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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惜京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只是覺得突然間有些釋然了。
千秋一時間想起小時候的葉惜京,在游方城外為跪著替她請求的時候,被大光明王踹得吐血,在幽暗的巷子里挺身護著他,雖然一直都不曾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是人心是肉做的,若說在這世上除了盧雨蟬和盧縝之外,最令她在意的,無非就是他了。
不及多想,一男子已經朝著他過來,千秋急忙向後退卻,腳下打滑,只看著那刀鋒貼著她的鼻子而過,那人被葉惜京一腳踢了出去。
千秋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身後卻是感受到了一股壓力,雨水突然小了很多,千秋抬頭,只見著一個高大的人影撐著傘站在他面前。
葉惜京的動作一滯,另兩個人也迅速停了手。
「我就知道跟著的是你,只是沒有想到,她也會在而已。」二皇子嘆息一聲,「惜京,你這真是在為難我啊,我本來不想與你為敵的。」
千秋剛一動手腳,卻是被二皇子喝住,道︰「別動。」
葉惜京右手緊握成拳,目光掃過兩名男子,對著二皇子道︰「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若你真的想要殺我,我可不會準備束手就擒的。」
「也許殺不了你。」二皇子坦然承認,合兩人之力或許能對葉惜京產生一點傷害,但是不一定能夠取得他的性命,「你敢同我賭一局嗎?」。
「你說。」葉惜京余光掃到依舊躺在地上的千秋,緊緊皺起了眉頭。
「前面便是懸崖,你說要是人跳下去了,應該是九死一生吧?」二皇子指了指身後,話鋒一轉,「我並不想與你為敵,我也一直想要同你好好相處,人都會有弱點的,有的人是錢財,有的人是,有的人是權力,而你,我本來一直都不知道要怎麼撼動你,現在忽然間有些明白了。」
「哼,你是什麼意思?」
二皇子低聲一笑,道︰「不要不承認啊,這樣子的話就太沒有意思了,也許我奈何不了你,但是對付她還是綽綽有余的。」
葉惜京一滯,看著地上的千秋,原本緊握的拳頭忽而一松。
經這麼一會兒,千秋的腦袋完全冷靜下來,她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成為葉惜京的負擔,被人救命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
「二皇子……」千秋似是忘記了二皇子之前的警告,從地上站起來,盡管身上已經滿是泥水與草葉,「打賭這種事情,我反而更喜歡。」
二皇子「哦」了一聲,卻是搖頭道︰「你不行,你沒有價值。」
千秋不以為然道︰「看來二皇子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想要借此機會讓葉惜京站在你一邊,為的是什麼還不夠清楚嗎?他能夠給的,也許還沒有我徹底。」
「誠然,大光明王駐守西涼關,然而要說兵馬的話,我不是也可以嗎?」。
二皇子一怔,終于拿正眼看這個從泥水中爬起來的女子,道︰「你?兵馬?我說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若是你贏了,我做你的女人。」她話一出口,二皇子和葉惜京同時一愣,二皇子忽然大笑起來,道︰「還真敢說。」
「等一下。」葉惜京道,「要賭什麼?」
二皇子一頓,在千秋和葉惜京身上來回看了兩眼,道︰「我忽然對于她的話很有興趣了。」
千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只覺得眼楮刺痛,道︰「我和你賭,和葉惜京無關,我贏了,你不能動我,我若是輸了,我心甘情願做你的女人,盧家就和你綁在一起。」
「你榮我榮,你衰我死。」與其將決定權交給別人,不如自己來應承這場賭局,只是她知道,就算是她如此說了,就算是二皇子答應了,這場賭局,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輸贏,只不過是二皇子想要讓葉惜京心甘情願地輔佐她而已。
「要賭什麼?」千秋站在葉惜京同二皇子的中間,只看著雨水順著雨傘落成茫茫白練,千秋心中砰砰直跳,竭力抑制住自己的顫抖。
