生。」

昔日的對手相視而立,風過庭院,樹葉沙沙作響,塵埃散落。周繼君打量著一臉淡漠的左游生,灑然一笑道,「許久未見了,你似乎變了很多呵,我再也找不著半點當年庶人劍的殺意了。」

「人總會變的,更何況是我這個已經成家立業的男人。」左游生哂笑著,他微微猶豫,目光閃爍,「令妹可好。」

「好的很,她如今和我爹娘在海外島國逍遙自在,都有點樂不思蜀了。」輕嘆口氣,周繼君清晰地捕捉到左輕游眼中那一抹黯然,開口道,「當年承蒙你在揚州暗中出手相助,感激不盡。尊夫人可好?」

「她也很好。」

深吸口氣,左游生眼中的黯然瞬間消散,轉而是一絲安寧的幸福。兩人相視一笑,往日的恩怨情仇都在這間原屬洛滌塵的小院中消散泯滅。

「不錯,不錯。我在雲州都听說到你的名字,煜德欽封的御殿大教頭,劍齋三千子弟,各個修為強勁。幾次率麾下弟子隨大軍出征,死在你劍下的仙神也有十數人了。」

「怎麼,你擔心我將你的行蹤上報皇室?我若非左家子弟,此時早就逍遙天下了,這身份家世既是恩賜也是累贅。君兄,我可是好生羨慕你。」左游生淡淡一笑,掃視著布滿落葉的庭院,朝周繼君道,「你可有空閑?」

「何事?」

話音方落,就見左游生嘴角浮起神秘的笑,他的身體微微一晃,竟一寸寸的消失在空氣中,轉瞬間已不見了蹤影。周繼君微微一怔,隨後閉上雙眼,心念飛出,探入周遭的空氣。可奇怪的是,左游生仿佛真的消失在世間般,再無法現半絲氣息。就在這時,周繼君只覺得背後陡然涌上刺骨寒意,仿佛被猙獰的巨獸盯上般。側身,揮袍,旋臂,瑩白君子劍疾射而出,迎向突兀出現在半空的巨劍。那劍通體青墨,足足有兩人之長,鈍鋒無芒,卻讓人覺得仿佛天地之光都盡收其中,再無半分顏色。

「轟」

兩劍相撞,君子劍倒飛了出去,周繼君面色一凜,手捏法印運轉心念,操控著君子劍戰向青墨巨劍。

「呯呯砰砰」

君子劍時而以一分十,時而移位變幻,可不管怎樣的變招都無法破開巨劍的防守,那柄巨劍總能從各種角度鑽出,擋住君子劍的攻勢。劍鋒上隱約閃爍著火花,空氣灼如熱浪,陡然間,巨劍凝滯在空中,風雲靜止,卻在彈指剎那後爆,合于巨劍猛地劈向君子劍。

「啪」

君子劍被劈飛出去,搖搖欲墜,落回周繼君手中,而那柄巨劍也消失在空氣中。

「如何?」

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周繼君回看去,華袍青年不知何時重新站在了庭院中。

「剛剛那是什麼劍?」

「我的庶人劍。」

「庶人劍」周繼君面色變幻著,四年前的庶人劍是何等鋒芒逼人,血染的劍鋒下,就連那些強大的武王也黯然失色。可如今的庶人劍古樸沉實,當年的風華不在,卻讓君子劍都無法破開它的生鈍的劍鋒。

