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正在屋里說話兒,留哥兒從外頭跑進來道︰「茉莉姐,荷花姐,我娘說,叔把童蒙禮定在後天了,到時候別忘了送栓子哥過去。」
「行,知道了。」茉莉應道,「今年倒是比往年都晚呢!」
「姑父這幾日只顧著照顧大姑的身子了,這會兒能想起來童蒙禮倒是也稀奇了。」荷花笑著說,「總歸沒忘了就是好的。」說著招呼留哥兒過來,抓了把糖果給他,「趕緊回家,別在外面瞎跑。」
訂了童蒙禮的日子,茉莉就把老早就做好了的新衣裳拿出來,拎著看了看說︰「還是叫那小子過來試試看吧,我這還是年前量的尺寸,若是不合身兒還能改改。」
「那也好,這會兒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怕是一天一個樣兒呢!」荷花出門去把栓子叫了進來。
茉莉拿著衣裳比量了一下,果然是長高了點兒,人倒是又精瘦了些,她拈著畫粉在兩側輕輕劃了道印子,翻開下擺看看說︰「幸好當初怕他長高,我在里頭多留了一大截兒,這會兒只要放開兩寸就是了。」
栓子見茉莉拿了新衣裳,頓時就知道是要去學堂了,忙拉著荷花道︰「二姐,你說等我上學堂的時候送我一套新的筆墨硯台,還有鎮尺,可不許賴賬。」
「誰賴賬啊?」荷花捏著他的鼻子說,「從來都只有你賴賬,二姐什麼時候賴過你的了?」說著從炕琴里拿出一個新的布包,打開給栓子看了看里頭,筆墨紙硯還有鎮尺都齊齊整整地放在里面。
「二姐最好了!」栓子立刻喜笑顏開地湊過來,「給我先拿去吧!」
「那可不行,這得到童蒙禮的時候用的,你就再忍兩天吧!」荷花忙把布包收起來,又重新放回了炕琴里。
方氏和祝永鑫從地里干活兒回來,听說栓子要到學里去念書了也很是高興,方氏還對茉莉說︰「你姑父要管著學里的事兒,這回又收了這麼多孩子,肯定照顧不過來,你平時多去你大姑家,幫著干干活兒啥的,別讓你大姑累著。」
「娘,這還用你囑咐,再說枝兒姑姑也每天過去,早晨去晚上回來的,就差搬過去住了,大姑最近日子過得滋潤著呢!」茉莉沒太當回事兒地笑著說。
方氏心里卻是擔心的,祝大姐都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紀了,這才剛是第一胎,孩子們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她卻是放心不下的,便私下跟祝永鑫商議,要不要請鄭大夫來給瞧瞧,開點兒好的安胎藥吃著,這樣心里也踏實。
祝永鑫雖說也是惦記,但是終究是個男人,也不好去管自個兒姐姐懷孕生孩子的事兒,只對方氏說︰「這是女人家的事兒,你自個兒拿主意就是了,我哪兒懂得啊!」
方氏見他這麼一推三六五的,白了他一眼說︰「我這不是覺得,為了這事兒麻煩親家會不會不合適,可又總不能大老遠地拉著大姐進城一趟。」
「你們女人家就是想法多,人活一輩子總免不得有求人辦事兒的時候,咱請了親家來,欠的人情咱自己去還,有啥合適不合適的?」祝永鑫起身兒道,「正好把親家接過來看看小秀和寶兒,我明個兒就去。」
「那也好,明個兒來了讓親家住一晚再走,我好生拾掇幾個菜你們倆喝幾杯。」方氏其實也就是好自個兒嘀咕,這會兒見祝永鑫拿定了主意,就也很是高興地盤算著做什麼菜才好了。
晚飯的時候小秀听說要接鄭大夫過來,立刻說︰「爹明個兒下晌兒去吧,正好把寶兒爹一道接回來,明個兒是初九,他們後兒休沐,回來還正好能趕上栓子的童蒙禮。」
「還是秀兒記性好,我都沒想著老大也該回來了。」方氏笑著在碗里刮了一小勺米糊糊去喂寶兒,見她也吧嗒著小嘴兒吃得香甜,「咱們寶兒最大的好處就是吃東西嘴壯,給啥都吃啥的,瞧這小胳膊腿兒的多結實,一看就是個好養活的。」
鄉下對孩子最看重的就是好養活,在這種缺醫少藥的時候,孩子的夭折是最常見的事兒了,方氏自己生了七個就有兩個沒活成,荷花還打小兒就多病多災的,所以她看著寶兒這麼點兒就好吃好睡,長得壯壯實實的,就打心里覺得高興。
小秀也抿嘴笑著說︰「可不是,這孩子也不怎麼哭鬧,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跟那小豬崽子似的。」
