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五月天,也是陽光明媚。安公子在房中,看著當車和安權收拾行李。這里再也不能呆了,王爺這人,極其狡猾也罷了。簡靖王也熟讀史書,同他說周公吐哺,簡靖王就回文王、武王也有劃紂之師;同他說君臣之道,簡靖王歷數列朝開國皇帝,起兵之時,名聲統統是賊。
「先生,你真的要走?」史勛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皮囊。史勛是濃濃的不舍,王爺面見永年先生四次,四次爭得臉紅脖子粗。勸諫能弄到兩個人都紅了脖子,可見永年先生是如王爺所說,惟大膽而矣
安公子自己動手收拾的是書,看到史勛進來,才放下書過來拱手︰「秋闈八月,我再不趕去就來不及了。」安公子立于房中,心思飛到京中︰「以前我曾說過,此時不是文人報效之時;近來再讀史書,人人不服效,朝綱幾時能清?」
「佩服,永年先生,王爺有留你之意,又為你前來處處保密。這听雪館中,看著人多,其實個個底細都是洞察。先生,你留下來一年兩年,等到海宴河清再回也無妨。」史勛本人就奉簡靖王之命,來勸過安公子幾次︰「如想家人,可一同接來。道路雖難,也能辦到。」
安公子一笑︰「不了,十年寒窗為的就是秋闈春闈和殿試,不能讓人說不敢下科場。不下科場就有功名,總讓人說根基不正。」
又勸說還是不行,史勛把手中皮囊送上︰「這是王爺送來,給先生京中之行,以壯行囊。」安公子接過並不打開,交給當車後,再是深揖︰「多謝王爺盛情。」
三天以後,還是史勛送安公子,主僕三人加上史勛和兩個士兵,一行六人出了城門。行不到十里路,路邊有人相候。簡靖王紫衣黑麾,立于道旁。
讓人斟酒過來,簡靖王親手把與安公子,濃眉下眼眸還是不悅,只是說話中听得多︰「這第一杯酒祝你蟾宮折桂,」安公子雙手,看那酒杯是金杯,杯中酒只有淺淺一點兒,這是為安公子酒量不大所備。
「第二杯酒祝你路上順風順水早到京中,想公子到京中,但有事情自然不會做袖手旁觀之人。」簡靖王說過,眼眸中分明是說︰你小心才是。順人則昌,逆人則亡。安公子默然也喝下去。
簡靖王第三杯酒送上來,淡淡道︰「他日京中相會吧。」安公子喝過第三杯酒,陡然也有豪氣生出,雙手抱拳道︰「王爺保重,他日相見,再陪王爺談論古今。快事呀快事」
打馬而去的蹄塵後,簡靖王哈哈長笑。這書生膽大可包天,已超出一個說書先生。他日京中相會,他還要和我理論。以後京里維護皇權之人,又多了一個。簡靖王想到此,突然覺得有趣之極。
還是來時方法進城,上船往京中來。五月天氣,又順帆順水,兩個月後,史勛把安公子送到京門。史勛沒有下船︰「碼頭上有人接應,公子再會。」
到碼頭上,果然有人牽著三匹馬道邊相候,把馬送上就即不見。安公子不得不感嘆一下,簡靖王籌備,是周密之極。
下處是早就安排好的一處二進宅院,青磚小院透著古樸整潔。內宅里人不多,只有兩個丫頭和兩個漿洗媽媽。當車安權和公子一起,都住在內宅里。
安公子進門,就讓人去送信︰「告訴左大人和孔大人,我到京里了。」房中兩個丫頭青兒和綠兒,是第一次見主人。見是一位年青儒雅的公子,都透著扭捏過來問安。
「備下熱水,我要洗洗。」安公子說過往房中去,看房中擺設都很潔淨。先要看的就是家信,這一年來,一封信也沒有看到,家人好不好,菂姐兒好不好,兒子好不好,只听史勛說過兩次。打官司的事情也知道,不過早有籌劃。安公子迫切地看信。
信擺在書案上,一年里收到有數十封。安公子先拿起來看封皮,家信,鋪子上管事的信,諸公子的信,還有一些是…….安公子露出笑容,真是讓人不敢相信。這是菂姐兒寫來的信,這是她的字,只是周正勻淨,不會看錯。
急急拿起來一封要拆,安公子又冷靜下來。妻子那性子,不是平白對我說思念的人。未拆以前先猜上一猜,受了委屈?再就是有人慢待于她,她來了火。把信拆開來,安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重頭再看一遍,信中是思念,還真的是思念。寫得你儂我儂,象是夫妻情深。安公子失笑起來,這思念背後是什麼心思?