「是啊,它還是庶人劍,就像我左游生還是左游生一般。你感覺不到它的殺意,是因為殺意對我來說已無用。」

「我以身化劍,執掌劍意,千變萬化盡在我心意中。」

左游生笑著道,曾經的鋒芒畢露不再,冷眸厲眉間流轉著淡淡的溫醇,就如同他那柄庶人劍般,溫蘊四年後,再出匣已然成大道。

「好一招庶人劍,七州劍意以你左游生為,當年的能成為我對手朋友的人中,你是最讓我吃驚的。」

「對手朋友,那今我算是對手,還是朋友。」

「你說呢。」周繼君輕笑一聲,打量著干淨整潔的庭院,喃喃道,「這便是滌塵當年住的地方,難得你還如此珍稀。左兄,你有何事就直。」

「若君兄有空閑,便來陪我練劍,我離人尊境界只差一線。可這京城中卻找不到能在劍道上與我匹敵之人,始終無法突破,不過還好,你來了。」

沉吟著,周繼君半晌不語。他雖和左游生相逢一笑泯恩仇,前因後果都因洛滌塵起,即便他們如今稱兄道弟,可卻也是止于言語。身處兩方陣營,即便兩人多麼惺惺相惜,可終歸還是將來的對手。若今日助左游生成就人尊境,憑他霸絕七州的劍道,有幾人能敵,那大煜皇室則將又多了名絕頂高手。

「你助我成人尊,自己也會得到莫大的好處。」

「嗯?」周繼君疑惑地望向左游生。

「自然是我悟出的劍意。」眼見周繼君眉宇釋然,左輕游輕嘆聲道,「你可千萬別小覷我所悟的劍道,我知道你功法奇特,自創道意,可是你就不想知道在我劍下的那個空間中,是怎樣奇妙的萬千世界?」

周繼君心頭凜然,他掃視著周遭空氣,方才想起左輕游詭異的身法和招式,在四年前就讓他無比驚艷。破開空間,將身體和劍藏入其中,周繼君也只是在前幾日的嘯天山才一劍劈開空間,然而左游生卻早就做到了。

這絕對是越他修為實力無數個境界的奇招。

「來君兄,一起到我劍下的世界走上一遭。」

峽谷中,左游生與周繼君講道。在他們身後是長達百余丈的飛瀑,水花濺起落于石隙間,在陽光下晶瑩剔透,閃爍亮。在谷中還生長著參天大樹,奇花異草,生機勃勃。這里的一切都和七州那麼相似,就仿佛另外一個世界,只除了空寂冷清,因為這里原本的主人都成了左游生和庶人劍的踏腳石。

「那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周繼君收回目光,問向左游生。

「這麼多年來,我修煉閑暇之余也在不斷思索著,被我劈出的那麼多世界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左游生搖了搖頭,輕笑著道,「或許是七州之外的世界,又或者是傳說中的幽冥地獄,總之這個世界與七州毫無半點關系,只是我意外所得而已。」

「七州之外的世界」周繼君低聲喃喃道,左游生不知道,可他卻清楚地知道,在七州之外,隔著廣漠的滄瀾之海和無盡空間,是大小洲地,比如四大部洲。若這里真是七州以外的大洲,為何又只是一個區區峽谷。

「君兄別想了,等你得到那劍意,劈開屬于自己的劍下世界,到時就可以一探究竟了。」左游生半跪在溪水邊,小心翼翼地浣洗著庶人劍,直到古樸沉實的劍封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光澤,這才起身。

「現在,君兄可願陪我一戰?」

火辣辣的陽光映照在周繼君唇邊,他淡淡一笑,揮動袍袖,瑩白透亮的君子劍一寸寸地拔出。他雖然也能劈開空間,可卻在那生死之刻的爆,過後再也找不回那時的意境。左游生的劍意對他來說,可謂是莫大的誘惑,擁有斬破虛空的劍招,不僅能將實力再提高一籌,劍下那些無數神秘的世界,也讓周繼君無比好奇。

周繼君剛想說什麼,就見左游生已經抱著庶人劍閉目而立,陡然間,他眼中閃過精光,執劍而舞起來。華麗的劍招一式式地出現在周繼君眼前,這些劍招雖然美輪美奐,可卻是徒有其表罷了,真正遇敵廝殺只有狼狽落敗的份。就在周繼君眉頭微蹙時,劍招生了變化,雖然依舊華麗,可多了幾分狠辣和一往無前。漸漸的,庶人劍又生了改變,那些華麗無用的招式盡皆摒棄,簡練樸實,卻處處殺招,鋒芒逼人,勢不可攖。

