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謀略 第014章 天為誰春

作者 ︰ 容諾

是誰在翻東西?安然在沉睡中驚西,昏沉的睜開眼楮,發現此時天色已黑沉下來,而這個聲音竟是從身後的書架傳來的。

「誰?誰在後邊?!」這房門不是被鎖上的嗎?怎麼會有人在里邊?難道不是人?是老鼠麼?

她雖然毛骨悚然,但還是壯著膽子,抄起一本如磚頭般厚重的書,躡著手腳繞到聲響處,竟看到那位嫡仙般的羽墨公子,側著身子,倚坐在地上,他一只腿曲著,雙手卻緊緊的抓握,似在強忍著巨大的疼痛。

室內沒有點火燭,一輪如洗的月光灑在他輕顫的身上,他的頭頂上,竟然散發出一層如霧般的冰寒之氣來。

他寬闊的胸膛略略起伏著,雙眼直呆呆的看著愣在前邊的安然,沒有出聲,但唇角卻如月般勾起一彎致美的弧線,似在問︰睡醒了?

「嚇死我了,羽墨公子,你進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啊!」安然松了口氣,向前邁步,可腳下竟然踩到一個骨碌碌的瓶子上,整個身子如大冬瓜般,重重的摔到了他的身上。

「 ……該死的!你怎麼亂丟東西!」安然痛得吼罵出聲來,撫著被摔痛的手肘,恨恨的抬頭來瞪他,卻迎上了一雙如海般的藍眸,這雙眼楮,彎彎的下睫毛下竟然罕見的掛著一滴淚水,眼眸里面伏蟄著似嗔、似惱、似怒、似悲的復雜情緒,唇口略略張開,呆呆的看著跌伏在自己身上的這個冒失丫頭,隨著眼簾的輕攏,那滴淚水即彈落到了安然仰起的臉面上。

「你怎麼了……」安然大為驚愕,這個以冷傲而著稱的天人,怎麼也會掉眼淚的?

他藍眸凝淚,沒有說話,輕喘著氣,抬起手來,冰涼的食指慢慢的劃撫起她的額門、眼眸、鼻翼,還有微慍的唇瓣。

他的動作是那麼的輕柔,就像是在撫觸一件精美而易碎的青瓷器般,小心而翼翼,唯恐自己的一個不小心,眼前的人兒便會雲消煙散了般。

「雪……」兩個浸滿深情的字眼從他顫抖的唇內吐了出來。

「雪?」安然被他模得心跳加速,卻也被他叫得莫名其妙,她朝左右瞧了瞧,並未見其它人,指著自己的鼻子,小心的問他︰「公子……你叫我嗎?」

「雪……」羽墨手上一使勁,便將她給抱了個滿懷,他的衣襟緊緊的貼在了安然的臉上,那股清雅之氣又竄入鼻翼內,可安然卻沒有半點兒興奮的感覺,因為他的身體非常的冰冷,沒有一點兒溫度,就像隆冬的冰塊般凍得安然牙齒直打架。

這樣不正常的羽墨,讓安然非常的驚慌。瞬時間,她聯想起羽墨初來庸都時,在正陽殿上喝下的那杯御賜之酒,急抓著他冰寒的胳膊,用力的推搖,追問道︰「羽墨,你清醒些,我是安然,你的婢女安然!你怎麼這麼的冷?是病了?還是……還是沐楓那酒里有毒?」

羽墨在她的巨烈推搖下,迷散的神志似乎有所清醒,藍眸也重新停留到她的臉上,他口里呼著霧氣,用勁的抓住安然的肩頭︰「你……如何得知那酒有毒?!」

「你真的中了毒?!」安然大吃一驚。

羽墨額上浸出大滴的冷汗,雙目如錐般瞪著她,言語里滿是譏諷及自嘲︰「你果然是沐楓的間細,我竟把一個間細帶在身旁……」

安然只覺得頭腦一陣發懵,原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底細,卻不曾點破,她也冷冷的回敬他︰「既然知道我是間細,在正陽殿上為什麼不讓沐楓直接把我打死了?」

他淡淡的說︰「你替我擋了一杯毒藥。」

「呵呵,這麼說,現在我們是一命還一命了。好,你把買身契還給我,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不相欠了!」

「你……已知道我中毒之事。」他說話突然又艱難起來,汗如雨下,想是體內的毒素又在作祟。

「哦,這麼說你是想殺我滅口了?那好,我不求別的,你就看在我服侍你一個多月的份上,給我來個痛快吧!這邊是心髒,這里是大動脈,你隨便選下手的部位吧。」等了半晌,也沒見他有動手的意思,安然後退了兩步,朝他說道︰「你不殺我,我就走咯!拜拜!」說完,她徑直就朝書齋的門口走去。

正當她拉響門上的手環時,羽墨那如清泉般的嗓音從後面回璇入耳來︰「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這詞,可是你所作?」

瞬間,安然的心就像有電流穿過一般,呆呆的轉過身來,看著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三步之外的羽墨。窗外的月色將他的俊顏印得慘白而憔悴,也映出他藍眸里的無限悲戚。