正要把蓮菂來信一一看過,青兒含羞進來回話︰「熱水備下,請公子洗浴。」安公子只得先丟下信。七月到京里,正是盛夏,打馬進城身上全是汗水,听到熱水三個字就圖不得。安公子把信放下,又笑著理整齊。打算洗過再來,細細解這信意。
兩個丫頭青兒綠兒,在房門外都臉紅。綠兒對著院中香氣正濃的木香花看過,低聲道︰「我備茶去,再公子洗過要睡,那竹簟再擦一遍才好。」
「姐姐去了,一會子公子要送熱水要人侍候,我一個人可怎麼好。」青兒害羞,知道綠兒也害羞,不肯讓綠兒走︰「竹簟一天擦拭三次,姐姐不能走。」
年青俊秀的主人在寬衣洗浴,兩個小婢頭回服侍,羞澀得不行。房里水聲輕響,青兒和綠兒還在細細商議︰「晚上你先上夜,往公子房中睡去。」另一個人更是不肯。這樣商議過,取過一個銅板來定今晚誰在公子房中。
銅板高高拋起,還沒有落下。房門輕響打開,安公子發上沾著水珠走出來,看那銅板落下,倒沒有責備不專心當差。他心中只有蓮菂的信,笑吟吟對著「啪」一聲落下的銅板問道︰「這是做什麼?」
青兒和綠兒趕快垂手,吃吃著說不話來。「當差不要淘氣。」安公子這才說一句,笑容滿面往房中來。剛拿起信,外面有腳步聲和喜悅的說話聲︰「永年,永年,老師在家里備飯,讓你去他家里吃飯。」
房外走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這是孔補之。安公子听過就喜悅,大步出迎。兩人在院中不是行禮,而是抱在一起哈哈大笑。廊下擔心公子生氣的青兒和綠兒松一口氣,那銅板當然早就撿起來,慌亂之中也沒有去看是正還是反。
「走,看老師去,老師備好酒菜,特意請你的。」孔補之對著安公子深深地看著︰「你來了太好,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兩個人就此攜手進房,孔補之看著安公子更衣束發,出門往左大人家里去。路上就傾訴離別的這幾年,越說笑容越深。
從左大人家里回來是夜里,安公子帶醉而回。走進院門,月色撩人浮于地面花磚上,青兒綠兒出來接著公子往房中去,安公子微笑擺手︰「我要看信,你們睡去吧。」
不能說公子被嚇一跳,實在是沒有想到。心中每多期盼,也沒有想到真的會有思念給自己。今晚無事,命丫頭烹上熱茶,把信細細一封封看過。
先看諸公子和管事們的信,有著急要回的單放一旁。最後拿起蓮菂的信,安公子喜形于色,這一封封信中,全是思念不成?
青兒剪過幾次燭花,公子燭下還在笑眯眯。實在喜歡,實在歡樂,菂姐兒還能寫出這種信來。喜歡歸喜歡,兩封信後,就明白信中意思。這些信里,字字句句是為著兒子。
孩子當然不會給她看著。臨行前和祖母有話,當時狠狠心,自己要是不在家,菂姐兒鬧騰起來無人能敵。*藥她都敢放,真是不知道她還能做出什麼來?
當時安公子說過︰「如果還有去心,留子去母,多多給她錢,讓她去吧。」大丈夫何患無妻,雖然心愛,又能如何。安公子當時丟下的是這句話。
安公子悠悠然看窗外,有思念的信來,就是菂姐兒戀著孩子。人心如海底針,這親事軟逼迫而來,蓮菂想什麼,安公子其實不明白。他只是讓事情,由著他自己喜歡發展下去。自古也是男追女,我喜歡你,就用些手段。
燭光照著眼楮明亮、面龐也明亮的安公子,他睡在床上,床頭擺著紅燭,手指中夾著一張紙,神色悠然自得,嘴角邊噙著笑容。房中上夜的青兒偷偷窺視公子,這信麼,應該是少夫人來的信才是。
家里這位少夫人,算是名氣在外。說窮得不行,與公子老宅是鄰居。公子在老宅里住上幾個月,先是把她養起來,然後是接到家里,再就成了親。這樣的人,讓別人听過好一陣思量。青兒就在猜測,猜測一回睡意漸來,人慢慢睡過去。
第二天沒有回信,安公子在孔補之引見下,去拜幾位文人。過上兩天,小窗濃綠下,安公子午睡起來,把妻子的信拿起來,依著時間重新看過。問問自己,還是喜歡。明知道為爭孩子,明知道是假的,還是喜歡。而且這信前幾封虛情假意的多,後面越寫,卻是真情流露。