隱約間,周繼君依稀看到了四年前的左游生,和他戰于白衣庵前,那柄橫掃京城武王的劍如同眼前一般可怖,不沾血不罷休。瞳孔遽縮,周繼君直直盯著左游生,卻見他閉著雙眼,人隨劍走,似乎進入了一個玄而又玄的意境,飄渺無跡,卻引動周遭流風搖擺,空氣顫抖。

猛然間,左游生睜開雙眼,許久未曾有過的火熱重染眸仁,他爆喝一聲,雙手緊握庶人劍高高躍起,隨後向下劈斬。半空中出現了個拳頭大的漩渦,周繼君微微一愣,就見那個漩渦晃蕩著,似乎經不住左游生的全力一劈,轉眼間碎裂,浮出無數道裂痕,宛如深淵般看不見盡頭。庶人劍一寸寸地沒入空氣中,爾後左游生也一同消失,待到他再出現時,全身氣質陡然變化,卻是漸漸向現在的他靠攏。

「由浮華入簡練,再從簡練中拾得大道。他不僅僅是在向我演練,也是在給他自己看,修煉的心路,若能從始至終都能看清,又何愁劍道不成。」

周繼君欽佩地看了眼漸漸將自己與劍相融的左游生,閉上雙眼。念海之上,星辰之間,詭道蛇人立于棋盤邊緣,劃出一小塊地域,助周繼君衍算那招碎裂虛空的劍意。四大主星緩緩運轉,牽引身後的星陣走勢排位,在星海中央,武道蛇人不知何時已然飛至,它宛如另一個左游生,手執君子精氣而舞,先是華麗美倫,爾後狠辣逼人,再到簡練卻充滿殺招。騎著紫風,玄道蛇人不住撫須頷,時而提點兩句。

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只小漩渦,可無論玄道蛇人如何施力劈斬都無法破開,就在周繼君只听一聲直迫蒼穹的劍鳴傳來,睜開雙目,那只巨大的庶人劍赫然浮于半空。

「我之劍道由繁入簡,由簡入凶,再摒棄一切殺意凶性,終成最後一招庶人劍。我的庶人劍只有一招,卻變化萬千,因為我即是劍。」

變幻莫測的聲音流于風中,周繼君微一笑,手中君子劍猛震,出宛若龍吟的劍鳴。

「我已是人尊境界,左兄小心。」

「若非你已是人尊,我又怎麼會找上你。」

庶人劍微微一顫,隨後沒入空氣,再出現時已至周繼君上空。就見周繼君猛地提劍,高高飛起,三道之力瞬間爆涌,君子劍重重地劈在庶人劍上。

「轟」

周繼君懸空倒退半步,而那柄庶人劍只是微微一晃。

「人尊就如此嗎?」

空氣中傳來左游生不滿的聲音,周繼君淡淡一笑,輕撫著君子劍,一劍出,兩劍出,三劍出半空中,十柄君子劍齊飛于周繼君周身上下,婉轉而吟,看不出軌跡。

「我只是怕全力一擊下去你無法承受,失手將你殺了,到時非但悟不出碎裂虛空的劍意,就連這峽谷都出不去了。」

「笑話,君兄你太自大了,我左游生豈是那麼容易被殺死的。我雖只有地境巔峰的修為,可普通人尊下品遇上我,也只有死路一條……」

「好,好。這句話才有點當年庶人公子的狂傲。」

周繼君嘴角微翹,手捏法印,君子十劍直立半空,劃過長長的波痕飛向庶人劍,轉瞬即到。

君子十劍攜著兩百余萬斤的巨力重重轟擊在庶人劍上,空氣中蕩起漣漪,青墨色的巨劍被撞飛數丈,出一聲尖銳的長吟。周繼君手捏印法毫不留情,十柄君子劍各攜數十萬斤巨力,從四面八方擊向庶人劍。巨大的庶人劍不避不讓,一遍又一遍地承受著君子劍的沖擊,陡然間,青墨色劍身上浮起一團火紅的光澤,仿佛要將庶人劍點燃一般。

