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劍仙 第303章︰ 宇極西傳(下)

作者 ︰ 白無心

第303章︰宇極西傳(下)

詔令,玉皇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

就在這時,朝會殿前的血海尸山中傳來一陣咆哮聲,轉瞬後,莫名的道意從滿身絨毛的猿猴身上升騰而起,化作長風席卷天宮。玉皇和紫微同時一愣,驚疑地向那頭猿猴望去,只覺那股道意似曾相識。

「穹天境界」

周繼君怔怔地看著一旁仰天長嘯的猿猴,他怎麼也沒想到,突然間它就突破玄天,到達穹天境界,幾無任何征兆,而猿猴自己似乎也未曾想到,滿臉茫然之色,可突破境界後的道意和氣機容不得它多想,下一刻,猿猴躍身而起,仿佛在宣泄著什麼般,手持巨棒揮舞在天邊,風雲起伏,片刻後,周遭的宮殿已變成殘垣斷壁。

穹天境界者,不得行殺戮爭斗,太上的旨意猶在耳邊,玉皇大帝冷眼看向將天宮攪得天翻地覆一團亂的猿猴,雙拳捏緊,爾後又松下,卻是左右為難。

「阿彌陀佛。兀那潑猴,竟敢在天宮生事,還不速速停手。」

坐在九葉蓮台上的男子口喧佛號,出現在半空中,祥和之氣從他周身溢出,佛隱清寡,聞者無不心生寧靜。

「不知佛祖駕到,玉皇有失遠迎。」

目光落向半空中的那尊大佛,玉皇稍松了口氣,笑著拱手道。

「陛下勿慌,今日本座來此只為捉回這只猢猻,還天宮太平。」

如來佛,也就是準提道人淡然一笑,爾後望向暴跳如雷的猿猴,眸子微凝,低喧佛號道。

「那潑猴,你可今日大鬧天宮,已犯下重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若你願皈依我佛,我如來亦可度你。」

話音方落,那柄金光摧殘的巨棒卷動風雲,已然襲向如來。

「兀那光頭,俺老孫來耍著玩兒,與你何干。」

雙手合十,如來將巨棒夾在肉掌中,口喧佛號。

「真是一野性難馴的猢猻,如此,只得將你壓個百年,去月兌野性。」

說著,如來陡然翻開手掌,五指間虛影連連,竟幻化作五行巨山將猿猴團團圍住,猿猴咆哮著,拔身而起,可任憑他如何駕雲弄風,也無法逃月兌出那座五指山,下一刻,山巒轟塌,將猿猴重重地壓在山下。

「阿彌陀佛,你前世為那齊天君聖,乃罪大惡極之輩,因此今生方才投胎為猴類,不料仍舊死心不改。齊天,齊天,還不醒來」

渾厚宛若古鐘的佛聲中,猿猴全身劇顫,眸中的迷茫之色散去,漸漸恢復清明,良久,它掙扎著,努力抬起頭,目光越過天宮百丈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鴉雀無聲。

曾經的情敵,今時的戰友,隔著茫茫人海,面色復雜而又古怪,下一刻,同時移開了目光,

世間造化弄人,莫出于此。

高風撲面,周繼君遙望壓在五指山下,朝向東邊飛去的猿猴,良久,深吸口氣,轉眼看向不遠處的毗沙宮,眸中火熱重燃。

天皇大帝收回目光,轉望向端坐鑾駕從容鎮定的玉皇,嘴角微揚。

「玉皇,你可想好了,是自己退位讓賢,還是要讓本帝動手。」

「天皇,你就這麼想做天宮之主嗎,亦或……」

玉皇大帝撥弄著手指,也沒抬頭,淡淡地問道。

余光飄向一眾紫微星兵,落到那個面容冷硬的中年男子身上,天皇大帝面色微微遲疑,爾後冷哼一聲,直望向玉皇。

「看來,陛下是不肯退位了,如此,本帝只得行兵諫了。」

說著,天皇大帝冷笑著,右手高高舉起,身後二十萬天皇宮的兵將以及三十萬紫微星兵轟然而動,邁開腳步、低吼著,向天宮的殘兵迫去。

紫微帝君負手而立,面容平靜淡漠數萬年未曾變過,眼見五十萬大軍齊齊逼向鑾駕上的男子,良久,紫微眉頭舒展開來,抬頭望向天穹,心頭卻砰砰地跳了起來。等了無數載,終于等到了今天,今天過後,他紫微帝君將入主天宮,成為天上地下權利最大的帝王,一統天地穹宇、四合八荒。漸漸的,嘴角浮起一絲淺笑,隔著重重人影,紫微的目光落到玉皇大帝身上,陡然間眉頭一皺,就見玉皇正在笑,笑得格外愉快。