「去,哪兒有這麼說自個兒閨女的。」方氏笑著嗔道,「咱們寶兒這是給爹娘省心呢,你是沒帶過那難養的孩子,你別看荷花現在機靈懂事兒的,小時候老難帶了,三天兩頭就病歪歪的,那時候小還說不出自個兒哪兒難受,就蜷著身子在炕上哭,連哭都不像別人家那孩子哇哇地哭,哭得跟那小貓叫似的,哼哼唧唧地,讓人听著就心里難受,後來總算是好起來了,可真是不容易。」
「咋好好兒地說我咧!」荷花吐吐舌頭說,「小時候的事兒我都記不清楚了,反正我現在好好兒的不就是了。」
祝永鑫也插話說︰「就是,孩子現在好好兒的就行了,以前那也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也翻出來說。」
「我就也是一說,過去就過去了,以後都好好兒的就行。」方氏又喂了寶兒幾口,見小秀吃完了,就把寶兒遞給她抱著,自個兒趕忙地吃了飯。
轉天祝永鑫把鄭大夫和博榮從城里接過來,直接先奔祝大姐家去了,先給把脈看了情況,說祝大姐身體的底子不錯,雖說年紀稍微大了點兒,但是也用不著太擔心,開了滋補和安胎的方子,一並都交給了傅先生,又囑咐了平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之後到祝家看了女兒和外孫女,晚上跟祝永鑫一道喝酒的時候便說︰「親家啊,咱們兩家認識這麼久,又做了快兩年的親家了,有啥事兒我也就不跟你藏著掖著的直說了,博榮以後的前途,你家到底是咋打算的呢?」
祝永鑫听了這話一愣,喝了口酒才說︰「親家,不瞞你說,這事兒我也問過博榮,不過他只說自個兒已經有打算了,讓我不用擔心,唉,孩子大了都有自個兒的主意了,而且他自己念書識字懂得大道理的,肯定比我這樣只會種地的懂得多不是?他如今也當了爹,不是個毛頭小子了,所以我尋思著他自個兒心里應該有數的。」
鄭大夫便干脆把博榮叫過來,打算問個清楚︰「博榮,雖說我不是你親爹,但是我就小秀一個閨女,也就把你當自個兒的兒子一樣看待的,明年就是秋闈了,你自個兒心里倒是有啥打算,也說出來讓我和你爹听听,雖說我們都沒啥本事,幫不上你什麼,可好歹也是比你多活了這麼多年,也能幫你把把舵,或者說你說出來也讓我們安心些不是?」
博榮聞言道︰「岳丈,您這話說得讓小婿無地自容了,其實也不是我不跟家里說,只不過之前自己還在考慮。」說罷便把跟孫建羽的關系和今後的打算對祝永鑫和鄭大夫大致地說了一下。
鄭大夫一直住在城里,對孫家如何還是有所耳聞的,听博榮這樣說,倒也覺得還算是個不錯的出路,不過還是謹慎地說︰「博榮,按理說你選的這條路對你來說是很不錯的,能被孫家瞧上也證明你的確是有本事的,孫家在咱們這邊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本家在京城也有靠山,只不過我還是想囑咐你一句,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能長久不衰的高門大戶實在不多,總歸都是會有榮辱衰敗的,你自己要懂得分辨是非,不要只顧念同窗情誼,不要把自己陷得太深。」
「嗯,小婿明白。」博榮陪著祝永鑫和鄭大夫又喝了幾杯酒,勸著他倆早早地歇下了,這才自己回屋去。
小秀早就鋪好了被褥,也把寶兒哄得睡了,見他進屋還帶著酒氣,就嗔怪道︰「你還說去勸爹他們不要喝了,結果沒勸住人家自個兒還跟著一起喝,若是明早起不來耽擱了栓子的童蒙禮可怎麼好。」
「爹和岳丈問我今後的打算,跟他們聊了會兒,就也喝了兩盅,這麼點兒酒還不至于有事兒。」博榮進屋一坐在炕上。
小秀下地去外屋兌了熱水回來,讓博榮洗了手臉,自個兒又另端了一盆給他洗腳,「那你今後有啥打算,是咋跟爹說得?」
「不管我做什麼打算,肯定都是把家人,把你和寶兒放在最前面去考慮的,我不求什麼高官厚祿,只要家人都過得好,我就滿足了。」博榮伸手把小秀攬在懷里,湊在她耳邊呢喃著,手卻已經有些不老實地模進了她的衣襟兒里。
小秀先是按住了他的手,喘息著說︰「小心吵醒了寶兒……」但是回頭見寶兒睡得正香,就也松了手直接把身子偎進了博榮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