二皇子掀唇而笑︰「很容易,只要你能在這一片黑暗中,猜到我手中的銅錢在哪里就可以了。」他攤開右手,手中赫然躺著一枚外圓內方的銅錢。
一名男子上前替他撐傘,他將兩只手手心都攤開了放在千秋面前,道︰「一次機會,你準備好了,就開始。」
他話語雖然是對著千秋說得,目光卻是瞥向了葉惜京。葉惜京一動不動地站在千秋身後,沉聲道︰「你要耍什麼花樣?」
「那便是我的事情了,不要和我討論公不公平,惜京,你最好不要隨便動手,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千秋的性命我還是有自信可以取得的。」
二皇子將那枚銅錢用兩枚手指夾著,在千秋面前晃了晃,將銅錢高高拋起,葉惜京目光追隨著那枚銅錢,千秋卻是牢牢地盯著二皇子的兩只手。
他雙手在虛空中迅速交錯一抓,都捏成了拳頭放在千秋面前,道︰「猜,在哪一只手里?左手,還是右手?」
葉惜京抬眸,看著二皇子的眼楮,道︰「落下來了?」
「以你的眼楮也沒有看到嗎?」。二皇子抬了抬下吧,卻是示意千秋說話,現在和他賭的是千秋,而不是葉惜京。
二皇子看著千秋,道︰「你要說話算話啊,我可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那麼,現在說出你的答案吧。」
千秋再次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若是猜對了,又如何確定二皇子會放任我離開呢,如果你否認,那麼情況就絲毫不變,相反,我若是錯了,不僅僅輸了我自己,還會帶上我的家族。」
「那你想要怎麼辦?」
「簡單,讓那兩位站在我身後,而葉惜京站在你身後,如何?」
二皇子冷笑道︰「拿我的性命同你的性命相提並論?」
「二皇子要這麼想,你贏的會比輸掉的多的多的啊,這麼好的機會,你錯過了不覺得可惜嗎?若是有這等豪氣,怎麼氣吞萬里山河如虎?」
二皇子略一思量,終于點了點頭,一男子率先移動到了千秋身後,而另一名男子也是將傘交給了葉惜京,葉惜京目光灼灼地看著千秋,此時此刻,他就站在二皇子的身後,要取得二皇子的性命實在是太容易了,而千秋的性命,在別人的手里也實在是太脆弱。
信任他嗎?倘若他此刻反悔,棄她而去,會如何?
葉惜京緩緩舒了一口氣,二皇子余光瞥向右後,只覺得一股子殺意讓他的後背發涼。他不禁有些懷疑起來,深深看了千秋一眼,道︰「可以了吧?」
千秋點了點頭,說道︰「在他手中。」他一把拉住了他身邊的其中一個男子,措手不及地將他的掌心打開,赫然便是一枚銅錢。
葉惜京一怔,二皇子不敢置信地說道︰「不可能。」
「其實二皇子若是老老實實地來,我不一定能夠猜得到,林中太黑了,而水汽又干擾我,我的耳朵可沒發分辨出來,不管是在左手還是右手,我只能兩者選其一。」
「那你為什麼既沒有選擇右手也沒有選擇左手?」二皇子胸口劇烈起伏,若是葉惜京猜中了,他還不至于如此驚奇,然而在這樣的環境中猜中的居然會是她,怎麼可能?
她直接將那枚銅錢找了出來,這會兒就算他想要否認也不可能,他死死盯著千秋,心中卻是轉過無數心思,然葉惜京卻是抓住了他的手腕,道︰「她猜對了。」
一時間氣氛再次緊張起來,二皇子的臉色十分難看,葉惜京在他耳邊淡淡道︰「二皇子,你的脈象似乎有些急促了。」
「哼,看來是我中計了。」二皇子不甘心地說道,腦海中響起明慧公主對千秋的惡毒言辭,此時他看著千秋雖然沒有這種怨毒情緒,卻也動了殺心。
「就算你們離開了這里,你和她我一樣不會放過。」二皇子看著葉惜京說道,他舒了一口氣,忽而手一揮,讓那兩個男人離開千秋身邊,道,「但是,這次是我輸了,若是我連承認這一點的勇氣都沒有,那我就更沒有資格說那些話了。放人,她可以走了。」
葉惜京朝著千秋點了點頭,千秋轉身便走,只是天色太暗,腳下太滑,千秋跌跌撞撞地穿梭在幽暗的竹林里頭。
視線之中只有白色的微笑的水霧光芒,一片漆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是,只要這麼一直走下去,就一定能夠找到。
她猛地摔倒在了泥水中,一不小心嘴里吃進了泥水,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卻並不覺得氣餒,就算遇到再多的危險,她還是一樣會朝著那個目標前進。
就算你們離開了這里,你和她我一樣不會放過。
千秋腦海中響起二皇子的那句話,卻是笑了笑道︰「那又如何?」
「小姐?」
千秋听到一聲低呼,一個人影印入她的眼簾,那聲音是樓碧的。
樓碧狂喜道︰「真的是小姐?」
「你沒有走?」千秋也是詫異萬分,這人怎麼還在林子中?不是和曹謹往竹林外逃離了嗎?
