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若不出來,你還打算在這素園外一直等下去嗎?」。蘇靈薇的聲音中頗含諷刺。
「你小聲一些。」安中只輕輕應道︰「若驚動了素園外的那些守衛,我們敵不寡眾,定會壞了大計的,安心再等一會兒,如果喬夕顏還不出來,就暫且撤回山腳下,明日再來打探情況。」
蘇靈薇冷然一笑,心中自然是再明白不過,喬夕顏此刻恐怕正經受著那蝕蟲的啃噬,生不如死,又怎會沖出這重重守衛的素園呢?于是,便也再不做聲,靜靜隱藏在樹林中同安中一起等待。
如此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安中有些焦躁起來︰「難道大少女乃女乃真的被哈川合那一幫人給禁錮住了嗎?」。
「早跟你說了,竟還在這里傻等,若是能出來,她早就會出來了,如今我們還在這里巋然不動地等著,怕是呆的時間越久危險越大,你這樣固執地不肯撤退,只會讓我們手下們處境更加危險。」蘇靈薇中指繞著垂到肩頭的一縷青絲,眼楮卻也仍然注視著那素園大門。
安中轉目一想,忽覺她說得十分在理,又有些猶豫,掙扎了片刻後,終咬咬牙,命身後的隨從傳令下去,隨即便悄無聲息地撤了兵。
蘇靈薇臨去前,還不忘朝素園抬目望去,滿臉的得意之色。
「命人飛鴿傳書,去同主子稟報,大少女乃女乃如今在那幫烏蘭國人手中,請示一下我們該如何進行下一步計劃。」安中領著手下,一路朝山腳下駐扎守候的其他隨從走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吩咐下去。
「慢著」得令後的手下剛要如實去辦,卻被蘇靈薇攔住了去路,只見她朝安中說道︰「你這樣向主子問該怎麼辦,豈不是自討苦吃。喬夕顏對于主子那樣重要,若將如今的情形同他講,主子又不能前來這里,只是給他徒增煩惱,況且事情有沒有回旋的余地還說不定,待明日靜觀其變便可。」
安中本就是個十分听命又沒有多少主張的人,得了蘇靈薇這樣的勸慰,為了自家主子著想,又為了不讓他失望,只得如此做了,于是便收回方才的命令,听從蘇靈薇的建議,決定再等等看。
同樣的夢境不知道踏進過多少次,雲霧繚繞的綿軟,魂牽夢隨的心醉,夕顏再一次一步步走在了這個沒有方向的玉璧高牆築成的宮殿,那樣晶瑩純粹,那樣價值連城,卻單單缺少了人的氣息,多的,是暖不熱心房的涼風。
「我已經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你,若你執意經一世凡塵,便注定坎坷異常,連身處的困境都解決不了,又如何去了卻你前世的情愁苦長?」熟悉的飄渺之聲適時回蕩在耳旁。
縱使同她說的一樣難以周全,夕顏仍舊願意拼力一試,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能夠接受,因為畢竟付出過,便不會有什麼遺憾,若如今叫她放棄一切愛情、親情、恩仇、甚至那些未解的謎團而獨自離去,她是萬萬做不到的,于是仰起頭來毅然回道︰「不管怎樣,我都要繼續下去。懦弱地將一切都拋給那些我摯愛的親人,並不是我的作為。」
「牡丹你不要那麼固執,我一次次地給你機會,而你卻一次次地讓我失望。回來吧忘了他,同菩提連根,便可永世不分,也好圓了我的期望。要知道,你如此折騰,早晚會讓菩提今生為了你折了性命的,如今的你不也正選擇了他嗎?執手並肩,不離不棄,不也正是你們的誓言嗎?這一世夠了,回來吧……」虛無的如風般飄過耳邊的聲音,如同一只為夕顏引著道路的燈燭,在這仙霧渾濁的宮殿中,指向一處閃閃發光的地方。
夕顏的目光變得有些呆然,仿佛已經沒了自己的主張,只一點點挪動著步子,隨著那聲音,一步步朝閃耀光明的地方走去。
「顏兒」正在她茫然地朝前行著的時候,一聲溫柔的呼喚,緩緩拂過臉頰,那樣親切,卻又那樣叫她覺得生疼,然而腳卻並未因這喊聲而停留。
「顏兒你醒醒我是昭軒我來看你了我該死不應該留你一個人忍受這所有的痛苦,只要你醒來……我就再也不離你而去了。求求你」這聲音,如此熟悉,如此懷念,已記不得曾經有多少次,恍然以為是這聲音在叫她,可每次驀然回首時,都只有半山的空寂與遠遠山巔的白跡皚皚。
是昭軒是他來看自己了嗎?夕顏努力的克制著腳步,告訴自己,再走的話,只會離他越來越遠,終于,再抬起腳時,她並沒有向前邁去,而是回轉過身來,掙扎著睜開眼去瞧。
