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四章新朝 

作者 ︰ 肖申克117

早朝時,郭威剛剛坐下,便向臣子們拋出了這個問題。

「自然是君明臣賢、上下同德!」

「民富國強,遠人來服!」

「兵強馬壯,王霸天下!」

「教化兆民,澤被四海!」

群臣們給了郭威許多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答案,獨樞密使、檢校太傅王峻最了解郭威心意,奏答道︰

「陛下求治心切,其實治國。無非就是如此這般文治武功。陛下為布衣時,曾備嘗艱辛,深知民間疾苦。今若陛下胸有百姓,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布施恩澤,銳意進取,不出數年必獲兆民擁戴,四方近鄰莫敢妄動。古之明君賢臣。曾留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精闢論斷。」

「還是秀峰兄知我。無論是君明臣賢,還是民富國強,王霸天下。或因或果,或表或里,聯以為治理天下,應以民為本。」郭威點頭道。

王峻微感驚訝,因為「以民為本。這四個字從郭威之口蹦出,可以高度地概括了郭威的治國方略。包括自己方才一席話。

正如王峻所說,郭威為布衣之時,曾備嘗艱辛,所以他網稱帝,便一再地下詔禁止奢華,正月里恰逢郭威壽辰,郭威也明詔禁止諸道藩臣進奉,因為他很清楚節度使刺史們一貫假公濟私的行徑。皇帝一過生日,藩臣們也跟著家致富。

「陛下聖明!」群臣高呼道。

郭威的表情仍然不動如山,又追問道︰「假若治國應以民為本,那麼聯倒有另外一個疑問。諸卿當中。既有飽學之士,又有才智高絕之人,願眾卿等能為聯解惑。」

「請陛下垂詢!」群臣道。

「就聯與朝廷而言,自然應以百姓為根本,這是毫無疑問的。那麼對于億兆百姓而言,何為根本呢?」郭威問道。

三司使李毅當即答道︰「民以食為天!」

「李卿說的好!」郭威擊節叫好。當即又明知故問,「卿是三司使。掌管天下稅賦,天下百姓人戶,每日可曾飽食過?」

「近世革代頻繁,兵火延年不息,天下不治久矣,黎民百姓怨聲載道,困頓于野,不曾有過一日安生,哪里能得飽食呢?」李毅答道

「好,既知如此。那麼今日朝議之事已經明了,那就是歸結為一個,「食。字。」郭威道,「何謂君明臣賢,那便是歸結于百姓各得其所。衣食無憂是也,否則何敢口稱「君明臣賢,?假若百姓富裕國朝則強大,不乏軍用,人口繁衍昌盛。則不缺衛士。至于教化百姓。倉稟實而知禮節,但凡百姓不缺衣食,就不致于淪為盜賊,離大治亦不遠了。今我大周新造,正是百廢待舉之時,諸卿有何教聯?」

群臣恍然,皇帝今日明顯是有備而來,繞了個圈子,目的卻是很明確。這個皇帝不含糊,雖出身武夫,但並非不懂文治之道,群臣暗想道。

郭威很滿意這個效果。他雖黃袍加身,他接手的不過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帝國,內憂外患,讓他不敢懈怠。當他還是漢樞密使時,他考慮的不過是自己那一分三畝地,自以為天下大事不過爾爾,如今他貴為皇帝,忽然現需要自己考慮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陛下仁慈,臣等欽佩不已。依臣之拙見。陛下若要百姓有衣穿有飯吃,需在土地之上尋策。」王峻身為屈一指的重臣,搶先奏道。

「呵呵。」郭威手指韓奕道,「秀峰兄與韓卿不謀而合啊。」

郭威這話言有所指,這令王峻暗猜昨日韓奕所獻疏章中,一定提到今日所提之事,要不然今日陛下怎麼會將話說得如此順理成章呢?這明明是利國利民好事,可昨日陛下又為何有不悅之色呢?王峻百思不得其解,他暗惱自己一向對郭威推心置月復,郭威卻對自己有所隱瞞,搞得神秘兮兮的。

