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四十四章 嘉慶

作者 ︰ 肖申克117

韓奕老出了侍口司,後背已經汗濕,內心點中仍七衛腮。

已是華燈初上時分,韓奕悶著頭往前走著,鄭寶與牙兵們默不作聲地跟在左右,亦步亦趨。走到郭威府第前,見左監門衛將軍郭榮正坐在府門前的交椅上,翹以待。府門前的大街上,停滿了車輛,操著各種口音的軍士東聚一群西聚一叢地聊天。

「我估模著,你會來此處?故而特地在這里等著。」郭榮似笑非笑地說道。

「郭兄怎會猜到我會來貴府?」韓奕詫異道。

「京城雖大,但消息總是傳的比風還要快。」郭榮道,「今日晨就听說你跟折令公一起到京,我便去公館尋你,不料卻撲了個空。今夜瞧你這模樣,你怕是沒收到我留下的口信。」

「郭兄莫怪小弟先擊馮太師府上,後又去了侍衛司拜見史公非是故意延至此時才來拜見郭公。」韓奕歉聲道。

「乾兄弟這說的是哪里話。」郭榮親熱地拉著韓奕往府中走。回頭沖著鄭寶吆喝道,「你哪里涼快,就哪待著去!」

鄭寶沖著郭榮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和牙兵們老實地待在一起。

郭府燈火透明,庭院深處傳來陣陣歡笑聲。郭威剛剛從河北巡邊回朝。他素不喜大擺宴席,但今日有資格來此歡宴的,絕非等閑之輩。

「檢校太保、西京留守、河南尹、侍中兼義勇馬步軍都指揮使韓相公到!」郭府的下人高聲通報道。

韓奕特別多看了那下人一眼。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氣宇軒昂地稱他為相公。弗奕太年輕,以至于別人以為堂而皇之地稱他為相公,好像太不與他齡相匹配,所以別人要麼稱他為侍中,要麼就是留守大人。或者就是韓太保、韓將軍。

廳堂內的喧嘩聲忽然停了下來,郭榮引著韓毒走了進去。

郭威沒有請別人,在座的皆是紫衣將相。

除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樞密使楊鄰,三司使兼同平章事王章,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蘇逢吉,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蘇禹佳,和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寰貞固外,郜都留守、守太師、中書令、郜王高行周。泰寧節度、守太保、中書令、魏國公符彥卿,天平節度使、檢校太師、侍中、兼同平章事慕容彥,永安軍節度使、歧國公折從阮。其他不有昭義節度使常思、安國節度使薛懷讓。彰德節度使郭謹,成德軍節度使武行德,安遠節度使楊信,還有保大留後王饒,所有此番奉命入朝上壽的將相們,皆是郭威的座上賓。

滿朝紫衣貴。盡在此間坐。

見韓奕進來,唯有兩人起身相迎。其一是成德軍節度使武行德,武行德高聲說道︰「韓侍中來遲了,該罰酒一筋!」

「是該罰一筋!」高行周呵呵笑道。韓奕後來才知道,在他來到郭府之前,那慕容彥與高行周有仇,二人剛剛斗過氣。

符彥卿則舉起自己的大筋道︰「用老夫的酒筋!」

「恕罪、恕罪!」韓奕連連賠不是,沖著堂中眾將相一躬到底,「韓奕拜見郭公與諸公!」

韓變在這個。場合下,若是比官職,沒有一個是位在韓奕之下的,要是比資歷,韓奕無疑排名最末。武行德與他素有往來,所以起身相迎。別的人根本就沒有站起身來的意思,楊信除外。

楊信原本叫楊承信,只是為了避晉末帝石重貴名諱的緣故,才改此名。他的父親便是楊光遠,無論如何。身為青州人,韓奕曾親眼目睹楊光遠的破滅,是會記住楊信此人的。楊信今年不過三十出頭,他當初與自己的兄長楊承勛將自己父親楊光遠賣給朝廷,及遼人南下入汴,耶律德光當然要為主動請求效命的楊光遠討還「公道」兄長楊承勛被耶律德光砍了頭,楊信卻襲了青州平盧節使的高位。

晉亡漢立,楊信卻始終高居節度使之位,這是近代顯爵相襲的惡性循環。那楊光遠禿頭,又失了一臂,楊信卻生得一表人材,多才多藝。大概因為是叛臣之子的緣故,在鎮日也極為低調,治民也不苛玄。91讀免費提供比上雖有不足,但比下卻遠遠有余,所以一直不為朝廷猜忌。

楊信听說韓奕來到,出于禮貌。在席位上站起,見眾人包括韓奕的注意力都不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尷尬。

楊、王、二蘇與竇貞固,還有慕容彥,自恃身份,只是微微點頭。泰然處之地受了韓奕這一拜。常思與韓奕在征河中時有過交往,但也只是拱手而已,已經忘了當時韓奕曾經替他擋了一陣。

至于薛懷讓、郭謹,他們二人與韓奕素無交往,只是見高行周與符彥卿二位對韓奕如此熱情,這才記的還禮。折從阮過洛陽時,受過韓奕的隆重招待,又與韓奕有過談論。知道韓奕能在這個場合有一席之地。絕非浪得虛名,他倒是熱情地韓奕寒暄。