「借我君子劍來煆你的庶人劍嗎。」

心念飛出,操控君子劍,周繼君漸漸閉上雙眼沉浸于劍意的領悟中。

風卷流雲,日升月落,漆黑的夜空中,熒光閃爍,君子劍已將庶人劍殺得潰不成軍,搖搖欲墜。上百萬斤的巨力一遍一遍地沖擊著庶人劍劍刃上早已破開一個個鈍口,然而,那團火卻熊熊燃燒著,在君子劍的撞擊下愈的充滿生機。

「由浮華入簡練,再從簡練中拾得大道。可是,這是你左游生的劍意,卻非我所想要得到的劍意,所以再話費多少時間也無法悟出呵。」周繼君睜開雙眼,喝退演練劍招的武道蛇人,隨後抬頭望向半空中激斗的劍影。眸波流轉,頃刻間,他面前出現了一個精氣漩渦。

「卻是被這個好心的庶人公子引上歧途了。我的這式萬類臣能將萬物吸入,也有著自己的空間藏于三道之種內,若我將功法倒行運轉,豈非也能運用其中的意境碎裂虛空了。」

君子斗數運轉開來,四顆主星牽動星陣運行衍算,周繼君漫步在飛瀑山崖下,眼中陡然射出三尺精光,他伸手一招,君子劍合十為一重飛回手中。夜空中,火光沖天起,滿身傷痕的庶人劍沐浴在熊熊烈火中,古樸沉實不再,卻散出桀驁不馴的氣息。

那是左游生心底深埋四年的傲氣。

「在等待最後的涅槃重生嗎。」

白袍揚起,周繼君直飛向庶人劍,銀飛散在身後,飄渺無跡。周繼君盯著庶人劍,眼中溢出火熱,緩緩伸手,將宛如巨山般沉重的君子劍高高舉起。

「呵啊」

隨著一聲爆喝,夜幕中閃過刺眼的銀鏈,空氣出卡茨卡茨的聲響。君子劍瞬間伸長,宛如飛瀑般重重地劈上那團烈火。火光寂滅,庶人劍在周繼君的重劈下斷裂成無數片,齊齊沒入虛空,竟是被周繼君一劍擊毀,消失在七州之地。

收回君子劍,周繼君負手望向夜幕下的飛瀑,隨後就听一聲巨響,熊熊烈火重新從虛空中燃起,卻比之前還要旺盛無數倍,一時間,夜如白晝。

「君兄,你下手可真狠呵。」

華袍男子從空氣中走出,來到周繼君身邊。他紅光滿面,精氣神明顯正在巔峰,意氣風地望向周繼君,如同四年前一般讓人無法忘去他畢露的鋒芒。

「人尊境界,恭喜。」

周繼君笑著朝左游生拱了拱手,轉身望了眼天空中那柄漸漸恢復樸實無華的巨劍,三十余丈,高大如山。

「你這法相也很是獨特,竟然是劍。」

歉然地看了周繼君一眼,左游生收回法相,猶豫著說道。

「只可惜一時半會無法讓君兄取得碎裂虛空的劍意,不如我們再戰一場。」

「不用了,你剛突破人尊,需得穩固修行不易輕戰。我們這就回轉。」周繼君淡淡一笑道,他境界突破大多是在死戰之時,突破後繼續戰斗猶如家常便飯般容易,卻是他這麼多年從殺伐修行中磨練出來。而普通修行者突破後,往往需要凝神靜思來穩固修行,強如左游生也無法免俗。

「也好,那就回去喝兩盅,等日後君兄有閑暇再切磋。」

左游生頷道,他伸手鑽入空氣,抽出庶人劍,舞劍正要破碎虛空,就在這時,身側白光閃過。

君子劍出,直飛天際,勢盡之時猛地向下劈斬。

在左游生驚詫的目光中,空氣微微顫抖,三尺的黑白漩渦轉瞬破開,一道道狹長看不見盡頭的深谷赫然出現在君子劍下。

「破碎虛空」

左游生怔怔地看向周繼君,爾後灑然一笑。

「好你個君公子」

周繼君嘴角微翹,細細打量著他劍下那些只露出一角的6離世界,或大或小的峽谷中隱約散著無數令人心底顫栗的強橫氣息,數不清的奇異存在,或是長著羽翼的巨船,或是插著透明翅膀的小人兒,亦有那馱在巨鯨背上的高山宮殿這些前所未見的事物若浮光掠影一閃而過,卻像管中窺豹般讓周繼君第一次看見了七州之外的奇異世界。