肌膚之親也有了,孩子也有了,傻丫頭心里有我,只寫自己思念就行。強加上什麼舉案齊眉,實時不必。
京中久曠不是常法,特別是嘗過情滋味的人,更不能久別。但是這信,現在依然不能回。安公子心中傲氣,等我中了,再給你回信接你們母子不是更好。
在家里等信的蓮菂日子不好過,晚晚回來不由自主要想公子。為何不回信?只有變心的人才這樣。每多看兒子一眼,蓮菂委屈莫明,多抱一會兒都不行。床前明月光,還有星星陪著。我有了丈夫生下兒子,晚晚只有一個人。
難耐到不行,白天會去二門上等安步,安步總是上午要進來,站到二門上等,也可以早些知道。二門上剛站定,看到安步在樹叢後和一個人說話。哦,是張四嫂
張四嫂從安步手中接銀子︰「我照小哥兒交待的原話,對劉知縣夫人說的。」安步點點頭︰「你再去告訴她,劉知縣的私房,每個月都交給繡羅。」
兩個人說過話,安步往內宅里來,門上對少夫人回過無信,就往里面去。蓮菂不無沮喪,拖著步子進來坐下。
張四嫂也沒有走,她外面轉一圈又進來,還有一筆銀子要在少夫人手里討才是。「自從有人晚上蒙面手執棍棒要害劉知縣的兒子,劉知縣把劉夫人鎖在房中。雖然茶飯照有,但是不許她出門一步。我為少夫人傳話,也是由劉姑娘傳進去。」
「真可憐,手里沒有錢嗎?何不逃出去。」安少夫人也給張四嫂不少錢。張四嫂接上兩處錢出來,對劉知縣夫人很是感激。沒有她出這主意,自己哪能賺到這些錢。安少夫人讓自己悄悄告訴劉夫人,劉知縣外面有人;而安步也讓自己去這樣說。
張四嫂雙手合十,對著青天拜上幾拜。可見人不能做壞事,看看現在這些人,一個也不肯放過她。安少夫人讓我學話,報劉知縣夫人設計陷害她的仇。那天要沒有公子在,宋姑娘她還能當上少夫人?應該是她哭著說冤枉,把公子說動了娶她。
但是安步要自己這樣做,張四嫂就不明白。要知道繡羅可是安家一直在收留。養胎生產找穩婆,都是安家在張羅。收了錢的張四嫂回家去,有錢就快活,管別人閑淡事。
安少夫人為了兒子毫不氣餒,按月一封信送走。九月中的一天,安家熱鬧非凡。安公子的報捷條子貼上了大門口。這是家里第一個中舉的人,安老太爺夫妻榮耀,安老爺夫妻榮耀,最讓人眼紅的還是安少夫人。
丈夫中舉是喜事,安少夫人喜歡不起來。隨著報捷條子而來的,是公子的回信。總算有回信了,蓮菂欣喜打開。思想準備不充分,這就被噎了一下。信中所寫︰
「吾妻見信如晤︰去歲游玩各處,年初才至京中。見信不敢置信,妻幾時思念我至深?當是哥兒想父親,才是父子天性。」
蓮菂少夫人模模臉上,有些熱乎乎,應該不是難為情。再接著看下去︰「我思妻念子,如長輩們疼愛哥兒。如今科得中,理當接妻兒至京,又恐祖母母親,不放哥兒成行。昨夜更深,推窗步月猶在徘徊。若妻至京中,哥兒留伴祖母,卿卿意下如何?」
好在這封信,是安步單獨送進來。這時候安少夫人的人,是獨自在小廳上操辦為公子慶賀喜宴。
對著這封信,安少夫人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我為孩子才要去京里。可公子他,不要孩子只要我去。可見這一年里,他真的是在享樂。
這信應該怎麼回?又有思念又要讓公子想兒子。當晚秉燭,在帳中不睡。把信放在腳下,自己抱膝獨坐。上夜的丫頭又在亂猜︰「少夫人對著公子的信不舍得丟,這是當然的。」
安少夫人的回信很快就到京中︰「哥兒年幼,我又不懂,老夫人照顧哥兒無病無痛,人人都說長象金童。只是這孩子可憐,從生下來沒有見過父親。公子今科一定高中,哥兒到年底也一周有余。跟在公子身邊,在床榻嬉戲之時,也可以早早地學些道理認些字,不是更好。有母無父也是可憐,再離開母親,我想他,公子也想他才是。再,我時時思念于你。」
安公子看信樂開懷,蓮菂見信回得快,公子要晾上一晾,停上幾天再慢慢回信。大火固然猛烈,小火更能熬人。這一對夫妻在信里開始打官司,一個訴說思念,一個將信將疑。