臉龐緊緊的被他的眸子絞著,但安然卻無比清楚,這藍眸里的‘春天’不是為她的,而是為別的什麼佳人流露的。

「為何不回話?」他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懷疑’二字。

安然怒了,高聲的回駁道︰「怎麼?羽墨公子,準你這‘人間富貴花’有情愛的期盼,就不許我這‘人間野蔓藤’有一雙人的盼頭了?」

不料,羽墨卻板起的臉孔,一副調養式的口吻︰「沒錯,一個滿腦子‘夫在上,妻在下’之人,也只能作此等濫情詞句。」

「什……什麼‘夫在上,妻在下’,是韓夫子自己說話不清!」安然的臉迅速漲得緋紅,結舌的朝他辯著,心里卻已知道,他定是知道自己氣走韓夫子的事,才來書屋問罪,不想卻突然毒發在地。

「你的牙齒是不是還需再去洗洗!」羽墨惱罵道。

這只波斯貓,中毒了說話還這樣惡毒,安然心有余悸的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吱唔道︰「我的牙是白的,不用再洗……」

他倚在書架旁,異常疲憊的命令道︰「還不過來扶我!」

「對不起,我已經辭職不干了!」安然嘻笑著連連擺手,腳步朝門口退去。

他手里忽然多出那半張買身契約,輕喘著問道︰「你真的……不想要這個了?」

「還我!啊——」安然猛的撲上去,要奪取,誰曾想到,手才踫到這只漂亮貓兒,他整個身體就重重的將安然摔壓在地板上,兩人絞合在一起,嚴嚴實實的擺出了一副‘夫在上,妻在下’的姿式。

「羽墨!你不是正人君子——你吃老娘豆腐!」安然仰把叉的在他身下大聲尖叫,因為羽墨的一雙手,不偏不正的扣壓在安然小有成就的胸部上。

「別嚷——」他的手快速的捂住了安然的口,如此近的距離,安然才看清,他的藍眸許是已受到體內毒素的影響,已褪變成淺灰色,額上的冷汗更是如春雨般紛紛揚揚的灑在她臉上。

只一會兒,他的頭便無力的伏壓在安然胸前,斷斷續續的喘著氣︰「快扶我……到月光灑不到的地方去。」

安然這才發覺,窗外月大如盤,明亮的月光從花窗灌進來。趕忙抱住他,將他扶到一個暗角處,以袖為他抹汗,疑惑的問道︰「你怕月光?!」

「我中了羽白的‘鉤吻’……每當月圓之夜,便會毒發……」他虛弱的回著。

安然萬分吃驚︰「什麼?!她不是你親姐姐嗎?怎麼會對你下這樣的毒手?!」

羽墨語氣很是酸澀︰「她也是庸國之後。」

安然義正言辭、咬牙切齒的罵道︰「那也不能為了一個男人,這樣來對待自己的親人。換著我,就一定不會!」

羽墨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了些暖意,但口里仍淡淡的說道︰「人在深宮,身不由己,莫要怪她。」

「嗯,說得也對。」安然贊同著。

卻听他又輕聲告誡道︰「我中毒之事……暫時莫對韓先生他們提及。」

「為什麼?」安然很是不解。

他的眼眸飄出窗戶,看向不知名的遠方,沉悶的回道︰「西凌國方有一絲喘息之機,正是修養將歇之時,我不想父皇這個時候因我而再出兵征戰。」

安然突然發現此時的羽墨,有著一顆無比寬宏的心,他平日里的冷漠就像一件外衣般,在今夜,已全然剝離了身體。

她輕輕的扳住他的肩頭,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可是沐楓的間細,你就不怕我告訴他嗎?」

「你不會害我。」羽墨如是回答。

安然自嘲的一笑,如實說道︰「呵呵,你一定不知道,我不單只是沐楓的間細,我同時還是皇太後以及你姐姐羽白的間細,換而言之,我可是專做壞事,專打小報告的間細專家,你留我在身旁,難保我半夜害了你!」

他沉默了半晌,才有些悲愴的沉聲回著︰「對一個將死之人,何須再下毒手。」

安然大吃一驚,伸手模著他的額頭,問道︰「什麼?!這……這個毒這麼厲害嗎?沐楓他真的想你置于死地?」

羽墨捉住她的手,沉沉的嘆了口氣︰「嗯……我想是吧。只要我死了,西凌必會憤然的再次發兵,沐楓也會以此挑釁,實現他一統天下的夢想。」

安然著急的說道︰「好陰毒的手段!羽墨,你……你等著我,我這就去問他們要解藥。」

手臂被羽墨用力的抓住,他臉色更蒼白了,唇已染上淺紫色,哆嗦著說道︰「不必了,‘鉤吻之毒’世上……無解。」

「我的天啊……那怎麼辦?!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安然不敢想像,這樣一個絕色的男子會在她眼前死去。

羽墨唇角向上揚了揚,笑道︰「放心,我不會立刻死掉!」

「不……不會嗎?那我該為你做些什麼?哦,你冷,我去燒熱水,我去熬姜湯為你驅寒。」安然六神無主的說道。

「不必!」他手上一帶,安然就整個兒落進他的懷里,兩人席地相依,羽墨從後邊徐徐的圈住了她的腰,將頭伏在她的肩上,低聲說道︰「讓我……抱著你便可。」

若是平時,安然一定會讓羽墨那些粉絲們眼里爆血,因為她正被這個名動天下的遺香公子像情侶一般親熱的抱著。

可是,此刻,他體內傳來陣陣寒意,自己身上的體溫也一點點的被他吸索。可是就算如此,安然也不想去推開他,因為她感到身體雖是被他帶走了溫度,可心兒卻已一點點的被捂得暖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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