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蘭冒出了水面︰「听清了，好象是從你的肚子里，或者是背部的胸腔發出來的，聲音嗡嗡不是很清楚，但卻可以听得見。你說，‘柳蘭，柳蘭，听到了嗎，听到了嗎，’對嗎？」
「是的。」
「在水中，一直有一種叮叮，叮叮的聲音，非常好听，這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呀？」
「我也說不上來。每次潛到水底下時，都能听到這種聲音，很可能，我估計的啊，是小石子在水底下被水流沖刷滾動時，與別的小石子互相踫撞發出來的聲音。」
柳蘭說︰「小明，現在我已經能夠定定潛伏在水底了，下一步，我可以練習潛水游泳了嗎？」
小明說︰「可以了，你潛到水底以後，用蛙泳游泳，雙手劃水的時候，盡量把自己的身體往水底下壓，這樣才能保持住不讓自己的身體浮出水面，還有，注意自己手腳配合的節奏，雙手一劃雙腳一蹬，雙手平伸滑行一下，然後再雙手一劃雙腳一蹬，再滑行一下。」小明一邊說著，一邊給柳蘭做示範比劃。
「好的，我來試試。」
柳蘭潛入到水中，雙手把住大石頭，把整個身體拉低貼近到水底後，放開雙手雙腳一蹬，整個人平平穩穩在水底朝前滑行而去，猶如一條魚兒在水中穿行，然後雙手劃水雙腳一蹬，滑行，再次雙手劃水雙腳一蹬，滑行，一劃一蹬，一劃一蹬，在離開小明幾米遠的開外，柳蘭浮出了水面。
「哈哈！不錯！」小明夸獎。
柳蘭就著興頭，一氣在水中潛泳了好幾個來回。
柳蘭停下來喘氣，小明邀請柳蘭︰「我們來比試比試，看誰潛水潛得更遠。」
柳蘭嘟起嘴巴︰「我才不跟你比呢！你都老兵油子了，我才剛剛學會。」
「嘻嘻。」
「這樣吧，我們再來玩抓捕游戲。」
「好啊，這回我先來逃跑。」小明說。
「不，還是我先來逃跑。」
「好的，準你。」
柳蘭潛入水中逃開，在幾米遠處的地方柳蘭冒出了水面。小明喊︰「開始啦！」依舊是「豁啦」一躍朝柳蘭的方向一個沖刺。柳蘭立刻潛入水中溜號，這回柳蘭很精明，潛入水中後，轉身往相反方向游去，待小明估模著柳蘭潛水的方向趕到那兒，沒想到柳蘭卻在相反方向露出了腦袋，像鴨子一樣不停抖落著腦袋上的水珠兒，一邊發笑。小明深吸一口氣，潛水朝柳蘭所在的方向攆過去，柳蘭趕緊游自由泳朝一旁閃開，小明又撲了空，腦袋冒出水面，只見柳蘭在距離自己幾米遠處咯咯笑自己，小明游自由泳猛撲過去，柳蘭掉頭潛入水中，因為很難判斷搞清楚柳蘭究竟朝哪個方向潛逃，小明又白白浪費了一次沖刺。接下來，小明改用步步緊跟窮追猛追的策略，因為體能關系，小孩子在水中潛水不會頂得太久（不會堅持得太久），柳蘭下潛後在水中不會跑得多遠跑得太遠，柳蘭一露頭，小明立刻緊緊跟過去，接著又是一連串持續不斷的追擊和逃逸，不時地，兩人盡情開懷哈哈大笑。
玩累了，休息的時候，小明說︰「我們換個玩法吧。我們來玩打撈石頭的游戲。」
「怎麼個玩法？」
小明隨意從水底撈起了一塊石頭，有拳頭般大小，說︰「看清楚這塊石頭，我把這塊石頭扔到的水里，然後你把它打撈上來。」
柳蘭說︰「好的，我來試試。」
「你看清楚，這塊石頭有什麼特征，等會兒在水里，它與其它石頭混在一塊，你分辨不出來。」
「讓我來看看清楚，」柳蘭說，「這塊石頭是白色的，拳頭那麼大，鴨蛋形，上邊有幾個洞，好了！」
小明將石頭朝前方一米遠處一扔，石頭「撲通」一聲沒入了水中。柳蘭朝石頭落水的地方下潛，待她把石頭模上來，一看卻不象是剛才那塊石頭，「哈哈！我看著這塊石頭挺像剛才那塊的。」柳蘭笑道。「你以為呃，有那麼容易啊？」小明笑著說。