心中隱約飄過一個淡淡的影子,那听聞了許多次卻未嘗一見的地方。

歸墟。

「走,我們回去。」

良久,周繼君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一探究竟的沖動,望向離他們最近的那條峽谷,騰身飛起。

「你的這招碎裂虛空似乎和我的有些不同。」

八角亭中,周繼君和左游生坐于石桌前,案上是兩盞香霧裊裊的濃茶。

「我破碎虛空的劍意雖是由你庶人劍所啟,可卻源于我新創的一式功法。」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周繼君目光深邃,「若在遇到強敵時侯出其不意地斬破虛空,將對方擊入劍下那些神秘莫測的世界中,恐怕他就算不死也永遠無法回來了,果然絕妙。不過更絕妙的是劍下那些稀奇古怪的世界,真想進去走上一遭呵。」

「你現在不後悔成為我突破的踏腳石了,幫助你最痛恨的皇室成就一名人尊,恐怕煜德帝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心中正歡喜的左游生毫不留情地揭穿周繼君之前的小心思,揶揄地說道。

「哈哈哈,敢拿我做踏腳石,你左游生似乎是第一個。煜德」輕轉著茶盞,周繼君長笑一聲,「若非前些日子和羅剎他喝怕了,今日少不得和左兄好好喝上一盅。」

「月羅剎,恐怕他也早已突破人尊境界了,當年最遺憾的就是沒和你們好好打上一場,喝上幾杯。」左游生淡淡地說道,「你不願喝酒,是因為有要事在身。」

沒有回答左游生,周繼君將盞中茶一飲而盡,隨後起身。

「見完故人也該走了,你方才突破還是好生靜修,代我問候尊夫人。」

風卷庭院,月朗星稀,左游生獨坐孤亭,將壺中茶一盞一盞飲完,方才起身走出。

院門口,月復部微隆的女子滿臉溫柔。

「琳兒,你怎麼跑來這里了?」眼見女子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左游生眉宇間的寂寥情思瞬間散去,轉而是無盡柔情。

「夫君許久未歸,妾身擔心有事。」女子將懷中的斗篷攤開,給左游生披上,「听弟子們說,夫君好像在會客。」

「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而已。」輕輕摟上女子的腰,左游生余光掃過淒涼的小院,隨後不再去看,「我們回家。」

龐大的皇宮宛如猙獰可怖的巨獸矗立在京師中央,全副武裝的侍衛和高飛的仙神修士逡巡在皇宮周遭,仿佛一顆顆利齒嶸牙,警惕地守護著。

中央大道上,一個白衣男子緩緩向皇宮走去,他赤著雙足,銀在夜風中漫舞如絲。在他身旁是滿臉警戒的御殿侍衛,偶爾也會閃過幾個神通強大的仙神,可卻沒一個人能看見從他們中間走過的白衣男子。夜色如幕,將他包裹在陰影中,腳踩波光粼粼的護城河,男子抬頭望向巍峨雄壯的皇宮,目光復雜變幻著。

「四年了,又回到這里。」

周繼君眯起雙眼掃過一個個明崗暗哨以及隱在皇宮各處的強大氣息,喃喃自語道。

「沒了千十七的皇宮,又有誰能現我。可惜呵,在狗皇帝周圍還是有那麼多仙神修士,比之四年前還要強大。」將蠢蠢欲動殺意硬生生壓下,周繼君閉上雙眼,瑩白泛紫的心念從他額心飛出,小心翼翼地躲過漫布天空的心神,終于在一處高閣前停下。

一身潔白宮裝的女子獨坐軒窗前,娥眉杏眼,傾國容顏流轉在泛黃的銅鏡中,冷凝如霜。在她身材是一鼎小爐,爐上是一壺溫酒,似乎已置了很久。夜風吹起門簾,她沒有回頭,只是側身望著爐上裊裊霧氣,良久生硬地開口道。