樓碧一手抓住千秋,將她的手帶上他的臉,扯下了臉上的面巾,道︰「這東西,果然太礙事了。」
千秋急忙縮回了手,心中卻是一突,說是有一個人受傷了,應該是曹謹,至今沒有什麼人進入竹林,應該是曹謹害怕二皇子和明慧公主知道。只是這個時候,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千秋嘆了口氣,道︰「已經夠了。」
樓碧目光一黯,咬牙道︰「我,已經不需要了嗎?」。
「總而言之,我們趕快離開這里回去吧。」千秋不想在這片竹林中再待著了,二皇子和明慧公主肯定會繼續追殺她的,不過明面上應該不會。
樓碧沉默著帶路,很快千秋竹林的出口就在眼前,而此時子時已經過去了。
要避過守夜的羽林軍,從小路穿過去,希望這個時間不要有誰在外面瞎晃悠才好。
有傷在身的螢衣和小黛都被驚動,千秋卻是制止了兩個人掌燈,曹謹見到千秋能夠平安回來,感覺自己像是死了一回。
他腰側中了一刀,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對于他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大事情。
千秋在黑暗中迅速換了衣服,有干淨的布擦了擦頭發,喝了好幾杯茶之後終于平靜下來,而樓碧依舊沒有換衣服,五個人在外間坐下來,千秋低聲道︰「二皇子已經知道了。」
曹謹擔憂道︰「那……」
「一定不會被放過的,不過其實也差不多,我可不認為明慧公主會放了我。」千秋自嘲一笑,「不過好歹我們手上捏了這個秘密,只是沒有什麼證據,暫時也想不出有什麼用,算來算去,似乎只能從司馬誠身上下手了。」
四個人都沉默著,千秋繼而道︰「明日我便會同小郡王一起下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天還是亮了,千秋不過睡了幾個時辰便起來同定慧公主問安,阮胥飛今日並沒有外出,用完早膳之後,目光若有若無地總是注意著千秋。
之後,千秋屏退了僕從,跟著阮胥飛進了他的房間,他似是也憋了許久了,道︰「昨晚上你去了哪里?」
離開這麼久,住在一個院子里,沒有可能不讓他發現的。
千秋無所保留地將昨晚的事情同阮胥飛說了一遍,阮胥飛听了驚愕之際,不敢置信地看著千秋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千秋苦笑了一下,能這麼悠閑地和他說話的日子可不多了,相信二皇子那邊一定也和頭疼了。
「你今次居然如此簡單地將事情對我說了一遍?」阮胥飛上下打量千秋,依舊無法消化此等驚聞,三皇姨居然同二皇子有染?這可是有悖于倫常啊。
「除了你,我還能對誰說?」千秋理所當然的回答,讓阮胥飛一愣,他低下頭緊緊皺著眉頭,一杯茶在他手中已經有半柱香的時辰了。
阮胥飛憋紅著臉,二皇子同明慧公主的事情,這可是皇室丑聞,這等事情若是傳揚了出去,他們這些人一個都跑步了。如今這個時候,這個消息似乎有些像是催命符了,不能得到好處,反而招來禍患。
「此事,沒有證據,就算是有了證據,陛下也不希望從你我口中知道。」阮胥飛搖了搖頭,心中想的卻是是否要將此事告訴太子,如果太子得知,勢必想要借此除去二皇子,但是沒有證據的話,誰都不好輕舉妄動。
千秋只是將這件事情告知阮胥飛,並沒有想過要從他那邊得到什麼。不過如今她身邊幾個僕人都受傷了,只剩下一個樓碧的話,卻並不能正經出面服侍她的,如此一來沒有一個侍衛有些危險。
「便是將那三人都送下山去吧。」阮胥飛心中慶幸千秋昨晚上並沒有出什麼事情,至于侍婢,從定慧公主那邊撥過來了一個。
午間千秋往葉惜京那邊過去,率先裝上的便是那個戴著黑色面紗的女子,不等千秋說什麼,那女人先同千秋行禮,道︰「勞方見過元昌縣主。」
「你們世子可在?」
勞方點了點頭,道︰「世子在後頭舞劍。」
由她帶路,千秋進了阮胥飛的院子,只見著一處小空地上,葉惜京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單衣,一手握著長劍正在演練。千秋並未靠近,余光看到就在葉惜京身邊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男人站著,他的一只眼楮上面有一條刀疤,將眉毛生生分成兩半,便是她從前見著的那位斷眉的人,也曾入水救過她一命。
那人見千秋,遠遠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並不出聲打亂葉惜京的節奏,許久,葉惜京收劍,他面上已然大汗淋灕。