「不妙。」

紫微喃喃低語著,心頭一緊,剛想召回紫微星兵,就覺這天宮忽地一震,朝會殿後,從四方雲端生出素白色的小旗,下一刻,氤氳遍地,異香升騰,將五十萬兵馬籠罩。

「素色玄界旗」

紫微瞳孔陡縮,抽身而退,可為時已晚。

異香籠罩,兩帝麾下的兵卒無不渾身劇顫,七竅流血而倒,修為略高強的仙神將士則苦苦抵御著,不多時,又有幾人載倒于地。只是四面素色旗,頃刻間便葬送了五十萬兵馬,紫微宮的星主們再顧不上玉皇,紛紛回轉,護于紫微身前。而天皇大帝和他手下的八方元帥、四方戰神則狀若瘋癲,即便身中劇毒,猶自掙扎著沖向玉皇。

轟轟擂鼓聲傳來,喊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紫微面沉如水,抬頭看去,就見數不清的天兵天將駕雲而來,將他團團圍住,鑾駕之上,玉皇大帝笑得格外愉悅,他撥弄著指尖,沉吟著,開口道。

「眾將士听令,將這些亂臣賊子拿下。」

百萬天兵天將兵鋒所指,殺氣如洪。

玉皇起身,緩步走下鑾駕,隔著刀光劍影望向那個面如止水的男子,嘴角彎開促狹的笑意,如今的場面何等眼熟,無數年前,似乎也是這般,那個無論修為實力還是天帝品格都高于自己的男人,被自己困于天羅地網中,走頭無路,那接下來所生的,會不會仍舊一模一樣呢。

眸眶中,水波流轉,就見那個執掌諸天星辰的男子抬起頭,大步走向百萬天兵天將,在相距不足十丈處停下腳步,單膝跪地。

「臣紫微受天皇大帝脅迫,不得已如此。如今叛亂已平,還望陛下還紫微清白。」

話音落下,仍在拼命廝殺的天皇大帝渾身劇顫,回過身難以置信地望向跪倒在玉皇身前的紫微帝君,面頰通紅,忍不住低吼了出來。

「紫微你你焉敢如此」

「是啊,你焉敢如此。」

玉皇輕笑著,看向身前滿臉恭謙的男子,揶揄道。

「讓自己的親弟弟為你馬前卒,出生入死,冒著弒君謀反之名。事情敗露,又讓他來頂罪。紫微,你焉敢如此。」

諸天仙神目光復雜,天兵天將神色遲疑,心里都打著鼓,有些激動,亦有些驚慌。

今日之後,天皇和紫微兩帝即將隕落,或是重選新帝,又或是被玉皇一攬大權。以勤王之名謀奪天宮本沒什麼,諸天仙神至少活了數萬年,什麼事沒見過,若事成,紫微入主天宮,諸天仙神大不了改旗易幟,向紫微呼萬歲。可就連天宮的仙官們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幾無所作為庸庸碌碌的玉皇大帝竟留了這一手。誰也不知他何時插下素色玄界旗,布下重重兵馬,更不知他是如何料到今日之變,不知不覺間,眾仙神看向玉皇大帝的目光微微變化了起來。

「紫微無辜,清白可見天日,陛下明察秋毫,定能還紫微一個公道。」

即便身陷重圍,不知下一刻的命運,紫微帝君仍舊滿臉平靜,不慌不忙地說道。

天皇憤怒地嘶吼著,玉皇大帝玩味地伸了個懶腰,忽而轉頭望向遠處,就听一陣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陛下,我夫君所言屬實,還望陛下還我夫君公道。」

媚態百生的女子翩躚而來,她走到紫微身前,匍匐子,顫巍巍地說道。

「勾陳可以證明,今日此舉確實是天皇大帝脅迫我夫君所為。」

「哦,你如何證明?」

玉皇淺笑著,目光游離在勾陳娘娘凹凸有致的身體上,嘴角揚起。

「那天皇大帝膽大包天,禽獸不如,那日見妾身一人在紫微宮中,竟行禽獸之舉,欲要欺辱臣妾。」

說著,一串串淚珠順著勾陳面頰滑落,在那絲妖嬈嫵媚中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旁邊的諸天仙神見狀無不心生憐意,而紫微麾下的星主個個義憤填膺,怒目而視向面色慘白的天皇大帝,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勾陳你」

