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劍仙 第302章︰恢宏華麗(下)

作者 ︰ 白無心

九天之上,離恨天中忽地卷起一陣狂風,暗紫的天色下似有許多古怪的生靈在咆哮,頃刻間天雲翻騰如海漠,就听一陣怒吼聲回蕩在離恨天上,劉海眸光,手持大斧重重地劈向桂花樹。[

玄天境界的氣機流轉生成,天地轟轟作響,周繼君抬眼看去,就見那翻滾的紫雲中射出一道白光,向劉海席卷而來,其力磅礡,勢不可擋,周繼君低喝一聲,趕忙射出山河社稷圖和通天神火柱攔向那道白光。

半空中傳來一陣巨響,兩大奇寶猛烈顫抖著,堪堪抵擋住了那股吸力,就在這一剎那,劉海手起斧落,「 嚓」一聲,桂花樹從中斷成兩截。

兩人互視一眼,皆是滿臉喜色,身後傳來馬蹄和嘶吼聲,卻是駐守在天外的天兵天將們正向離恨天飛奔而來,周繼君和劉海不管不顧,只是緊緊盯著近百囚宮,可良久不見有動靜,周繼君心頭微微急,正在這時,就見墨黑色的大鳥從一座宮殿中飛出,其上坐著個手挽長弓的男子。

「哼,天宮又想耍什麼把戲,咦」

剛出宮殿,那男子的目光就落到斷成兩截的桂花樹上,漸漸的,他臉上浮起濃濃喜色,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沒想到我後羿也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好,好,這離恨天囚我數萬年,今日當毀。」

後羿從鳥背上取下一根羽毛,長弓拉滿,就听「嗖」地一聲,黑光劃過百丈之距射中桂花樹,須臾後,桂花樹化作齏粉消散一空。離恨天近百宮殿劇烈搖晃起,鳥背上的男子卻不管不問,雙眼眯起看向撲殺而來的天兵天將,冷哼一聲,又摘下一根羽毛。

弓滿箭出,黑光撕破空氣,隱隱帶著鬼哭狼嚎的聲響,箭到半途陡然一變,竟幻化成萬千羽箭,每一箭都宛若倒插的山稜,一陣箭雨過後,足足三千天兵天將粉身碎骨。

「是你們放我出來的?」

後羿凝目轉望向周繼君和劉海,意味深長地一笑,而後駕雲黑鳥高飛而去。

不多時,關押在離恨天上的反王梟雄紛紛走出,他們在這寂寞冷清之地呆了上萬年,一朝出世,自然忍不住要泄一般,轉眼後,十萬天兵天將成為他們的萬物,慘戚的嘶吼討饒聲回響不絕。那些反王梟雄似乎知道是周繼君和劉海將他們解救出來,雖未道謝,可瘋狂殺戮時候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他們。

「今日之舉也不知是對是錯。」

掃過橫尸遍野、血海骨山的離恨天,周繼君輕嘆一聲,這些人都是數萬年前的強者,在這離恨天上囚禁這麼多年,也不知如今修為有多高深,然而他們心中定然充滿仇恨,反王梟雄齊出世,從此以後,天地將不得安寧,這一輪天地大戰也將變得更加復雜、慘烈。

壓下復雜的心緒,周繼君收回法寶,朝著滿臉喜色的劉海拱了拱手。

「如今大功告成,那就此別過了。」

周繼君止住雲座,怔怔地看著那團漩渦,沒來由的,心中生出一個荒誕的念頭,卻是那漩渦像極一樣東西。轉眼後,周繼君臉色大變,就見那處漩渦漸漸擴撒開,內中生出一道裂痕,隱約傳出如雷的馬蹄聲。下一刻,光華大作,成千上萬的鐵騎從漩渦中鑽出,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殺戮般,渾身沾滿鮮血。

「果然如此,卻是吾等的殺氣將一處大輪回撕裂了。」

一名騎著白虎的男子低聲道,他站在眾多反王梟雄中央,氣度威嚴,隱隱有那領袖之相。

「柏鑒大人,你說的可是那里的存在。」

「正是。」

柏鑒環視面色復雜的反王梟雄們,爾後又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天宮大將,沉聲喝道。