「韓侯有何高見?」王峻忙問僅名列自己之下的韓奕道。

一身紫服的韓奕,這時才出班奏道︰

「世間兆民,無論貴賤,亦無論賢愚,均食五谷而長。臣在民間時。曾听鄉人有俚語雲,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又有俚語雲,人是鐵。飯是鋼,一日不吃餓得慌!就百姓而言,家中有余糧,那便是小康了。還有誰會陰謀作亂呢?就朝廷而言。國庫中有積糧,無論調派糧食賑災,還是秦養軍士,官吏俸祿。公卿可高枕無憂,何懼天下洶洶?然糧食何出?當然是出自陣陌沃土,出自百姓耕植。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子仲所言淺顯易懂,沒有故作高深之著,聯心安慰。」郭威贊道。他曾經過慣了窮日子,對如何填飽肚皮的問題,當然知道甚詳。

論點由治國大道,到民以食為天,最後又落到了土地的問題郭威借著連續拋出幾個問題,將議題具體化、明確化,拋去了一切冠冕堂皇與文飾的論調,眾臣們已經隱隱意識到大周朝將會迎來新氣象。

王峻奏道︰「正如李相公所言,天下兵火延綿數十載,百姓顛沛流離。安身立命尚不可得,哪里還有心種植呢?我大周朝轄境九十八州,雖比前朝所轄地域稍但遍觀各州,各州均有曠土,昔日良田大多荒蕪,野獸橫行,只可惜無民耕作。我朝若思大治。需鼓勵百姓耕作。

「秀峰兄有何教聯?」郭威問道。

「天下民戶,大多家貧產薄,征賦之外,差配既多且繁。百姓困苦無奈,只得拋下田地,遠走他鄉。並且往往每戶人家均欠歷代朝廷賦稅。所以臣以為,天下並非無地可耕,亦非百姓不思耕種,而是百姓不敢耕種。陛下欲厚農桑,興農業,其一必先減免以往所欠田稅,讓百姓安心,其二須廢除征取之外的一切羨余、雜稅、捐、役,為百姓減負。」王峻稟道,「除此之外,臣不覺得能有令百姓安心躬耕之策!」

「王相公所言甚善!天下苛稅。其中以「牛租。居,惡名為萬夫。

此租原本是梁祖征準南時,掠得怔舊講牛數以數十萬計。分給中原百姓使用的。受牛民戶須歲瀟。組至今已過六十載,江山時移代改數姓。牛租猶在,並且百姓私藏一寸牛皮。不問前因後果,即處死罪。試問天下有如此惡租存在,百姓安敢一心一意從事農桑?」李毅趁機奏道。

「牛租之惡,聯當然知之甚深。但如今天下未平,軍伍仍盛,光,是每年軍中所需皮革、牛角、牛鬃也不是個小數目,李卿可有解決之道?」郭威略忖道。

「這到不難,臣可按照往年一年所需牛革之數,平均到戶,每年隨田稅征納即可。如此,既可滿足朝廷一年所需,亦與民方便,又可減輕百姓負擔。」李接稟道。

「哈哈!」郭威不禁笑了起來。「讓李卿為三司使,掌管財賦,看來聯是選對人了!」

郭威看了韓奕一眼,對著群臣說道︰

「聯欲求大治,這一條便是獎勵耕植,招撫流亡,平均賦稅。至于理由,秀峰兄與李卿、韓卿方才都有精彩高論,聯不再贅述。

天下諸道,自乾裙元年以前。所以州縣逃亡民戶者,放免五年所欠夏秋田稅,並放免往年所有差遣。自今年正月以前。所以逃亡民戶放免兩年所欠田稅,並放免所有差遣。

獎勵諸道縣令、主簿招添戶口。凡一千戶以下小縣,每增添滿二百戶者減一選;三千戶以下縣,每增三百戶減一選;五千戶以下縣者,每增五百戶減一選。所有增添民戶及租稅。並須分依序上奏,有司按實數錄卷。招添戶口成績優異者,縣令與改服色,已賜緋者與轉官,其主簿可加階轉官!」

「吾皇聖明!」群臣高呼。

郭威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緩慢走了下來,接著道︰「聯在民間時,曾見到有民戶,家中壯丁甚多,有余力私耕鄰人遺棄田地。往往到了秋收時,主人家逃亡歸來,便向官府檢舉告私耕,鄉里便多事了。田地當然不能拋荒浪費,今後凡是逃亡遺棄之田,準許他人向官府請佃,供輸租稅減半,若種後主人家歸來,佃戶可在秋收後歸還田產,田主不得有絲毫侵擾。」