天皇大帝又驚又怒,想要反駁,卻又詞窮。

「那麼最終,他得手沒。」

玉皇深深看了眼勾陳,揶揄地問道。

聞言,勾陳臉色陡變,慘白如紙的面龐上浮起楚楚可憐之情,淚水滴落在地,就听勾陳哭著道。

「臣妾自然不從他,可天皇卻說,他已將我夫君困于軍中,如若我不從,他就會對我夫君下手」

勾陳跪在地上,有意無意地挺起**,美妙的身材一覽無余的,尤物如斯,看得周遭諸天仙神無不食指大動,暗留口水,紛紛嫉妒起天皇大帝來。

「陛下,他們臣是被他們算計了,陛下明察」

大勢已去,此時天皇如何不知自己已成替罪羔羊,看向勾陳的目光中滿是憤怒和仇恨。

「罷了,罷了,今日也鬧夠了。」

玉皇大帝哂笑一聲,伸手將勾陳扶起,手握柔荑半晌未松開,轉望向身後的天兵天將,低咳一聲道。

「天皇大帝意圖謀反篡位,罪不容誅,爾等听令,將這佞臣拿下。」

刀槍所指,此時的天皇哪還有半點天帝之相,披頭散,滿臉瘋癲,低吼著沖殺向天兵天將,麾下八方元帥、四極戰神面露絕望之色,可事已至此,就算此時投降玉帝,也將不得善終。天皇大帝率領他最後的手下,廝殺在百萬大軍中,他本有一身玄天上品的修為,奈何被素色玄界旗所困,已中劇毒,修為實力十不足一,轉眼後,他就被長槍刺穿身體,頭顱也被一員小校割下。

金光大作,神位從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中飛出,出龍吟虎咆之聲,威猛如斯的氣息蕩開,眾人只覺膝頭軟,直欲下跪。

「天帝之位呵。」

玉皇招手吸來那顆神位,打量著,無數道目光聚攏過來,無不著貪婪和企圖。煉化這顆神位,便能擁有帝格,成就天帝之位,玉皇之下,萬萬人之上,何等威風。天宮眾臣大將紛紛昂挺胸,無比恭敬地看向玉皇大帝,紛紛期盼著他能將這顆神位賜于自己,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玉皇淡淡一笑,伸手拂過勾陳娘娘梨花落雨未干的面頰。

「你,想要它嗎?」

聞言,匍匐在地的紫微瞳孔陡縮,他抬起頭,目光逡巡在勾陳臉上,卻現勾陳沒有半點意外之色,笑靨從那張嫵媚傾國的面容上綻放開來,她朝著玉皇大帝單膝跪下,嬌滴滴道。

「陛下所封,臣妾豈敢不從。臣妾雖是女子,可亦有教化萬民,輔佐天道之心。」

「如此甚好,今日起,你便將是新一任天帝了。」

玉皇嘴邊掛著慵懶的笑,手中的神位已按如勾陳娘娘的額心,轉眼後,一股威漠如海潮的氣息傾蕩開來,仙音回響,鶴舞龍戲,北天之上,一顆摧殘的星辰冉冉升起,周圍傳來山呼海嘯般的朝賀聲。

「勾陳大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玉皇在笑,勾陳在笑,紫微亦陪著笑,只不過卻是濃濃的苦笑。

謀算萬年,只以為今朝是他問鼎穹宇之日,以勾陳為後手,若成則已,不成亦能讓自己化險為夷。孰料這個女人竟已被玉皇收買,一台大戲落下,玉皇是贏家,勾陳是贏家,而自己卻只能做那跳梁小丑,經營了數萬年的勢力一朝賠光。

玉皇大帝哈哈一笑,伸手將紫微扶起,臉上浮起幾絲愧色。

「適才倒是寡人誤會了,險些錯殺你,還望紫微兄勿要怪罪寡人。」

那個「殺」字出口,紫微只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息順著玉皇大帝的指尖傳來,全身上下道力精氣忽地凝滯,轉眼後恢復如常,紫微卻再無法淡定,那股子寒意存于心頭,仿佛一柄高懸的利劍,讓他心驚膽跳。誰都知道玉皇大帝最是憊懶,連早朝都難上一次,更別談修煉了。可適才那股道力侵入竟防不勝防讓他全身發寒,紫微早已修煉到穹天下品境界,可玉皇竟能視紫微一身道力為無物,那他的修為到底有多高,他隱藏得這麼深又究竟為何。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紫微深吸口氣,將野心深藏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朝著玉皇大帝叩拜道。

