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士衣對好奇的安然已沒有防備,伸手捉住鴿子,從它的腳下解下一小竹管子。
安然才知這是只信鴿,想必是羽墨公子留在庸都後,是靠鴿子來對外界傳遞信息的。心里直嘆氣,真是個落後的年代,打個電話弄個傳真再發個伊妹兒不就萬事OK了嗎?靠只呆鳥來傳信息,哪天鳥若是被人打下來,信息不就延誤或暴露了嗎?笨啊!
而剛才還嚷著要睡覺的羽墨公子,現在竟然龍馬精神的作起畫來,她只得快速到案桌前替他研墨。
只一會兒,又有六、七只鴿子飛進屋內,韓士衣將那些竹管子全都取下來,細細清點,對著羽墨公子說道︰「公子,還差白虎堂、雉鳳堂的竹箋未到。」
安然在一旁研著墨,好心的提醒道︰「是不是鳥兒被人打下來烤了吧,啊——」手背一涼,即被羽墨在上邊畫了一只小烏龜。
「下次再胡說話,我就畫到臉上。」羽墨公子毫不客氣的警告道。
「哦——」安然趕忙閉嘴,她太清楚了,她侍候的是個立刻兌現的主兒。可心里老大不服氣,手背上的小烏龜卻像活了般,正對著她神氣的搖晃著長長的黑腦袋兒。
「無妨,都啟開吧。」羽墨公子吩咐著,手中的筆卻未擱下,仍在用心畫他的‘春色染江山’。
韓士衣從管子內倒出一個個小紙段來,一一展開來讀︰
「犬耳堂堂主林世忠來報,月國的探子探明,月國皇子容歌三日前突然離開朝歌城,去向不明。」
「子神堂堂主白展堂來報,潛入庸都的‘黑煞’已經全部就位。」
「玉兔堂堂主許媚兒來報,鳳陽宮的‘彩蝶’有回,一個時辰前沐楓急召蕊貴妃侍寢。」
……
安然在一旁听得是睡意全無,她終于明白,羽墨之所以只身帶著幾個奴僕,就敢入住華寧園的道理。原來在他的身後,竟然有著如此龐大的組織。
這個組織有著一個驚人的名字——暗魂。
而‘暗魂’,由十二個分堂組成,說白了就是按十二生肖的屬性歸屬各分堂的職責,分別是︰
子神堂,老鼠,不用說自然是負責情報收集,或者還帶有些義盜的成份,這個安然不好斷言。
丑牛堂,牛嘛,出力的活兒屬它干得最好,專門負責陸路物資的供給。
白虎堂,老虎,身強力壯的,負責職業武士的培訓工作。
玉兔堂,玉兔就不用說了,自然是出美女的地方。專門負責培養各路名媛淑女,並將這些名媛有目標的向社會各高層供給,說白了就是高級女間諜。當然,如果某些高級人物有特殊喜好,像007那樣的男間諜,也會特別為其培優幾個出來。
龍首堂,龍,當然管海域的,分堂在什麼小島、金山上,不是很清楚,因為韓先生說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小龍堂,小龍就是蛇了,管水路及物資的供應。
雲騅堂,雲騅是馬兒的別稱,自然是保障各分堂水、陸交通工具的供給。
白須堂,白須就是羊了,非常有趣的機構,是專業洗腦的,由十二位德高望眾、具有專業資格的先生組成,嗯,眼前這位韓先生就是來自此堂,主要負責對十二個分堂的思想統一什麼的,相當于心理資詢機構及宣傳機構這樣吧。
花猴堂,職責不是很清楚,只是猴很調皮的,安然想應該是制造動亂氣氛什麼的吧。
雉鳳堂,雉鳳,雞也,與玉兔堂有著異曲同工之效,不同的是玉兔堂培養的是高級間細,而雉鳳則滲透入各國的青樓中,專門搜集民間的小道消息。
犬耳堂,犬耳就是狗了,與子神堂也有著異曲同工之效,不同的是這個分堂的人全都是各國的政要,也就是說,羽墨公子的人已經滲透到各國的政要里了。
天蓬堂,听名字就知道,當然是豬八戒那個豬了,負責飲食烹飪、糧食的收購等與吃有關的事務。咦?等等,咱秋姨竟然是出自這個機構的,也對,瞧她那身肥肉就知道了嘛。
總之一句話,羽墨公子養著的這個‘暗魂’組織,簡直就是一個帶現代衛星的防御系統!
這不,連沐楓到哪個老婆那兒睡覺覺,都被那個‘彩蝶’一溜煙報到羽墨公子的耳朵了。
安然雙眼已經發了直,瞪著還在專心至致,聞而未動的羽墨公子,一股懼意突然涌升出來,眼前的俊致公子,哪里還是那個成天說詩道文、抹墨撫簫的人兒!他是身殘志不殘,有著強烈抱復的有志青年,瞧瞧他的暗魂組織,海陸空(容諾在這里強烈要求安然去掉‘空’,技術達不到,吹牛也要忌憚忌憚嘛)、青樓政壇全都涉及了,而且他還擁有沐楓想得到的那個寶藏。
小時候,老師總是說,畫如心肝,說的就是一個人隨筆畫出來的東西,最能反映出這個人的性格品質、思想風貌。那麼公子現在畫這幅‘春色染江山’的用意……難道他與沐楓一樣,志得天下!