「諸位,這天宮雖困了吾等上萬年,可恨無比,可如今大輪回卻因吾等裂開,若不及時阻止,六萬年前的動亂又將重演。」

深吸口氣,柏鑒死死盯著如蝗蟲般不滿天穹的鐵騎,低吼一聲,重重拍向虎臀,率先飛向天頭。近百反王梟雄互視一眼,也飛身殺向空中的騎兵,就連殘余的天兵天將也顧不得那些破損的宮殿,駕起天馬撲殺而去。一時間,天頭混戰連連,囚于天宮的梟雄反王至少也有玄天中品的修為,反手就滅殺一大片鐵騎,可那些騎兵訓練有素又不懼生死,前僕後繼地從漩渦中涌出,密密麻麻,數以萬計,殺了半柱香時間仍舊未能清剿完畢。

周繼君站在折斷的桂花樹前,驚疑不定地望向那團漩渦,漸漸,心中篤然,那里正是一處大輪回。只有修煉輪回之道的強者才能進入大小輪回,而那些輪回中的存在無法進入天地穹宇中,這一切早已成定論,可如今周繼君所見到的場面卻將其顛覆。

「六萬年前的動亂?六萬年前,也就是上上輪天地大戰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對了,這天地穹宇中的歷法,大衍歷是從上上輪天地大戰結束後開始算起的,大衍」

周繼君皺眉沉思著,可他今年方才三十,來到這四大部洲也不過七年時間,對于天地穹宇的歷史只知一二,那數萬年前發生的事又如何能知曉。心中的疑慮愈發濃重,周繼君望向天頭的漩渦,踟躇良久,終于下定決心。揮袍招來雲座直飛而上,白衣翩躚,周繼君逆風而上,穿越慘烈的戰事,不多時就到達那團漩渦前。體內先天輪回急促旋轉,周繼君手捏印法,輪回道意生出,下一刻他閃身邁入那方輪回世界。

天空蔚藍,地如棋盤,周繼君放眼望去,就見這方世界中,鐵騎如潮,從中央王朝奔出,殺向四面八方的小國。目光飛越萬丈落向中央王朝的皇宮,就見那皇宮中鐵騎如林,卻是在有條不紊地訓練著,在主帥座位前立著面大旗,上書一個大字——元。

周繼君目光飛落,正在操練士卒的主帥似有察覺,猛地抬起頭,目光射穿萬丈高空逼視向周繼君,陡然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就是那輪回中的強者了,听我國師大人說,輪回中的強者個個修為強絕,比我等高出不少,可我觀你也不過玄天下品,和我相仿。本帥乃大元第一勇士哲別,你可敢和我一戰。」

聞言,周繼君眉頭擰起,剛想說什麼,就見一支墨黑色的羽箭劃破空氣,飛射向哲別,哲別面色微變,低吼一聲將帥案舉起。轉眼後,帥案破碎,羽箭射穿身體將他釘死在地上,

「這方輪回里的人可真夠狂妄自大的,竟將我們的天地穹宇稱為輪回。」

低笑聲從身旁傳出,周繼君轉目看去,卻是那第一個解月兌出囚宮的男子正懸空站在他身旁,一頭黑發隨意地飄在肩頭,面龐削瘦,眸中隱約見著幾絲黑霧流轉,殺機濃烈。

「就如我們將他們稱為輪回中人般,他們定也認為我們所在的地方只是一處輪回,如此而已。」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余光中,就見數條人影躥入大元朝,也不多言,直接向皇宮殺去。

「你說的倒是輕巧。主帥方才玄天下品,這里的最強者頂多也只是玄天巔峰了,如此看來這方輪回算是尋常,然而你可知道六萬年前,那場天地大戰中引來的輪回強者有多恐怖?」

名叫後羿的男人瞳孔微縮,似想起來什麼讓他無比忌憚的事,爾後上下打量著周繼君,良久輕笑一聲。

「你今日將我們解救出去,卻引發了輪回之變,也不知是偶然還是不過,日後定會有人將此事算到你頭上,你且小心。等殺光這方輪回中的強者後,我將回轉太陰天月宮,我欠你一場恩情,日後若有所急,便來尋我。」

說完,後羿將長弓收回,深深看了眼周繼君,爾後閃身向大元皇宮飛去。

戰火從元朝中央升起,人影閃動,卻是那數名梟雄反王正在圍攻那大元帝王,周繼君略一思索,心念飛入皇宮中一座府邸,探查書卷,方才知道這大元國主名曰鐵木真,汗號成吉思汗,如後羿所說般,修為在那玄天巔峰。可除了鐵木真外,還有一人名曰八思巴,是大元國師,被百姓稱為活神仙,修為深不可測。