一命十六七歲的婢女遞上一塊汗巾,葉惜京順手接過,在臉上擦了擦,這才將視線落在千秋身上。
千秋看到並無大漾的葉惜京也是松了口氣,便走上前去。
「千秋謝過救命之恩。」並沒有率先同葉惜京打招呼,而是對著那位斷眉之人,那人眉頭一動,他長相對于女孩子來說還是有些恐怖的,表情有些僵硬,道︰「不知縣主從何說起?」
「便是七年之前,我落水的那次。」千秋說道,只見葉惜京不以為然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將手中的劍交給了勞方,道︰「這些你倒是記得清楚」
千秋笑笑,沒有接應葉惜京的話,葉惜京指了指外頭,勞方心領神會地將幾個侍婢都遣了出去,外間便只剩下四人。
葉惜京換了一身衣服從里屋出來,已經恢復一派清冷的光明王世子之姿,其實千秋昨晚上卻也沒有看清楚過葉惜京的模樣,更準確地說,她所有的印象,似乎還停留在七年之前。
「只身前來,看來你那位手下傷的不輕啊。」
「嗯。」千秋應了一聲,葉惜京的瞳孔極黑,這樣就算是眼楮不大,但是整個瞳孔輪廓非常飽滿,瞪人的時候格外有氣勢。
更何況,這人本就一身冷冰冰的,不是熟人的話,根本沒有人敢靠近吧。千秋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在中黃寺上香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葉惜京雖然也是一副清冷模樣,可目光卻也並不讓人畏懼,頂多只是讓人覺得這孩子性子冷不好親近。
但是現在的話,已經不好說了吧?
英帝說要讓她看住他,他是知道了多少呢?從秋來開始,還是從瑯玕世子挾持了他們開始呢?
「那麼,你來找我干什麼?」葉惜京抬眸,他原本以為她是有什麼話想要對他說,然而兩個人一坐下,她卻只應了一聲沉默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說到來意,其一自然是來確認他的安全,其二是來听後續的。
「我走之後,你是怎麼回來的?」
葉惜京一頓,笑了笑道︰「那是我同二皇子的事情了。」其實從一開始,就算是他拼命想要幫她,都沒有成功過吧,直到最後,她都是靠著自己,不曾單單依賴他。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格外傷自尊。就像是你拿著心愛的玩具給她,明明想要她歡歡喜喜地收下,但是人家笑著說謝謝,卻轉而交給另外一個人。
西涼關在烈日皇朝的西北,多山地,干冷,五歲之前,他尚未住在奉昌城之時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不復清晰。記得最深刻的,只是大光明王的鞭子和他冷冽的目光,心想他長大了一定不要變成他那個模樣,但是為什麼,如今卻是一點一滴地,不知不覺地模仿著他了呢?等意識到了這一點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無法回頭了。
千秋听著他的言辭,以為他不會繼續回答下去了,卻听葉惜京讓勞方和那斷眉的僕從退下,房內便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明明我讓你很為難了,怎麼又回來了這里?」
「因為你救了我。」
葉惜京冷哼一聲,對于她的這個回答顯得並不怎麼滿意。與其說是他救了她,這一次倒是更像他被她救了。
千秋可沒有葉惜京的這等心思,知道之前若是不是葉惜京捂住了她的嘴將他帶離,勢必成了那兩個男人之一的刀下亡魂。
葉惜京一頓︰「你是怎麼猜出來的?」那個時候,依著他也沒有發現那枚銅錢落在了僕從的手上,只听著落下來的時候的聲音有些怪異,可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啊。
「因為越是對自己的听力和眼力有自信的人,越是會追著那枚銅錢跑,而我,對于那兩點,完全不行,別說是在那樣的環境下了,就算是現在這樣,我也一定能夠追逐到那枚銅錢的影像,我能夠看住的,只有二皇子的手。」
「但是銅錢,並不在他的手里。」葉惜京目露困惑之色,只見千秋目光篤定,微微一笑,如同杏花春雨,那該……是江南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