郭威想了想又道︰「為了避免有小民趨利,拋棄自家田產,改佃他人田地。需四鄰作保,官府簽押。」

「陛下英明!」群臣再次高呼,只是多了一份難以明狀的敬畏之。

郭威在韓奕的面前停了下來,他將手放在韓奕的肩上︰「子仲可還滿意聯之處分?」

皇帝如此表示,自然表明了韓奕在皇帝心中的重要地個。

不待韓奕答話,郭威對著群臣道︰「子仲昨日奏上一疏,洋洋灑灑十八條,為聯條戈機謀,字字如金。今日之議,亦是子仲在疏中所言。聯既有王秀峰,還有青州韓子仲,參贊軍國大事,何愁天下不治?」

「為陛下分憂,乃臣之本份。不敢自滿。」韓奕執劣躬身答道。他心中暗道︰我明明奏的是二十條哩!

郭威當然識字,韓奕寫的一手好字。也讓他看愕舒服,他明明知道韓奕奏的是二十條,卻故意略去了另外兩條,也正是這兩條讓他昨日有些不悅。昨日他這一不悅,讓群臣包括王峻在內都浮想聯翩。

「弗侯智謀,老夫有所不及是也。」王峻在旁插話道。

「秀峰兄怕是太過謙虛了。」郭威擺擺手笑道,他又轉身問韓奕道。「子仲今年多大了?」

韓奕微驚︰「臣今年二十一歲!」

郭威道︰「卿二十一歲,有如此方略遠見,這世上怕是罕見。天降大才,聯歡心鼓舞。但聯年近半百。卿可知一個年近半百的人與一個二十一歲的人,有何區別?」

「臣不懂,請陛下示下!」韓奕不知道郭威這是演哪一出,不知深淺,只好以退為進。

「二十一歲的人氣吞如虎,力爭上游,不撞南山不回頭。五十歲的人如老牛,雖然行動遲緩,但可負載數百斤,走得穩,走得順當。」郭威意味深長地盯著韓奕道,「卿可明白?」

盡管韓奕一向謹慎,但他終究是年輕人,郭威網做上皇帝,他便急不可耐地上奏表章,為大周安定天下恢復民生建言獻策。昨日那奏疏上。最令郭威不悅的一條,便是裁汰禁軍。

郭威是依靠禁軍做上皇帝的。這支由驕兵悍將組成的力量,漸有曾經橫行百年之久的魏博牙軍的囂張之勢,直接決定了天下的歸屬。

郭威當然知道韓奕是出于維護自己權威的目的,因為禁軍既然昨日能擁戴他郭威為帝,明日後日或許擁戴另一人稱孤道寡。

禁軍中驕兵悍卒,歷代相襲,其中盤根錯節,要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種不穩定因素的威脅,根本就不可能。哪怕是泄露點消息出去,恐怕也會釀成兵變,所以郭威沒有將韓奕的奏疏公之與眾,連王峻都未曾于聞。這便是一個年長者與一個年輕人之間的區別。韓奕是聰明人,他當然明白郭威的警戒之語,事實上他根本就不指望郭威集夠采納自己的建言︰

「臣謹記陛下告武,凡事多加思量,以免顧此失彼。」

「韓侯年少得志,若是有不妥之處,惹陛下不悅,也是人之常情嘛。」王峻曬笑道,心中卻更是疑惑,不知郭威在與韓奕打什麼啞迷。

郭威微微一笑,走回自己的御座,命人宣制,其制曰︰

聯受命登極,興邦建統,撫有天下,忠臣良將,夙夜奉事,其功大焉!

樞密使、檢校太傅王峻,夙夜奉事。參贊軍謀大事,無不稗益」可加同平章事,進封開國公,賜功臣號」刊石記功!

前天平軍節度使、檢校太保兼侍中韓奕加兼同平章事,進封齊國公,領開封府尹,賜「推忠協謀瑚戴」功臣號。典軍如故。

其亡父熙文,追贈檢校右僕射,亡母張氏追贈鍵國太夫人。父母俱榮。孝子無不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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