「陛下明察秋毫,臣感激不盡,那蟠桃大會臣定會來赴宴。」

「好,好,到時寡人少不得要和紫微兄痛飲上幾盅。」

玉皇大帝哈哈一笑,看了眼紫微,又看向勾陳,攜起兩人的手意味深長道。

「除了那後土大帝外,天帝皆已在此,往後百年當是那太平盛世,還望兩位輔佐寡人統管這天地穹宇,為蒼生造福。」

「自當如此。」

紫微和勾陳躬身拜道。

目光所及,就見勾陳大帝如絲媚眼中掠過幾分異色,玉皇大帝輕咳一聲,朝向勾陳道。

「勾陳大帝莫非有什麼話要說。」

「陛下聖明。」

勾陳眉頭絞起,目光逡巡在一片狼藉的天宮上,沉吟著開口道。

「如今亂局雖平,可天皇謀反,竟折損了上百萬兵馬,傳了出去,恐怕徒惹世人笑話。」

「此言謬矣,天皇大帝何時謀反過,他是為救駕平亂而死。」

看著滿臉疑惑的紫微和勾陳,玉皇大帝玩味的一笑,目光越過千軍萬馬,落向毗沙宮。

毗沙宮中,周繼君走過回廊殿柱,放眼望去,就見那個容貌美艷的女子被綁在玉柱上,裙衫凌亂,衣不遮體,雪白的一寸寸暴露出來,顯然飽受**。

心頭一陣劇痛,雙目發紅,周繼君不及多說,飛身而上,一劍斬斷繩鎖。

「公子,你終于來了。」

月狐慘白著臉,強笑著,蜷縮在周繼君懷中,卻又似很享受這種感覺,玉臂纏上脖頸,緊擁著周繼君。

美人在懷,又是自己曾經的屬下,此時幾乎一絲不掛,這番滋味很是奇妙,可周繼君卻無心享受,眸中滿是怒意。良久,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沖動,周繼君抱緊月狐,大步向宮門走去。

方邁出兩步,鮮血濺落一地,周繼君全身劇顫,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的女子。

「反賊君公子,你殘殺仙神,欺君罔上,妄圖染指帝位,實乃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

月狐嬌喝道,身體緊繃,跳落在地,舉著短匕首對向周繼君,寒光流轉的匕刃上猶自滴著鮮血。

雙手按住月復部,卻止不住汩汩流淌的鮮血,宮外喊殺聲震天,不多時,天兵天將已經殺入毗沙宮,刀槍如林,將白衣銀發的男子團團圍住。深深看了眼月狐,周繼君苦笑一聲,心底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般,疼得他幾乎听不見周遭的喊殺聲。

千軍萬馬撲殺向周繼君,月狐臉上浮起迷茫之色,轉瞬散去,又恢復了之前的冰冷,緩緩披上殿柱後的大氅,回身走到玉皇身旁,乖順無比。

長嘯聲響徹天宮,一襲白衫沖天而起,掌中君子劍遠飛百丈,一劍斬殺近千兵將,一劍落下,周繼君腳步變緩,小月復處血如雨下,傷勢又重上分。又是一拳,戰天宵轟轟如潮,上千兵將隕落當場,周繼君踉蹌著身體,已被逼出毗沙宮。

遠處是匍匐在仙雲霧靄下的崇山峻嶺,腳下則是從孩提時候就開始憧憬的天宮,可如今卻仿佛刀山火海,恐怖的牢籠,讓周繼君無處容身。

「這就是我此生最後一戰嗎。」

疼痛傳來,道力被附在匕首上的劇毒侵蝕著,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周繼君緊握君子劍,低垂著目光,掃過沖殺而來的天兵天將。

「便是最後一戰也要殺得痛快才行,可惜,無酒做伴。」

喃喃低語著,沉重如山的君子劍緩緩舉起,周繼君陡然揚起頭,最後的火熱之色綻放在眉宇間,剛想喚出三道蛇人,就在這時,耳邊忽傳來陣陣風響聲,一條鐵拐從天而降,猛地砸中他的後背。巨力襲來,周繼君打了個趔趄,搖搖晃晃,爾後摔倒在地。最後一刻,余光中,天頭那個舉著鐵拐的瘸足老者正笑吟吟地看向他。

歡呼聲回蕩不絕,玉皇大帝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白衣男子,嘴角含笑。

「陛下,此子罪大惡極,若不斬殺並消除心神,恐日後又是一個禍患。」

紫微帝君拱手朝向玉皇道。

闃寂無聲。

天宮上下,仙神兵卒都滿臉復雜地看向生死不知的周繼君,心中感慨萬千。無論玉皇、紫微如何說道,可他們心底卻明明白白,這個名叫君公子的修士僅僅是替罪羊罷了,他放出離恨天上的反王叛賊,大鬧天宮,雖是大罪,可再怎麼也大不過那些作亂謀反的妖王,大不過欲圖奪位篡權天皇、紫微,可天宮需要平靜需要一個人來頂罪,方能消除天上地下的質疑聲,若傳了出去,堂堂天宮竟差點被妖王和天皇大帝染指,天宮的威嚴何在,玉皇的威望何在,天地豪強定會蠢蠢欲動,亂相再生。