周繼君心頭一動,心念飛散向四面八方,苦尋良久卻沒有找到那八思巴,不多時,大元中央皇宮轟然塌塌,成吉思汗被後羿一箭釘死在陛座上。帝王方薨,各方領軍大將紛紛叛變,廝殺在一起,戰火燎原,生靈涂炭,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草木如灰,周繼君環視著紛亂的大元王朝,心頭生出莫名的情緒,半晌輕嘆口氣,駕起雲頭飛出大元輪回。

輪回外離恨天上,梟雄反王並著不住向這趕來的天兵天將依舊奮力殺戮,鐵騎已不再向外涌,轉眼後,只剩數萬人苦苦掙扎著。外患既除,那些梟雄反王重新將兵刃指向天兵天將,離恨天出事,天宮自然查知,數不清的仙神戰將從各重天飛來,又一場大戰即將上演。

「六萬年前的動亂外輪回世界我那劍下世界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聯系。」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絳紫的天色下,血水將冷清了上萬年的宮殿染紅。

搖了搖頭,將復雜的心意念頭甩去,周繼君不再停留,駕起雲座向離恨天外飛去,放出眾多梟雄反王,為禍天宮,所圖的也只是這一刻罷了。

西海邊,道人掐指捏算,望向天頭的火雲,搖頭苦笑著。

「天地萬事萬物,總有你算不出的存在。陸壓,這一遭你卻沒算出呵。」

發福的老者穿著簡陋的道袍,緩步走到陸壓身旁,目光微微復雜。

「數萬年過去,本已將那些事忘得差不多了,不料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這只是一場意外罷了。」

陸壓看向一副憨厚和藹模樣卻手掌上萬地仙的老者,低聲道。

「若真只是意外,那你的手為何在抖。」

鎮元子深深看了眼6壓,輕嘆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次應當是你六萬多年來第一次受傷,當年那五大軍閥都沒一人能傷得了你6壓,那方輪回可是個強者如林絲毫不弱于天地穹宇的存在,你就真的放心嗎。」

「鎮元子,你可知道上古時候那五位軍閥消失了這麼多年,他們去哪了。」

6壓盯著眉頭微皺的老者,緩緩開口道。

「上古時候那一場場大戰早已讓天地穹宇支離破碎,輪轉盤的現世,讓諸強現輪回世界的奧秘,接引更是創出輪回道意的修煉方法,諸強紛紛效仿,卻不料輪回因此崩塌,而那方輪回世界中的強者也現了天地穹宇。五大軍閥忙著追殺現身天地穹宇的外輪回強者,四處奔波,直到通風煉制出偽輪回,五大軍閥這才打定主意,聯手修補輪回。那天地穹宇第一的偽輪回——封神世界,正是他們為了修補輪回所煉制的。」

話音落下,鎮元子深吸了口氣,他為地仙之祖,活得雖久,可卻無緣知道這些隱秘,忽然間他眉頭微蹙,上下打量著6壓,沉聲道。

「我先前一直不敢相信,你6壓竟會被天宮封印入封神輪回你進入封神輪回莫非也和五大軍閥一般,在尋找輪回的修補方法?」

「你錯了。」

海風掀起青灰色的道袍起舞,6壓道人遙望大海,潮起潮落倒映在眸瞳中,漸漸化作滔天巨*。

「我進入封神輪回非是為了尋找修補之法,那方輪回中的強者踏足天地穹宇是遲早的事,想要守住我們這片天地穹宇,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比他們更強大。那五人為穹宇天地至強者,煉制出封神輪回只為了尋找修補之法,卻沒想過那封神輪回的世界是一方絕佳的修煉場所,數萬年前,諸如雲霄、趙公明等人,還只是玄天境界,可在封神輪回中歷練了一番後,如今皆已有了問鼎君聖的資格。」

「我6壓在那里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讓商周大戰愈演愈烈,讓諸天仙神廝殺德更加慘烈,如此一來,強者也會更多。」