柳蘭再一次潛入到水底，經過一番仔細搜尋辨認，終于把那塊石頭打撈了上來，「怎麼樣？」柳蘭右手舉著那塊石頭，挺得意地晃著腦袋抖落著臉上的水花。這塊石頭躺在水底的時候，其四周圍都是些與其差不多模樣差不多一樣大小的石頭石子，如果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把它看清楚認準了，到了水底下，還真的很不容易把它一下子給認出來。
接著，輪到柳蘭把這塊石頭扔到水中，再由小明把它撈上來。
只是玩了幾回便就覺得索然無味。柳蘭說︰「咱們再換個玩法吧，你還有什麼好玩法沒有？」
小明想了想，說︰「我們來玩抱石頭在水中行走。」
「抱石頭在水中行走？」
「對。電影《小兵張嘎》中，雁翎隊他們在水中行走，也都是抱著石頭。」
「你是怎麼知道的？」
「東平買有《小兵張嘎》這本小說，書中說的。」
「那好吧。到我們也來玩玩。」
小明帶著柳蘭來到一處水底坡度比較大的地方，兩人各抱起一塊海碗大石頭往水深的地方行走而去，走著走著，水沒過了胸口，又沒過了脖子，然後是嘴巴，鼻子，眼楮，最後沒過了頭頂，他倆在水中繼續行走，你還別說，在水底行走，那步伐，那架勢，飄飄欲仙，半沉半浮，那種感覺，只有當你沉入水中才能感受到。直到快憋不住氣了，他倆方才趕緊扔掉石頭，浮出水面調頭游回岸邊。
柳蘭笑道︰「哈哈，你還別說，還挺有意思的！」
兩人興致勃勃又重新玩了幾回。小明說︰「我在水中拿大頂給你看。」
柳蘭說︰「我見過了。剛開始游泳時，我就看見你在水面上伸出兩只腳丫。」
小明說︰「不過這個不太好玩，鼻子里老進水，容易被嗆著。」
柳蘭說︰「我看到你們男孩子，經常在水邊跳水沖波，你會麼？」
「我當然會！」
「你來沖一個波給我看看？」
「這兒不行，水太淺了容易磕著腦袋。在二碼頭浮橋那兒跳水沖波才過癮。」
小明給柳蘭大致講了他們怎樣在二碼頭浮橋上邊沖波玩耍，跳水要講究跳水姿勢，跳水姿勢有飛燕式，蝦弓式，冰棍式，扔炸彈，等等，可以順水沖波，然後從停靠在浮橋邊上的小船爬上來，再回到浮橋上。也可以逆水沖波，人浮上來時剛好就在浮橋底下，再潛泳一下子，人就露出水面了。
小明突然記起還有一件趣事，對柳蘭說︰「我在水中手拿兩塊石子對敲，聲音能傳得很遠很遠。你願意听听嗎？」柳蘭當然樂意。小明跑到離柳蘭十多米遠的下游處，他叫柳蘭潛到水中，然後拿了兩塊鵝卵石對敲，「嗒嗒嗒嗒，嗒嗒，」待柳蘭浮起頭來，小明問︰「听到我敲石頭嗎？」
「听到了！」柳蘭喊。
小明又跑到距離柳蘭更遠一些的地方，只要柳蘭把頭浸到水中，就能听到小明敲石頭的聲音。
「好玩嗎？」小明返回來後問柳蘭。「好玩！」柳蘭說。又問小明︰「這是什麼道理啊？」「我也不大清楚。听山陵說，聲音在水中傳播的速度是空氣中傳播速度的好幾倍，可能與這個有關系吧。」
柳蘭記起一件事情，問︰「小明，你記不記得，我們全班同學來到河邊游泳的地方，在什麼位置？」
小明指著大河的上游說︰「在上游那邊。」
前邊有說過，一九*年，毛主席他老人家在武漢暢游長江時，向全國人民發出了「到江河湖海中去鍛煉」的號召。自那一年的夏天起，小明他們第六班的全體同學，每周都有一次機會，一般是每個星期四下午上體育課的時候，由班主任藍老師和體育老師唐映長帶隊，步行半個多小時來到百色高中附近的大河河段，在那畢浮橋上游的蘿卜洲那兒游泳。那兒有一段水域，水面開闊，水流緩慢，水深剛好沒及同學們的胸口，腳下是一大片鵝卵石子，是一處天然理想的游泳場所。
柳蘭抬頭往上游方向看，只看到那畢浮橋，問︰「在哪兒？我怎麼沒看見？」
「在那畢浮橋的上游再過去一點，在蘿卜洲的旁邊。游泳的時候你沒有注意看嗎？那畢浮橋在我們游泳地方的下游。現在，那畢浮橋在我們的上游。」