叛亂、謀反、篡位種種罪名皆讓一個人來承擔,雖會讓他名動穹宇,可畢竟已被天宮迅速拿下,天地強者自然也不會再聒噪什麼。

良久,玉皇大帝甩袖坐回鑾駕,冷笑一聲道。

「如今穹宇剛復太平,妄動兵戈為大凶之兆,可此子的確太過危險如此,將他押解至離恨天大獄,生生世世不得出。」

「陛下聖明。」

天兵天將、諸天仙神齊齊應和道,不多時,自有兩名大將走上前來,架起昏厥過去的周繼君,向離恨天飛去。

「諸事已平,不過還差一罪書,還望陛下宣旨罪書,將那君公子的罪狀公布天下。」

勾陳盈盈一笑道。

「勾陳大帝所言甚善。」

玉皇頷首道,身旁的仙官早將聖旨和小毫遞了上來,一行行觸目驚心的篆字落于紙上,玉皇龍飛鳳舞,絲毫沒有半點猶豫地將那些莫須有的罪狀加諸于周繼君身上。

「七州有修士,名號君公子,凶殘不仁,狼子野心,犯上作亂,先毀天宮大牢,後又大鬧天宮,意圖弒君今已將賊子擒下,本帝以仁厚處世,教化眾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君公子囚于離恨天上,永世不得釋諸位當以此子為戒,不得妄動兵戈,不得爭斗殺戮,當行善事,造福蒼生。」

一紙罪書罷了,光華當作,轉眼後罪書翻飛而出,在半空中變化成萬萬張,落向天地穹宇四面八方。

重天之外,有飛隕,龐如大洲,隕石上坐落著一古拙的宮殿。

面色淡雅的羽衣女子端坐高歌,正書寫著什麼,陡然間,黛眉蹙起來,她靜靜地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那張罪書,良久幽幽一嘆。

「這下那君公子可算是出名了。」

身後傳來一陣嬌女敕的聲音,把玩著金蛟剪的少女緩步走出,忽然間,金光燦燦的長龍飛出,射向無垢的背心。無垢,也就是那後土帝君神色淡然,手腕輕抬,一條長鞭盤旋而出,將兩條金龍擊落,爾後纏上瓊宵娘娘,下一刻,滿臉不甘的瓊宵已動彈不得。

「你已浪費了四次機會,還剩六次。若剩下的六次里還殺不了我,那你便履行諾言,真正臣服于我,永世不得背叛。」

目光逡巡在那紙罪書上,無垢淡淡地說道,翻轉手腕收回束仙繩。

「多謝陛下開恩。」

瓊宵滿臉謙遜,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說道。

東勝神州,雲荒。

太清鎮上,游俠盟生意興旺。

自打君公子、墨落和一枝梅定主太清鎮後,各方修士紛紛投入游俠盟,短短十日間,已有兩百修士入盟,強者法天巔峰,弱者人尊。或是奔著周繼君三人的名聲來,或是想要在雲荒闖出一番名頭而依附游俠盟,游俠盟規矩甚少,除了同盟不得廝殺、奉令必行外,並無多余的規矩,況且入盟者大多都是年輕一輩的修煉者,沖勁十足,不出一月,聲勢壯大名動雲荒。雲荒各方勢力包括東洲商行在內,或多或少都受過周繼君的恩惠,因此也不為難這股新生勢力,甚至有時還出手幫襯。

在所有人看來,游俠盟興盛是必然的,游俠盟明面上經營三個生意,護鏢、保人和殺人,這一個月來,已接了數筆生意,無一出岔子。這一日,墨落護鏢歸來,走進府邸,眼見一枝梅獨自喝著悶酒,那張蠟黃的面龐上陰沉如水。

「君兄出事了看來你也知道了。」

抓住酒壺,仰頭痛飲,一壺飲罷了,墨落抹去嘴角的殘酒,頰邊浮起淡淡的紅暈。

「梅兄,我知你心中後悔,和我一般後悔那日沒隨君兄前去大唐。」

「此時後悔亦無用。」

一枝梅打斷了墨落的話,起身,昂讓的戰意從眉宇間涌出。

見狀,墨落暗舒了口氣,嘴角微揚。他雖和一枝梅共創游俠盟,可兩人之間就如同這松散的聯盟般,都未曾吐露各自全部底細。在墨落眼中,一枝梅是個冷情之人,可共事但不可交心,本以為他會無動于衷,孰料他竟存在和自己一樣心意。