6壓輕描淡寫地說道,可站在他身旁的鎮元子卻感覺一團灼熱從青灰色的衣袍中蕩出,讓他也不由得有些情不自禁,深吸口氣,鎮元子皺了皺眉道。

「你所謀之大,老祖我也佩服萬分,可從封神輪回中只走出瓊宵、雲霄和趙公明,其余還有幾人卻只是碌碌之輩」

「封神輪回雖然坍塌,可卻困不住真正的強者。」

「怪不得你要讓那個後輩去放出離恨天上諸人,眼下的這輪天地大戰,你也準備讓它成為練兵場了嗎可惜,數年前準提就已回轉,五大軍閥少不得要插上一腳,到那時候這局勢已非你能所掌控的了。」

看向有些幸災樂禍的鎮元子,6壓面色微微復雜,輕嘆口氣道。

「他們五人在修補輪回上花了何止十萬年功夫,如今回轉,你說是因為什麼呢。」

鎮元子微微思索,陡然間眸子輕晃,自言自語道。

「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輪回已然修復,二則是」

「若輪回已修復,那他們為何至今還不露面?為何離恨天上會有一處輪回崩塌」

6壓話音未落,臉色陡然一變,猛地抬起頭向天南方向望去,身旁的鎮元子也如他一般,怔怔地仰天而望。

梵音起,仙雲緲緲,一頭巨鶴從南邊飛來,鶴背上馱著一座古樸的宮殿。這宮殿6壓和鎮元子皆熟悉無,無數輪天地大戰前,它坐落在離恨天上,號令出,牽引天地大戰格局,火燒穹宇,成千上萬英豪因此隕落。

離恨天上兜率宮。

望向那座漸飛漸遠的宮殿,6壓面色變幻,良久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搖頭喃喃道。

「終于肯出面了嗎,卻不知這一次你又會帶來怎樣的消息太上。」

天有幾重,一說三十六重,一說三十三重,還有甚者說那天有三百六十五重,可這天究竟多少重或許只有掌控重天的各方天帝方才能道明。

皓庭霄度天乃是天宮所掌的第六重天,龐大的星槎矗立其上,在它前面是一片狼藉的尸身,血水流盡重天,千軍萬馬直指星槎,卻沒人敢進前半步。半個多月來,皓庭霄度天上的駐軍對那星槎展開狂風暴雨的猛攻,可每每要將星槎攻陷時,那星槎總會重新煥活力般,生出五行法陣,,接連四次將天兵天將困殺于星槎百丈前。

即便如此,皓庭霄度天上大軍以及各方天帝卻絲毫沒有收兵的打算,不談星槎本身就引得眾人覬覦不已,星槎里的那以物——封神榜更是讓眾人不忍離去。得靈猴者得天下大勢,而那封神榜直接能將天地強者封印入封神輪回中,若得到這等利器,天地間誰人能敵。

「紫微,他們只是強弩之末了,你就不敢放手一攻嗎。」

華衣廣袖,天皇大帝輕笑著看向紫微帝君,神色莫測,嘴角浮起一絲玩味。他這位兄長雄心大志,向來只顧著征戰廝殺,紫微宮中美人兒終日寂寞孤苦,卻讓自己佔了便宜。想到勾陳嫵媚動人的神色,滑膩凹凸的,天皇大帝不由心底微微酥軟,就在這時,冰寒的目光從一旁射來,卻是紫微帝君冷冷地望向他,目光深邃,天地間萬物似乎都藏不過這位執掌漫天星辰的帝王法眼。

天皇大帝心頭一緊,瞳孔縮起,剛想說什麼就听耳邊傳來冷硬的聲音。

「反正已是甕中之鱉,何不讓玉皇再折損點人馬,更何況想要爭奪封神榜的可不止我們。」

說著,紫微帝君余光掃向西南方向,一身黑氅的男子滿臉淡漠,似乎察覺到紫微的目光,轉頭看來,良久,嘴角擠出莫名的笑容。而在他身旁不遠處,亦站著幾個氣息雄渾如海漠的存在。

「覆海,楊戩,袁洪,六耳他們每一個都不可小覷,此時雖只在觀望,可等星槎被攻陷,他們定會出手。天皇,此時我們應當養精蓄銳才是,緊守心神,切不可去想其他才是。」

聞言,天皇大帝心頭又是一驚,小心翼翼打量了紫微一眼,只見自己的兄長滿臉平靜,適才所言並非另有所指,天皇方才長舒口氣,爾後微微復雜地向星槎望去,心中生出濃濃的怨氣。若非因為那個月影宗的余孽,自己還在紫微宮中和勾陳娘娘快活,又豈會被紫微招來此處。