冷不丁的,羽墨公子冒出了一句話來︰「我臉上染墨了嗎?」
「沒……啊——」安然恍然間被他的問話嚇了一大跳,竟然失手將墨條掉到案上的‘春色染江山’中。
還在查看各堂情報的韓先生也嚇了一跳,立刻責備道︰「安然,怎能如此不小心?」
「公子,搜里,搜里呀,我不是故意的。」安然急得眼淚都快滾下來了。
「嗯,我知你不是故意的,是墨嚇著你了。」羽墨竟然心胸萬分開闊,破天荒的沒有用毒舌罵她,他看著畫,眼里露出惋惜,自嘲道︰「只是白白折損了這片春色。」
「可不是,可惜了呀。」韓先生也嘆著,要知道羽墨公子的畫,如果要掛售出去,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啊。
安然仔細的看那墨條的落點,正好是一片山坡之上,她朝羽墨公子問道︰「公子……我可以試一試嗎?」
「哦?你會畫畫?」羽墨很是意外的看著她,印象中這丫頭用筆與拿筷子沒任何區別,寫出的小篆更是形同雞爪。
「呵呵,試試!」安然憨笑著,卻並沒有接他手中的筆,而是將兩只指頭在硯上蘸了些濃墨。
韓夫子看著她黑呼呼的爪子,急勸道︰「安姑娘,你瘋了麼?公子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是要做什麼?」
「老夫子不要急。」安然看著畫上的景物,稍略思索,即用爪在那塊污墨處舞動起來。
羽墨的藍眸片刻不移的追逐著她手指的起落,眼神由初時的懷疑,漸漸轉變為深深的驚嘆,時不時地抬眼凝視這位今晚連連讓他耳目一新的女子。
此刻,安然身上有一種傾世的才情撲灑而出。
隨著她的手起起落落,一遍睫脈粗獷的瓊樹林呼之已出,花如碗大,瓣淨勝雪,層層疊疊的瓣葉交錯著,瞬間,此遍瓊林猶如楮目般,‘春色染江山’圖就像活過來了,連畫上的黃鶯也扯開嗓子高歌婉囀起來。
安然瀟灑的收起最後一爪,朝早已是目瞪口呆的二人說道︰「東方萬木競紛華,天下無雙獨此花。好啦!」隨手就用手背抹了一下有些發癢的臉頰,那手背上的小烏龜便印在她緋紅的臉龐上,丑艷交印,煞是觸目驚心。
看著眼前這遍沉靜中不失燦爛,純美中更透析出與世飄然的瓊林,羽墨似乎已聞到瓊花的芳香,淡淡的,有如這位作畫女子的體香,看著她臉上的污漬,羽墨的藍眸染上了濃重的春綠。
「此等絕妙佳作,若不是老夫親眼所見,實難相信竟是用手為筆作出。姑娘真乃‘天下無雙’的絕世高人!公子這畫……」韓夫子捧著墨汁還未干的‘春色染江山’,眼里露出饑渴萬分的眼神。
「拿去吧。」羽墨朝他揮手,韓士衣立刻像捧得至寶般,朝安然及公子笑呵呵的揖了揖身,倒退著出門,一個不留神,腳筐中門坎,幸得手快抓住門邊才不至于摔了,但他那柄從不離手的經綸羽扇還是掉到了地上,他窘迫的撿起扇子,朝屋內驚望過來的一雙璧人頻頻點頭致歉︰「搜里,搜里呀,老夫沒留意,你們早睡,早睡。」末了,竟然不忘替他們把門帶上。
他滑稽的表情惹得安然咯咯直笑,她雙手攏在嘴旁,朝著韓夫子的背影大聲的回道︰「韓老師咕女乃,晚安!」
「咕女乃——咕女乃!」韓士衣的聲音從樓下飄上來,他說的‘咕女乃’就像此時碧荷湖里野水鴨的叫聲般,安然更是捧月復笑個不止。
突然,肩頭被羽墨公子扳了過來,安然的笑聲嘎然而止,半開著嘴兒,驚詫的看著他,但見他竟然掏出素帕認真的擦她臉上的污漬。
兩人如此近的距離,他的呼吸清清淺淺的,全灑到了臉上,安然可以清晰的在羽墨公子的瞳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兒立馬撲撲直亂蹦,紅著臉兒小聲說道︰「公子,夜深了,安然替你鋪……鋪床……」
「別動!」羽墨阻止道,待他將最後一只烏龜腳擦完,好奇的問道︰「你除了會醫術、繪畫,到底還會些什麼?」
「也沒會什麼,小時候興趣班學多了,今天不小心用上了而已。」安然嘴兒雖輕松的回著,但上一世,被安媽媽強迫著去學各種興趣班的辛苦記憶仍如昨日一般,媽媽那慈祥的笑容一下就跑到腦子中,她方才還燦爛如花的笑臉猛然低沉下來。
羽墨已感到她情緒的變化,松開她,扶著牆緩緩的走到窗前,靜看著皎皎月色下潔如處子的蓮花,口里輕嘆道︰「安然……你不想知道墨為何會甘于屈身這華寧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