保大留後王饒,卻與眾不同,他如今身上不干淨,逮到人便送上高帽︰「韓侍中真是年輕有為,當年在相州一見,王某便知韓侍中封侯拜相不過是數年而已,如今可不正應驗了我的

「承王公厚贊,韓某不過是後進晚輩,這為官之道,難及王公項背。」韓奕語氣有些僵硬。

王饒心中惱怒,知道韓奕其實是在譏笑自己,只得訕訕地坐下。此間的主人郭威這才話道︰

「子仲來晚了一步,應當罰酒三萏!」

在眾多王公大將的注視之下。韓奕毒到自己的席位坐下,慨然舉萏說道︰「郭公長者所令,末將不敢辭,願痛飲此筋!」

韓奕連飲三筋,面不改色,眾人見他豪爽,舉止瀟灑倜儻,雖然年輕但又不失大將風度,紛紛喝彩道︰

「好!」

韓奕剛放下酒筋,史弘肇也到了,這個場合是不能缺少史弘肇的。但史弘舉在這個,場合一出現,原本熱烈的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

三個宰相,蘇逢吉、蘇禹琺與竇貞固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尤其是蘇逢吉近來越來越與武人出身的大臣們不對付,蘇逢吉今日來赴宴,只是看在郭威的面子上而已。楊鄰雖也是武將出身。但他做事卻不像史弘肇那樣直來直去,與文臣們有爭執,終究還留上一些余地,但史弘肇只要是別人幾句不合己意,便要破口大罵,甚至有動手的可能。

武人們相互寒暄著,大講沙場破敵殺人盈野的壯舉,說到高興處便舉筋痛飲,甚至勾肩搭背。三個文臣插不上話。只得交頭接耳,說著武人們永遠也不會感興趣的話題。

只听符彥卿沖著郭威說道︰「郭公對女有再生之恩,符某未當面致謝,今日難得郭公盛情,符某再敬郭公一萏。

「符公言重了!」郭威擺擺手道,「此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倒是韓子仲千里送孤女,成就一段佳話呢!」

「對!韓子仲對我符氏有恩。」符彥卿已經喝得有些高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韓奕跟前,道,「老夫敬韓兄弟一筋!」

符彥卿話音未落,眾人听他跟韓奕稱兄道弟,均哄然大笑起來。韓奕哭笑不得,只得起身道︰小佷送令娥歸鄉,雖有小功,不過是順路之勞而已,不敢應承符公厚意。請符公安座席上,淺嘗即可佷」

「難到子仲嫌我老了?」符彥卿張著大舌頭,怒道。

「符公老當益壯!」韓奕承認道。

「魏國公當然老當益壯了,想當年陽城一役,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之間。與遼人血戰,符老弟身先士卒。渾自是膽。」高行周贊頌道。

他這一打岔,倒讓符彥卿忘了敬酒之事,符彥卿又坐了下來,在眾人面前高談闊論起當年的壯舉,末了感嘆道︰「想當年,李守貞也是一位大功臣,只可惜」

「哼,李守貞也不過是虛有其名。此等大將看似忠臣,內心實奸。我中原喪亂,就是壞在此等逆賊之手。」蘇逢吉終于抓住了一個表高論的機會。

「蘇公這是在說郭兄弟嗎?」史弘肇陰沉著說道。

郭威暗惱,心說你們二人吵就吵。為何偏要將我郭威扯了進來。

「郭公前對先帝有佐命大功,後有平定三叛,年初又有北巡之勞,當然是大忠臣大功臣。蘇某雖愚鈍。但亦知郭公對國朝之忠勇,日月可表。不過史公方才故意提到郭公。怕是嫉妒郭公吧?」蘇逢吉故意不看史弘肇的臉色,不緊不慢地說道。

史弘肇與郭威是生死之交,平時是兄弟相稱,哪里會有嫉妒可談?听蘇逢吉如此巧舌如簧,史弘肇更是氣憤,一張臉漲得紫紅,正要破口大罵,郭威連忙說道︰

「郭某雖有小功,然諸位在座,無不是大漢重臣,郭某豈敢居功自傲?今郭某剛巡北而回,諸位撥冗來寒舍飲酒,就是給郭某薄命,何不趁此良辰,多飲幾杯?」

楊徘身為當朝第一重臣。也好言相勸道︰「郭兄弟說的是,今夜只是酣飲,不談其它。」

不看此間主人郭威的面子,也要看楊鄰的面子,史弘肇這才消了怒火。雖然楊鄰說只管飲酒不談其它,但這個事情?

「子仲在洛陽有多少時日了?」楊徘忽然問韓奕道。

韓奕回道︰「回楊相公,還差十五天,便整整七個,月。」

「你記的到是一清二楚!」楊鄰笑道,「你在洛陽七個月,你的名聲倒是時常傳到我中書,令老夫煩不勝煩,就是陛下也時常垂詢。」

韓奕連忙道︰「怕是污了陛下與楊相公的耳目。」

楊邪不置可否,話鋒一轉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子仲是青州人?」

「正是青州臨胸人氏!」

「噢!」楊獄聞言,捻著胡須,一邊頻頻點頭,一邊看了看楊信若有所思。

楊信面色大變,以為自己惹上了什麼禍事,左思右想,心說自己除了攤上個不招人喜歡的老爹,也沒做過什麼壞事錯事。

韓奕心中更是覺得詫異,或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重臣們都喜歡如此高深莫測,喜歡讓屬下們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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