三方天帝勢力,諸多豪強齊聚皓庭霄度天,只為星槎里的那一本書卷,慘烈的廝殺轉眼後即將到來,可縱使他們想破腦袋也猜不到,那個駕馭星槎直上九天的狂妄男子正在做什麼。

青絲落,對鏡影,一抹淡妝為誰畫。

「紅姬,如今就剩下你和我了。」

月羅剎低聲道,指尖卷過青絲,芳澤繞鼻,美人如畫,和星槎外一張張猙獰的面龐形成鮮明的對比。

「宗主,紅姬道力不濟,無法象幾位姐姐般操控星槎,還望宗主恕罪。」

紅裙劃過眼簾,月羅剎微微一怔,就見紅姬轉身跪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淚水滑落,將粉妝打濕、模糊不清。

看著滿臉黯然的紅姬,又轉望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幾名守姬,斗笠下,那張陰沉的面龐微微抽搐。操控星槎至少需要玄天境界的道力,白姬和紫姬用盡道力,守得星槎十日不被攻陷,剩下四名守姬已用盡道力,香消玉殞。如今偌大星槎內,只剩下月羅剎自己和打從踏足月影宗遺址就一直跟著他的紅姬了。

星槎外喊殺聲不絕,震耳欲聾,月羅剎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扶起紅姬,良久,嘶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

「我月羅剎竟害得女人為我而死,已是大罪,紅姬」

話還未說完,身前的紅姬已是泣不成聲,她和幾位守姬苦等無數載,終于盼得月影宗的傳人歸來,本以為從此往後,月影宗將崛起于四大部洲,重復萬年千的鼎盛,不料竟然遭遇大劫。怔怔地看著年輕的宗主,紅姬抹去臉上淚水,幽幽地問道。

「宗主,你為何非要上這天宮呢。」

「我」

月羅剎張了張嘴,神色一僵,半晌開口道。

「來到四大部洲後,便和我那兄弟失散,也不知如今他身在何方。可只要他還活著,最想做的那件事便是上天宮,或許只有驚動了這天宮,才能讓他找到我」

話音越來越低,月羅剎望向全身冰冷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那幾名守姬,眸影中隱約有什麼在滾動。

「也不怨宗主,那日的情況下,無論去哪都逃不過此劫。」

紅姬慘笑一生,怔怔地看著月羅剎,忽地起身向星槎外飛去。

月羅剎臉色微變,急忙拉住紅姬,沉聲問道。

「你要去哪。」

「我們七名守姬的使命就是守護隱月山,等候宗主歸來,以爐鼎之身助宗主成就絕頂。眼下大劫將臨,紅姬實力卑微,想要讓宗主月兌困,只能盡力一試了」

「你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好讓我趁機逃月兌?」

月羅剎自嘲地一笑,目光掠過橫躺在地上的幾名女子,許久許久,眸中漸漸浮起陰霾。

「以女子為爐鼎,玩弄感情,成就自己的絕頂道法,這天地間只有月影宗一家了。紅姬,你困于隱月山萬年,浪費大好年華只為等我,你就從沒有過不甘嗎?」

聞言,紅姬身軀微震,仰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月羅剎。

斗笠下,是一張蒼白毫無顏色的面龐,五官仿佛畫在紙上般,看不出半點神情。

「月影宗離經叛道,有悖倫常,數萬年來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子,正因如此,方才注定了今日的一切。」

星槎外熊熊燃燒的大火將那張蒼白的面龐映紅,眸中火苗閃爍,月羅剎嘴角浮起陰沉的笑意。

「紅姬,這月影宗當滅,就在今日。」

「不」

紅姬回過神來,看向冷笑的年輕宗主,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誠如月羅剎所言,在這萬年等待中,她也曾迷惘過,自己為何要禁錮住道行,守于第一湖,苦苦等侯那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然而內心深處總有個聲音不斷地提醒她,自己必須這樣默默的等下去,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是自己一生的宿命。

正恍惚間,紅姬就見一道白光流影,卻是年輕的宗主反手將掛在牆壁上的佩劍抽出。

那劍正是月影宗歷代宗主的隨身佩劍,絕情劍。

「宗主,你要做什麼?」

指尖拂過劍刃,月羅剎望向星槎外晃動在火光中的一張張面孔,嘴角微翹,低聲說道。

「紅姬,你知道嗎,就算我再怎麼恨這月影宗,可它始終是生我養我的宗門。不過,月影宗數萬年的歷史,就在今日終結罷。從此以後,再不會有那個搜羅天下女子為後宮的宗門,也再不會有讓你們舍棄一切相護的男子了。」