仿佛終于擺月兌了噩夢,初醒時依舊是驚恐地模樣,夕顏一睜開眼來,便用力撐著,像是險些便再見不到這世上的任何一物,望著床榻頂上灰藍色的床幔,她這才意識到方才經歷的,又是那糾纏自己的夢魘,只是這次的夢境要較曾經可怕的多,好像只要她繼續走下去,便再難回頭似的。也正是這個夢,讓她更清晰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昭軒,從未被她真正忘卻過。
「顏兒」正在她惋惜為何不叫自己看清楚身後呼喚之人的模樣再醒來時,夢中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麼近又那麼真實。
夕顏轉目朝床榻旁望去,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龐頓時映入眼中,她驚愕一愣,目光又霎時軟了下去,這不是昭軒又是何人?她靜靜地注視著他,仿佛這世上就他們兩人一般,這樣對視許久,都不曾再說一句話,唯獨多的,只有夕顏難以抑制的淚水,與哽咽在心頭的千言萬語。
「少爺大少女乃女乃醒了」一個急匆匆從身旁遠去的聲音打斷了夕顏的深凝,未待她看清何故,哈川合便已經焦急地到了床榻旁來。
夕顏剛要起身去問,才發現自己連動的力氣都沒有,好像剛經歷了生死劫數般虛弱,于是,忙開口去問︰「發生了什麼事?」聲音慢滲滲地流出。
「大少女乃女乃你是中了巫毒,是墨女養的蝕蟲,肉眼是瞧不出來的,專門從人的傷口鑽入,一般被摻雜在擦拭傷口的藥水中,涂抹後十個時辰便開始發作,讓人痛不欲生,直到它們將有傷口的那人侵蝕的千瘡百孔,最終使得那人痛死。」一旁一名醫者模樣的中年男子為她解說起來。
「墨女?」夕顏口中念叨著,怎這樣耳熟,微微思度著,忽而想起「墨女」這個名字是從姜郎中那里听來,這個墨女不正是下了咒語使得寂鷹生來成了不人不妖模樣的研究巫術之人嗎?
正在她思考著是何時沾染上這種可怖的東西時,一個沉厚的聲音從那名醫者身後傳來︰「大少女乃女乃你務必要想到是如何被這蝕蟲侵入的。」而後閃出的,竟是寂鷹。
夕顏自然是知道他要這樣詢問的緣故了,墨女向來神出鬼沒,且多年不在百姓聚居處出沒,甚至有傳聞說她早已不問事實,只獨獨于東海邊修養。然而自那次寂鷹得知他自己生的如此是人為原因後,便始終對那個墨女懷恨在心,如今既有了這樣一個線索,他又怎肯輕易放過?然而夕顏倒是寧願他為自己的國家多做出貢獻奮戰沙場,也不願他去報那沒有意義的仇,畢竟很多事情都成了過去。于是便說道︰「我也不知是何時何處,讓傷口踫上了這些個東西。」隨即將話鋒一轉,朝哈川合問道︰「不是說若沾上這東西會直至痛死嗎?怎輕易就被你給醫好了?」
卻不想她話音剛落,屋子里的人皆一一沉默,夕顏突然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事情被隱瞞了下來,忙急切問︰「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對我說的?」
「既然大少女乃女乃已經醒了,那就請尹公子先由寂鷹領著,去看看大少爺吧」哈川合朝一言不發的昭軒說道。
昭軒起身,神色復雜地望了夕顏一眼,便隨著寂鷹一起,離開了這屋子。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們一踏出房門,夕顏便急不可耐地問,隨即一想,又道︰「子逸呢?他怎麼沒有在這里?為何讓昭軒與寂鷹去照看他?他……他怎麼了嗎?」。她說著說著,忽然覺得本該在她醒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子逸,定是發生了什麼與自己有關的事情。
「張大夫你同她講。」哈川合掙扎許久,依舊不敢親自同她說出。
夕顏見他這樣為難的模樣,心中乍然涼作一片,胡思亂想中听那個張大夫說道︰「大少女乃女乃您原本就中了斷紅妝的毒,那毒若是沒有調制的解藥便只藍蝶草能夠解,之後身上的傷口又被蝕蟲侵入,照理來說,是沒得救了的,但我與徒弟們竭力保您性命,雖想到了一個法子,但需要千年菩提樹的汁液作藥引,如今在這楓山之上,菩提都未得見,更別說世上難得一遇的千年菩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