「現在就去嗎。」

「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出府邸,府邸外,站著個俏生生婢女,眼見墨落和一枝梅走出,連忙趕上前將兩人攔住。

「兩位公子,我家大人讓妾身來」

「游俠盟從此不存,你讓你家大人另找高明。」

墨落看了眼婢女,沉聲道。

「我家大人讓妾身來,就是說這事。」

聞言,墨落和一枝梅同時一怔,互視一眼,停住腳步。

「敢問你家大人尊姓大名。」

一枝梅開口問道。

「我家大人你們也見過,正是來福客棧掌櫃無垢小姐,她讓我來和你們傳一句話君公子尚陷天宮何況爾等。」

「無垢」

墨落低聲咀嚼著,眸中若有所思,就見那婢女從腰間香囊里逃出一封密函,遞向他。

「這是我家大人和游俠盟做的生意,妾身告退。」

待到婢女走後,一枝梅沉著臉,接過密函打開,瞳孔陡然一縮,面色驚疑不定。

那密函上如是寫道︰來福客棧欲和游俠盟做一筆大買賣,為期百年。百年內,來福客棧向游俠盟提供四大部洲有潛力的年輕修士名單,以及丹藥法寶,助游俠盟擴張勢力,百年後,游俠盟相助來福客棧,上天宮

大宋王朝,離君公子離開足有四年,這四年多里,修真門派大興,江湖中一片亂象,波及皇室,而關外異族亦趁機厲兵秣馬,在魔教相助下,揮兵南下。

天下大亂,皆因人心不足,得了權勢財富,還想要長生不老。在這方征伐殺戮無休無止的世界里,唯獨一處安靜無事。

海外昆侖山中,少年人手持戰刀,面對少女凌厲的攻勢苦苦支撐著,十招過後,戰刀被挑落,少年輕嘆一聲,滿臉黯然,他對面的少女則扭頭望向遠處的雲霞,卻是不想讓那個師弟看到自己的驚訝。半年前,在齊靈兒一成道力下,步空堂還僅能撐過兩招,才半年過去,他就已在齊靈兒兩成道力下撐過十招,也不知再過半年還會怎樣。雖只有兩成道力,亦沒下殺手施展道力,可如今的齊靈兒已是法天境界的高手,而步空堂方才地境巔峰,就算人尊戰法天,用上半成的法天道力也只會落得一招被滅殺的下場,可步空堂似乎就是那種為了戰斗而生的人,無論修為相差多少,他都會拼盡全力,想盡一切辦法戰到最後。

師父,你還真會挑徒弟呢,也不知百年後的他能不能和車兒一戰。

清秀美麗的少女踮起腳尖,怔怔望向擋住她目光的雲霞,長風吹來,掀起火紅色的裙紗搖曳,不遠處的步空堂怔怔地看著齊靈兒,良久方才強收回目光。

「今日就煉到這里。」

古樹後,來了許久的碧華公主柔聲道,或許是因為周繼君的緣故,向來冷情的的她對步空堂和齊靈兒極為喜愛,步空堂早就開口叫她師娘,齊靈兒雖然始終未喊出那兩個字,可這些日子來朝夕相處,兩人的關系倒融洽了不少,齊靈兒對她也不再像初見時候那麼冷漠。

大魔頭,你還真會招惹,連自己的徒兒都對你動了心你究竟在哪呢。

淡淡的憂傷飄過那張絕美的容顏,碧華握緊柔荑,喃喃自語著,就在這時,只見從遠處躍來一道黃色的身影,卻是那被周繼君強留在步空堂身邊的赤尻馬猴。

「神機先生匆匆而來不知有何急事?」

碧華朝著赤尻馬猴笑著拱了拱手,她知周繼君有雄心壯志,也知混世靈猴的重要,這些日子來,碧華對赤尻馬猴極好,只為能讓它死心塌地留下,為周繼君效命,而齊靈兒正是見著如此,方才對碧華生出幾分好感。