「我倒是沒有怎麼注意看。記得嗎，有一回我們游泳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雨來了。」
「記得呀，是一陣過雲雨，雨下得蠻大的，下雨的時候，我還听見你們女同學擠在一起高興地唱歌︰‘風里鍛煉，雨里考驗，我們是一群海燕’。」
「如果現在也下雨，我就再唱它一次。」
「不下雨也可以唱啊。」
「沒有那種感覺。」
「我來給你人工降雨。」
小明用雙手往高空潑水澆柳蘭，柳蘭舉起雙手仰頭高興地唱道︰
「風里鍛煉
「雨里考驗
「我們是一群
「展翅高飛的海燕。
「
「在波浪里出沒
「在碧空里盤旋
「練就了一身膽
「練就了一身膽！
「
「樣樣本領過得硬
「要求從嚴不從寬
「千難萬難——
「
小明也跟著一塊兒唱起來︰
「
「千難萬難都不怕
「千難萬難都不怕！
「下苦功，在少年
「下苦功，在少年！」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著，又互相打起了水仗，水花兒漫天飛舞，水珠兒四處飛濺。兩人玩耍得好不開心，好不熱鬧。故事片電影《女跳水隊員》里，「下苦功，在少年！」這句著名的歌詞（詞作者︰喬羽），曾經那麼鏗鏘有力地激勵著小明和柳蘭他們這一代六十年代的少年兒童——此時不發憤，何時發憤？！此時不刻苦，何時刻苦？！吾等正值青春年少，為了明天，咱們發奮圖強地去努力學習，為了明天，咱們發奮圖強地去努力奮斗！
***
「小明——上來啦，天不早了。」小明的爸爸在岸上喊他倆。
兩人你追我逐濕漉漉地跑上了岸，意猶未盡。「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啊？」柳蘭說。
「總是這樣的，越是好玩的時候，時間越是過得飛快。」小明說。
「你說，老天爺為什麼總是這樣不公平地對待我們？」
「我們有什麼法子？等哪天我們長大了，好好地教訓教訓這老天爺一頓，跟他說，你為什麼老是喜歡欺負我們？」
「你打算怎樣子教訓老天爺？」
「揪住老天爺這小子的後領子，左右開弓，‘ 啪 啪’賞他兩巴掌。」
「哈哈——」兩人開心笑著。
柳蘭用裙子套在脖子上，換了一身干衣服。又用干毛巾把一頭秀發搓啊擦啊，最後用手絹把頭發扎在腦後，背上挎包水壺，戴上草帽穿好涼鞋。小明光著膀子只穿著濕短褲，他差不多每次都是如此回家。
三人收拾好漁具踏上歸途。回到小明家的單位大門口，柳蘭便和小明父子倆道別了。
「上我家來坐一會兒，等下子一起吃飯。」小明的爸爸說。
「不了，我媽媽不讓。」柳蘭說。那個時候，每個人的口糧都是定量配給的，小孩子們一般都不隨便上別人家去吃飯。
「那麼，拿一些魚兒回去？」
「不不，我不要。」
小明走了過去，附在柳蘭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柳蘭高興地笑著道了謝，又轉身過來對小明的爸爸揮揮手︰
「謝謝您了，叔叔，謝謝您讓我當了一回男孩子。再見！」
「再見！」小明爸爸說。
柳蘭轉身跑了。
「你對她講什麼了？」爸爸問。
「我說，我留幾條煎好的小魚，等下子帶去學校給她嘗嘗。」小明說。
***
後來，柳蘭在一篇周記里寫了這次去河邊釣魚玩耍的經過，她只寫跟一個同學去玩，沒有寫是哪一位同學。這篇周記得到了老師的夸獎。小明再怎麼努力也寫不出那麼好的文章，「罷了罷了，」小明對柳蘭說，「我拜你為老師。」「我們相互幫助吧。」柳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