淡淡一笑,月羅剎伸手劃過紅姬輕顫的面龐,低聲道。

「你就呆在這里,我不死,你也不準先死。」

說完,月羅剎手持絕情劍,大步向星槎外走去。火光重重,漫過他的身影,整個人仿佛燃燒起來了一般,紅姬淚流滿面,大聲叫喚著,可那人走的無比堅決,只在槎門處稍稍一頓,回身望向她,臉上雖然毫無顏色,可紅姬卻能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是月影宗的最後一戰,也是我月羅剎的最後一戰。」

月影宗最後一位傳人走出星槎,皓庭霄度天陡然安靜了下來,諸天仙神,兩位天帝,各方強者,百萬天兵天將齊齊將目光投向月羅剎,緘默著,神色古怪,無不好奇那個引動亂局、讓天上地下強者目光全部投向此處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綠簑衣,青斗笠,手提七尺劍,面色黯沉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大膽狂徒,竟敢無故擅闖皓庭霄度天,殘殺天兵天將」

良久,皓庭霄度天上的大軍上將怒喝道,無數罪狀一股腦地向月羅剎丟去。

「噗哧。」

揶揄的笑聲傳出,堪堪將那天宮上將的問罪打斷。

「何須這麼多罪名,你們只不過想要我的星槎和那本破書罷了。」

月羅剎嘴角高揚,嘲諷地看向那名大將,千軍萬馬、眾強環繞前,狂妄不羈的風采只露分毫,就已深深地印刻在紫微、覆海等人心頭。

「年紀輕輕就修煉到法天巔峰,確實有狂妄的資格,只可惜」

紫微帝君臉色漸漸冷凝了下來,眸影中,皓庭霄度天上的天兵天將已嘶吼著向滿臉譏諷的男子撲去。

「紫微,你還要等嗎,遲則生變呵。」

一旁的天皇大帝嘴角揚起,搓*揉著雙手,直直盯著星槎眸中浮起急不可待之色。

「等,等到覆海和楊戩先出手。」

余光掃過從容不迫的覆海君聖,紫微眉頭微皺,卻是不知為何,心底生出幾分不祥的預感。他調兵遣將,麾下星主早已布下重重大網,將皓庭霄度天圍得水泄不通,那月影宗的傳人插翅也難飛,而覆海楊戩等人勢單力薄,絕非他的對手,可這種難以道明的古怪感覺又是從何而來。

掐算連連,良久,紫微帝君抬起頭,冷冷望向陷入千軍萬馬的青年。

斗笠翻飛,竹葉幻化成羽箭射向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兵將,月羅剎仰頭大笑,手持絕情劍,奮力廝殺。火光沖天,不知殺了多人,也不知身上留下了多少道傷口,縱然羅剎修為法天巔峰,擁有千變萬化之術,可他孤身一人,天兵天將如潮水般一波高過一波,兩柱香不到的功夫,月羅剎就已精疲力盡,可面堂卻漸漸變得火紅,宛若朝陽初升。

「快到玄天了嗎,可惜,我卻不知道屬于我的道意法則是什麼。」

面色蒼白,月羅剎不顧那些割破自己臂膀地兵刃,麻木地舉劍格擋廝殺著。

「月影宗功法,先有情再無情,後又有情,讓這世間女子成為爐鼎,自己在其中修煉,每一段戀情就長者一世,短者朝夕,卻又周而復始,仿佛輪回。」

喃喃自語著,月羅剎眸子突然一亮,面堂紅光大作,卻是突然間有所領悟。

可他的雙臂連同身體沉重無比,肌肉酸麻,全身道力都已揮霍得差不多,此時雖隱隱模索到突破玄天境界的那條道,卻為時已晚。

皓庭霄度天上,天色絳紅,宛若血幕。

青斗笠綠簑衣的男子獨戰千軍萬馬,可已然難以為繼,連連後退。

法天上天宮,獨戰諸天仙神,雖早有先例,如那幽冥海十七太子,可卻從未有過一人面對百萬天兵天將,仍敢執劍相向。今日一戰後,月影宗傳人之名定會傳遍穹宇天地,只不過,這個曾讓天地恐慌的宗門連同它最後一名宗主從此以後將不復存。