「見過夫人大事不妙。」

赤尻馬猴擦著額上的汗水,面色時陰時陽,齊靈兒和步空堂見狀也走了過來,疑惑地看向赤尻馬猴。

「莫非是關于我師父的?」

齊靈兒心思聰慧,眼見赤尻馬猴如此神色,心底不由得微微慌亂了起來。

「確實是關于公子的,回稟大小姐」

赤尻馬猴深吸了口氣,頓了頓,手捏印法,就見它頭頂出現了一只大手,向天雲里伸去。

听得赤尻馬猴一口一個夫人小姐,碧華嘴角浮起淺笑,赤尻馬猴雖得天獨厚也極為聰慧,可又怎麼能和她這個從小生于唐宮、見慣了勾心斗角的公主相比,短短幾日間,碧華已然讓它歸心,這赤尻馬猴雖然修為實力低微只能使出幾個小法術,可論及運籌帷幄、識人布局,在四大靈猴中當數第一,日後大魔頭有它相助,定會省心得多。

目光落到被赤尻馬猴抓在手中的詔書上,君公子三個大字落入眸中,碧華嘴角的笑靨陡然凝滯,淡漠的神情中漸漸多了幾分慌亂。

手握詔書,赤尻馬猴看了眼神色不斷變化的三人,沉住氣開口念道。

「七州有修士,名號君公子,凶殘不仁,狼子野心,犯上作亂,先毀天宮大牢,後又大鬧天宮,意圖弒君今已將賊子擒下,本帝以仁厚處世,教化眾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君公子囚于離恨天上,永世不得釋」

一紙詔書尚未念完,碧華已淚流滿面,齊靈兒雙目通紅,強忍住眸眶中的淚珠,而步空堂則死死握著戰刀,大步向山外走去。

「三少爺且慢。」

眼見步空堂邁著大步,滿臉絕然之色,赤尻馬猴哪還不知道他的心思,連忙叫住,輕嘆了聲,頓了頓又開口道。

「公子雖陷天宮,可我適才衍算,月公子已帶著天吾山眾人來到東勝。為今之計只有先將天吾山眾人迎來,商量計策,免得白白送死,徒勞罷了。」

良久,碧華擦去頰邊淚珠,深吸口氣,轉眼望向齊靈兒。

「你隨著神機先生,先去將他們接來大宋,爾後再行定奪。」

碧華的聲音雖平靜,可齊靈兒扭頭看去,目光落向碧華的右手,就見她的指尖已深深嵌入肉里,刻出一道刺眼血痕。

「是,師娘。」

齊靈兒低聲應道,帶著赤尻馬猴駕雲而起,不多時已不見了蹤影。

一紙罪書傳遍天地穹宇,片刻後,陸壓、鎮元子、覆海、通風、後羿天地間的強者豪雄皆已知曉,或是搖頭感慨,或是皺眉思索。沒幾日,君公子大鬧天宮的事跡漸漸流傳開來,在穹宇天地進入百年太平的最後一刻,卻出了個讓天下蒼生側目的大梟雄,一時間,君公子的名號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痛恨怒罵者,亦有崇拜仰慕者,沒過半年,隨著那件事過去,再沒多少人會刻意提起君公子了。接下來的日子里,穹宇天地漸漸太平起來,戰火消匿,紛爭不再,一卷道德經傳入世間,妄圖得道長生的百姓都一心向道,道風盛行,小國寡民,清心寡欲。

然而在這太平的光景背後,卻隱藏著無數股暗流,原本注定的天地大戰被硬生生地打斷,那些苦心經營了無數載的梟雄誰會甘心,無不厲兵秣馬苦苦等候著,等候著百年之後,等候著這虛假太平的破滅。

九天之上,離恨天。

折斷的桂花樹下,白衣銀發的男子瘋狂地劈斬手中的長劍,一劍又一劍,劍風落下,那道裂縫卻小得幾乎無法看見。

桂花樹上的已刻下三千六百五十道劃痕,一道代表一天,十年過去,冷清寂寞的離恨天中,周繼君除了修煉,就是在劈劍,可劈了十年,卻仍未劈出足夠讓他逃生的劍下世界。

一座座龐大的宮殿矗立在離恨天上,那些敞開的宮門仿佛一張張裂開的大嘴,嘲諷著周繼君。十年前,他滿腔熱血獨上天宮,斬斷桂花樹,打開牢門放出了那些囚禁了無數載的反王大寇。十年後,他成為這里的主人,一座座宮殿任他住,可他卻再出不去了。

牢籠就是牢籠,任憑你有多大能耐,一朝陷入,再難月兌困。就在周繼君即將絕望時候,陡然想起了他那一招斬破虛空,君子劍出,用盡他全身道力斬于離恨天上,可這處大獄似乎被下了古怪的禁制,空間時間全被封得死死,一招斬破虛空,劍下毫無半點波瀾。周繼君深信,只要力至極處,這天上地下無破不開的存在,于是往後十年,他在這離恨天密閉的空間中拼命修煉著,一半時間用于修煉,另一半時間則用來劈劍,每日至少劈下十萬劍,卻是他從未做過的事。十年三億六千五百萬次劈劍,不知不覺間,君子劍無論是劍招還是劍意都突飛猛進,而劍下也生出淺淺的縫隙,雖然小而又小,可透過黃豆大的孔洞,依稀能看見內中模糊的光影,光怪陸離的劍下世界。