「你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女子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只是出神地望向小爐,目光漸漸飄遠。

看著美貌依舊的千若兮,周繼君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來找這位鸞鳳公主也只是臨時起意,布局天下卻唯獨這京城皇宮沒能留下半顆棋子,千若兮如今雖然位高權重,可她最疼愛的弟弟千十七卻是被煜德帝驅逐出京,周繼君賭的正是她心底深處對煜德的那絲怨恨。然而,無論怎樣她也不可能猜到自己今夜會來找她。

千若兮回身看向周繼君,從他身上一寸寸地掃過,那絲復雜散去,目光漸漸變冷。

「你借著這次武道大會在京城布局,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來了。」

布局?

周繼君微微一愣,心思轉動,可苦思良久卻未曾想到自己有在京城布局。念海中,詭道蛇人揮舞著詭道之力涌向黑雲滾滾的京城棋局,卻難以破開這個不屬于己方的棋局,隱約間,棋局上浮現出幾道熟悉的氣息,卻一閃而逝,讓周繼君無法模清。

「你來找我作什麼。」千若兮輕抬玉手端起酒壺,將案上的兩只鏤金龍鳳杯斟滿,捧著金杯遞到周繼君面前,「深宮冷清,難得有客訪,公子就陪本宮喝上一杯。」

接過金杯,周繼君放下心思輕抿一口,宮廷釀造的酒中總會有那一絲淡淡的甘甜,入喉卻漸漸變得火辣。

「執掌封神天書和皇室三大秘衛,煜德帝對你可是恩寵有加呵。」

「封神天書已被我煉化,他也是被逼無奈而已。」千若兮淡淡地說道,她舉起酒杯,凝視半晌,抬手一飲而盡。她的手一直在抖,可無論周繼君還是她自己都未曾現。

「他當年那樣對你們姐弟倆,又殺了前代女皇,你就甘願為他賣命嗎」

「賣命?」千若兮咯咯一笑,她怔怔地看向周繼君,良久放下酒杯,漠然道,「你說這些無非是想勾起我對他的怨憤,可若真有怨憤,還需你來告訴我嗎。君公子,無論怎樣,我是大煜鸞鳳公主,皇族血統永遠不會變。」

「哦?如此。」周繼君淡淡一笑,望向眼神游離的千若兮道,「若我告訴你,你所效忠的煜德帝並非皇室中人,甚至都不是七州大煜之人,你又會如何決斷呢。」

話音傳來,千若兮朦朧的目光飄過一縷明澈,她娥眉微蹙望向周繼君,半晌冷笑一聲。

「那他又是誰?君公子,你這招挑撥離間可太下乘了。」

從懷中掏出那封秘卷扔向千若兮,周繼君不再言語。搖曳的燭光下,千若兮先是一臉冷漠,轉而變成淡淡的疑惑,隨後是震驚。放下卷軸,她望向窗外偉岸如山疊的皇宮,目光陰晴變幻著,良久轉臉朝向周繼君。

「那你找我又是為何?」

「他若真是假德帝,定會經常悄悄去一處,或是與外面的同黨聯絡,或是藏有他的秘密。你身為執掌皇室秘衛,定會知道那個地方。」

「你知道嗎,我是多麼想殺了你。」

千若兮沒有回答,卻說出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話來,傾倒眾生的容顏笑靨如花,可聲音卻冷若冰霜,听得周繼君心頭一凜。

兩人都沒再說話,千若兮低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而周繼君則在咀嚼她適才話中的意味。