「腳踩天宮小君君,你當初的夢想卻被我先做到了。不過只有一半」

「末將領命。」

身形魁梧的大地戰神躬身行禮,爾後駕起雲座,手持巨斧飛向紅姬。

……

這一劍幾乎用盡了月羅剎僅剩的道力,道力如長虹橫掃天兵天將,絕情劍劈下,又是一地血海尸山,如山如林的尸前,男子嘴角擠出陰鷙的笑容,血水已將他浸透,全身上下無不透著猙獰和詭譎,一時間,數十萬天兵天將滿臉忌憚,緊緊盯著月羅剎,踟躇不前。

「試問天上地下,又有幾人能像我今日這般在九天之上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風流一世,雖未能圓滿,可這一戰後當再無遺憾了。」

血水模糊了雙眼,月羅剎喃喃自語著,臉上浮起一絲欣慰,就在這時,余光中只見一條人影越過自己,向依靠在星槎旁淚流滿面的女子飛去。

「紅姬」

月羅剎臉色大變,想要回轉星槎,可腳步剛動,雙腿就難以控制地微微晃動,險些跌倒在地。這一動卻讓那些天兵天將滿臉欣喜,心知月羅剎已是強弩之末,不再顧忌,紛紛舉兵殺將上來。刀光劍影撲面而至,月羅剎卻沒理會,只是怔怔地看向紅姬。月影宗的傳人皆視世間女子為爐鼎,入情出情只在一念間,僅僅是一場風花雪夜的游戲,從不會生出憐憫之心,便如之前的月羅剎。

游戲世間,流連青花坊,為女子輕畫黛眉,可在月羅剎眼中,筆下的只是一張張沒有生命美妙畫紙罷了。自從月羅剎走出山海秘境,將原先的面龐遮掩在那張白紙後,他的心就已經冷漠透徹,比之月影宗歷史上任何一人還要絕情,對于女子,卻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月羅剎目光落向不住後退、苦苦掙扎的紅姬,月影宗最後一名的守姬面對比她強大無數倍的大地戰神,宛如砧上魚肉,毫無還手之力,可即便如此,她脆弱的目光卻始終游離在自己身上,有擔憂,有恐慌,還有一絲濃濃的絕望。心底深處,「 嚓」一聲,在那黑暗冷漠的地方,塵封了近二十年的寒冰從中碎裂,悄然融化。

人若無情,何以為人,若無那憐憫之心,又如何嘗盡世間百態。

往事若流水滑過心頭,那一場場悲歡離合,那一個個或是姽或是清雅的女子,游戲風塵,人情世故漸漸變得鮮活,此時再細細品嘗,又是別一番滋味。雙目微微濕潤,冷颼颼的刀風槍力近在咫尺,這一刻,月羅剎的道心卻陡然邁過原先的地步,踏足那月影宗門歷史上誰也沒有達到過的境界。

大道無情,又非無情。

真真假假何足道,本心中自有定數。

慘白的面龐重新變得火熱,朝聞道夕死足矣,可月羅剎卻不甘,若再給他兩月或許只需十來天,他定能推衍出後續的道意,突破玄天境界。可往往事難如人願,如林的刀槍離他已不足三尺,而那個讓自己無比憐惜的女子也被大地戰神擒住。

若有來生哈,再沒有了

月羅剎努力站直身體,深吸口氣,冷冷望向那一張張猙獰的面龐,可心底已被絕望充斥。

怒嘯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皓庭霄度天,听得這無比熟悉的聲音,月羅剎渾身顫抖,面頰微微抽搐著,抬頭望去,就見白衣銀的男子滿臉怒容,高舉銀劍,從天頭重重劈下。

玄天境界的道力混著鋪天蓋地的殺機從劍尖爆綻開,三萬天兵天將瞬間化作肉泥癱倒在一地血水中,周繼君拖著長劍,站在月羅剎身前,冷冷掃視諸天仙神一眾強者。

「我就知道,你會來。」

兩只拳頭重重擊在一起,月羅剎嘴角翹起,身體搖晃,眼前一片漆黑,終于昏厥了過去,雙目閉起的那一刻,他的手直指星槎前。

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向沉默不語,將月影宗傳人背在身後的白衣青年,絳紅的天色將他們倒影拉長,周圍血海尸山,血紅如火,不知為何卻將在場眾人的雙目刺得酸痛。