「用盡十年只得這麼小的洞眼,想要逃出去至少需要劈出三丈長的裂縫,也不知百年內能否做到。」

苦笑著,周繼君喃喃自語,他也想過施展變化之術從那個小孔洞中逃出,可剛變身蚊蟲,劍下孔洞瞬間消匿。

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看著天穹,漸漸的,不甘、憤怒、痛苦種種復雜的情緒縈繞上周繼君心頭,仿佛一只只巨手撕扯著那本來就渺然無幾的希望。

「玉皇、紫微有朝一日若我逃出這離恨天,定會像當年平天一樣,舉我刀劍,伐爾天宮。」

摩擦著齒間,周繼君低吼道,聲音越來越大,回蕩在離恨天上下。這聲音就仿佛一顆火星,落于上百宮殿,瞬間引發滔天大火,煞氣橫生,怨氣沖天,當中三十七座宮殿發出嗡嗡的轟鳴聲,宛若回應般,片刻後,無數道或是憤怒或是不滿的吼聲傳來,沒入周繼君耳中。

離恨天上囚反王,被周繼君放出的反王賊寇大多只是數萬年前登場的強者,可天宮歷史何止數萬年,一輪輪天地大戰過去,兵敗的反王賊寇又何止百人,老一輩的反王大寇受不了離恨天的孤寂冷清,心懷絕望自殺,或是被這無數載的光陰硬生生消耗殆盡一身道力,葬送在離恨天上。雖然生死,可他們逆反天宮的志向猶存。三十七道反王遺志,皆是無數年前稱霸一方的梟雄,存活了不知多少載,即便死後,他們的遺志仍舊威猛如斯,勢大如洪潮,傾蕩在離恨天上,讓周繼君心底微微震驚。

「天宮殘暴不仁,老夫誓要殺上天宮,還世間公正。」

「玉帝老兒,你敢否不用陰謀詭計,光明正大的和本元帥戰一場」

「恨哉若再給本皇兩百年,我妖族定能入主天宮」

周繼君放目望去,就見那三十七座古殿紛紛破開禁制,宮門大開,在那些長滿雜草的牆壁上或多或少都寫著幾行篆字。心中微微好奇,周繼君深吸口氣,起身,向最近的那座古殿走去。剛邁入宮門,一股煞氣從牆壁上浮起,化作黑風奔涌而來,黑風中隱隱夾雜著悲憤的笑聲,近在耳邊,又仿佛來自千萬里之外,嗡嗡作響。周繼君只覺得心頭恍惚,身體陷入黑風之中,下一刻整個人被拉扯入另外一方世界中。

古樸的歌聲響起,戰火連天,夜穹亦被染成紅潮,似火似血。目光所及,周繼君就見天上地下仙神妖王廝殺在一起,強橫的道法將洲地分割成一片片,滿目蒼夷,土地沒人耕種,荒廢如斯,山河凌亂崩塌,百姓流離失所。

「穹天境界的強者怎麼會,太上不是已經下了禁令,天地穹宇又有誰敢違背他的旨意」

周繼君看著那個獨戰近百玄天強者、已被逼入絕路卻猶在掙扎的帝王,疑惑地喃喃道。

帝王手捧巨鐘,鐘每鳴響一聲,就有一名玄天強者被震死當場,十響過後,巨鐘似乎再難承受近百玄天的道力,「砰」地一聲,炸裂成無數片。此時妖族大軍不足萬人,那帝王身負重傷,嘴邊卻掛著淡淡的譏諷,看了眼血紅的天際,拂開袍袖,鐘片隨風飄落。

「賢弟,為兄終負了你了,沒能帶領我族稱霸穹宇等著我,我太一這就隨你來。」

那名叫太一的帝王剛想自盡,就被一縷星辰之力射中,捆縛當場。那時的紫微帝君還只是一名統帥,執掌紫微星,英姿雄發,氣宇軒昂。這一戰後,妖族勢弱,再無力爭霸天下,妖皇太一也被押解至離恨天,永世不得出。

「妖皇太一原來這是在他的記憶中。」

轉眼後周繼君明悟過來,眼前光影變幻,不多時,又被拉回到離恨天上。

透過呼嘯的黑風,周繼君目光落向牆壁上那幾行繚亂的篆字,這是一個名號東皇太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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