「他經常獨自去的地方在皇宮深處,當年曾囚禁十七郎,叫作伏生殿。」

「嗯,多謝。」

周繼君長舒口氣,低應一聲,邁開腳步向閣外走去。

就在這時,沁人肺腑的女人香從身後撲來,周繼君眉宇間浮起冷意,可隨後卻現自己竟被一個柔軟的身體抱住。

「不要走」

喃喃低語傳來,耳垂被溫潤包裹,芳澤擋在鼻間,周繼君猛地一愣,立在當場。

「我真的很想殺了你,那樣的話,即便我不能擁有你,別人也得不到,那我就再不會有遺憾了。」

溫柔誘人的粉唇親吻過脖頸臉頰,那雙玉手游走在全身上下,沒來由的,周繼君只覺得月復中騰起一團火,卻是從適才的美酒中散開。身後傳來衣服月兌落的索索聲,國色天香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走到周繼君身前,滿眼迷醉地望著他。玉巒蜂腰,光潔修長的大腿盡落眼底,喘著粗氣,周繼君臉上的掙扎散去,他猛地抱起千若兮,一步一步地向軟塌走去。

燭火燃到最末, 里啪啦地作響,光影漸漸幽深,半明半暗間,雪白的衣衫拋出,而那個讓世人傾倒的絕美婉轉扭動。

「我是七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鸞鳳公主,多少人想一親芳澤,就連那個老皇帝也想。可我卻一直留著,只等你來取」

耳邊傳來無比誘人的呢喃,月復中那團火愈燃愈旺,周繼君通紅著雙眼將頭埋入那團高貴挺拔的玉峰中,雙手伸到下方,一寸寸地撫模過修長光滑的大退,柔軟挺翹的芳臀

「這里」

千若兮申吟著,抓住周繼君的大手向上游走,直到按上那團點著兩朵櫻紅的峰巒。

指尖傳來淡淡的溫暖,柔軟卻不失彈性的雙胸在周繼君手中不斷變幻形狀,可就在這時,心底深處卻傳來一個曾讓他無比痛楚的聲音。

記住這個感覺,記住我

「依依」

腦中閃過涼意,周繼君迷離的目光漸漸變得明澈。

他僵著臉撿起地上的長袍穿上,猶豫半晌回看向滿臉粉霞、胸口不住起伏的千若兮。在她睫毛間,似有什麼晶瑩剔透的東西閃爍著,隨後順著臉頰慢慢滑落,染浸香枕。冷宮淚盡後,則是那抹深入骨髓的恨意,千若兮半撐著身子,美艷動人的身姿在青絲燭光間妖嬈盡顯無比誘惑。千若兮冷笑著望向周繼君,玉手伸到下方,沒入那團幽草中。

復雜地看了眼千若兮,周繼君拾起桌案上的卷軸,掀開門簾走出高閣。身後傳來一陣高過一陣聲,冷風撲面,腦中回憶起與千若兮的陳舊往事,如流水般一幕幕地滑過,卻始終沒找到根源,他和千若兮之間似乎永遠只有仇恨而已。

「爹爹當年的教誨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女人如老虎,心難測。恐怕也只有羅剎那家伙才能玩的來。」

輕嘆口氣,周繼君將雜念拋之腦後,裹緊衣衫,縱身向皇宮深處飛去。

伏生殿在皇宮千百大小宮殿中毫不起眼,周遭也沒有侍衛把守,碎石枯木,院中雜草叢生,似乎許久未曾有人來清理過,然而殿門上的木栓卻不落半絲塵埃,顯然經常有人造訪。

「當年千十七就是被關在這嗎。」走進繚亂的院子,周繼君掃視四周,嘴角微翹,「也難怪,像他這樣的妖孽,皇室又怎敢讓他四處走動。」

低低一笑,周繼君望向緊閉的殿門,大步走去。然而,就在他離殿門還有五步時,從門前的陰影中傳出一陣老邁的聲音。

「許久不見了,君公子。」

腳步陡然凝滯,周繼君眯起眼楮望去,只見那團陰影漸漸擴散,穿著寬大白袍的高瘦老者從中走出,死死盯著周繼君。

「你竟然還敢來。」

「是你,夸角」

瞬間,強烈的殺意從兩人身上爆涌出,激撞在半空,周繼君連退數步,頰邊卷起一抹紅暈。

更多到,地址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龍騎劍仙最新章節 | 龍騎劍仙全文閱讀 | 龍騎劍仙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