「要我救她嗎好。」

周繼君面無表情地自語著,身形閃爍,下一刻就來到星槎前。

「是你」

看著身形魁梧的大地戰神,周繼君臉色愈冰冷,那年在七州時候,周繼君和千十七戰于劍下世界,在歸墟背面遇到了天皇大帝和眼前的戰將,直至今日周繼君仍舊清晰的記得,在大地戰神的巨斧下,自己宛若螻蟻,生不出半點抗之意心。在那時候,法天境界對于周繼君來說,恰似一座橫亙在身前,難以逾越的巨山,可如今他已翻山而過,身前崇山峻嶺雖仍有無數,可回眸再看去,卻現之前一座座山峰無比的渺小。

「你是何人?」

大地戰神皺眉看向周繼君,良久,記憶深處浮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相隔這麼多年,大地戰神早已忘記了周繼君的相貌,可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神卻讓他難以忘記,同樣的冰冷,讓他微微心悸。

「哼,反賊受死。」

不再多想,大地戰神低吼一聲,一手挾住紅姬,另一只手捏成拳頭,猛地向周繼君轟去。可轉眼後,他的面色陡然一僵,自己的拳頭竟被那人牢牢握住,下一刻,骨頭斷裂的聲響傳來,從手指直到整條手臂的骨頭彈指間全部碎裂。恐怖的拳頭劃破空氣,仿佛夢靨般襲來,大地戰神臉色慘白,可不知為何全身上下僵硬著難以動彈,轉瞬後,他的肉身連同心神就在周繼君的拳頭下撕裂開來,化作血泥灑落一地。

「你是君公子?」

紅姬怔怔地看著身前的男子,眼見他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紅姬鼻尖一酸,淚珠如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將昏迷不醒的月羅剎放到紅姬懷中,周繼君手提君子劍,回身望向皓庭霄度天上面色各異的諸人,這些人周繼君都未曾見過,可敢上九天不顧天宮威嚴欲奪封神榜者,又豈是尋常之輩。

長劍顫動,清朗的鳴嘯聲回蕩在高天上,周繼君站在月羅剎和紅姬身前,冷冷地望向一眾強者,如潮的戰意奔涌而出。不知不覺間,當初的少年人已經成長起來,強如天帝麾下的戰將也不是他一合之敵,直上九天,面對諸天仙神也絲毫不懼。可如今月羅剎昏迷不醒,周繼君孤身一人,即便已成就玄天,然而眼下四面皆敵,卻仍舊生機渺然。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身黑袍的中年人眉頭微皺,而掐指捏算,臉色不住變化著,良久他深吸口氣,朝著周遭眾人拱了拱手道。

「我尚有要事,先行一步,那封神榜之爭與我覆海再無關系。」

那人是覆海君聖?

迎向那道目光,周繼君只覺得全身熱血「唰」地涌上頭頂,皮膚發麻,雙眼微微酸痛。周繼君微微恍惚,半晌回過神來,那個坐擁偌大幽冥海震懾四方海域的男子已不見了蹤影。

全身冰寒,周繼君收斂起狂傲的心意,謹慎地望向天兵天將外圍的那幾人。玄天之下為螻蟻,可玄天比起穹天抑或是君聖,又算什麼。那幾人既然能讓覆海平輩而談,修為實力也低不到哪去,自己雖救得羅剎一時,可要全身而退卻無比困難。

目光流轉向那兩個並肩而立的男子,周繼君眉頭微皺,就見其中一人掐指而算,良久,對著手持三尖兩刃刀的男子附耳說著什麼,神色凝重。

「怎麼,你們也有要事?」

紫微帝君面露深思,轉望向楊戩和袁洪,沉聲問道。

「正是,那封神榜就留給陛下,楊戩告辭。」

深深看了眼周繼君,楊戩將三尖兩刃刀掛在背上,招來一團雲座和袁洪轉身離去。

「有意思。」

紫微沉吟著,面色變化,爾後轉目望向周繼君,上下打量著,半晌開口道。

「他們都有要事,可我紫微卻閑得很,若你肯交出封神榜和星槎,我紫微便放你一馬又。

龍騎劍仙第302章︰恢宏華麗(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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