如此拖到第二年,春闈結束後,安公子又高中。同年殿試又中,官授京都府尹。安老太爺和安老爺听過都是皺眉,府尹管地方事,是一方父母官。只是京里住著皇親國戚,這地方事不是好管的。
秋風颯爽黃花滿地,安老夫人也起個大早出現在碼頭上。冕哥兒早上穿衣,又在馬車里顛過,已經醒了。安老夫人親過他的小臉又親過小手,揮手讓蓮菂上船︰「路上別貪涼,听周夫人的話,好好照顧哥兒,到京里就來信。」
小楓抱著冕哥兒往船上去,冕哥兒象是知道離開長輩們,「哇哇」大哭看著安老夫人。安老夫人也流下眼淚,只是揮手︰「快上船,看不到我,他就不哭了。」
一身行衣的蓮菂拜別長輩們,又交待不去的留弟要听話,上船後看岸上擦拭眼淚的婆婆和祖母。不想她們,沒有說什麼就讓自己帶著兒子去京里。安權來接,周夫人送小周公子進京完婚,就便一起趕路。有周夫人上年紀的人在,安老夫人才放心許多。
冕哥兒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這一天全是母親抱著。周夫人看到就要說︰「你總抱著怎麼行,以後去京里,也天天抱著。公子當了官,你總有些女眷們的應酬吧。」
蓮菂笑得傻乎乎︰「我從來笨,應酬上不行,我還是看孩子。」晚上抱著兒子肉乎乎的身子睡,讓人心滿意足。夜里冕哥兒醒來,看到身邊是母親在,哇哇又哭一回。過上幾天才算是習慣,小楓睡在床前甲板上,帶笑解釋︰「在家里晚上哥兒哭,老夫人也要起來看。」
以後是母親看,你也只能看母親。蓮菂抱著兒子,對著他扮笑臉兒哄他,心里不住盤算,到了京里,公子不會不讓我看孩子吧。他信中的意思,就是京里沒有人侍候,等我去侍候他。難道被外面的人甩了傷了心?一年沒有消息,這就想我得很。蓮菂親親兒子小手︰「我只陪著你。」
小周公子也在船上,他不喜歡安少夫人,安少夫人不喜歡他。小周公子是個男人,帶著家人只照顧周全,輕易不往船艙里去。算是一路無事,不日在京門下船,是下午時分,碼頭上一頂官轎,後面是馬車,安公子不是白袍也不是衣衫飄然,而是嶄新一身官服站在那里。
「少夫人,你丈夫來了,看看那身衣服,當官了。」周夫人急忙喊蓮菂來看。船漸近碼頭,安公子也看到船頭上的蓮菂,夫妻兩個人對視著,都有些百感交集。
安公子是急著看兒子,蓮菂是急切在安公子身上打量,不是為看官服,就是想看幾眼。小周公子對著安公子招著手,嘴里讓人︰「放跳板,把跳板準備好。」再起身笑嘻嘻︰「永年兄,你兒子在這里。」
下得船來,蓮菂無話,還是小周公子話最多︰「嗨,你穿這身官服來接,是給我看的吧?」安公子眼眸深深只打量蓮菂,嘴里在回小周公子的話︰「不是,是剛下朝沒有來得及換。你大哥還在宮里,只有我來接。」
夫妻在碼頭下也是對視,蓮菂把兒子送過來︰「冕哥兒睡了。」安公子點點頭︰「我看到了,上車吧。」把家人安頓好,又把周夫人也安頓好。一行人往京里去,在城門口才遇到周長公子來接。長公子周伯涵對安公子不象往日親熱,只拱拱手冷淡地道︰「我出來遲了,有勞永年。」
沒有看出長兄冷淡的小周公子,把母親家人交給大哥,一定要跟去安公子的寓所認認地方。蓮菂在馬車里听著他在外面邀功︰「我路上照顧得好,不信你問我佷子。」蓮菂一曬,問我兒子,他還不會說話。小周公子也恨上自己,能不提自己就不提。
小周公子去到寓所認了路,這才告辭回長兄家,以前來過熟門熟路進來。門上人道︰「大公子請小公子去見他。」
「我這就去,」小周公子知道又要听話,長兄人穩重近似于古板,所以和安公子處得也不錯。到這時候,小周公子突然想起來,城門相見,象是兩個人不怎麼熱絡,還不如以前。
周伯涵告訴小周公子一件讓他吃驚的事情︰「安佶自到京里,和宦官們走得火熱,來到就送一批珠寶給田公公,又分送田公公心月復貴重物品,滿朝里都說,他這個官還要往上升,只是他的老師左大人,對他也冷淡許多。」
這一悶棍把小周公子打得暈頭轉向,他吃吃說不出整話︰「這,這不可能,換了誰都可能,只有他不可能」
「不可能最好,我告訴你,是讓你和他走動不要太親密。你到京里是來成親,你的行程我剛和母親議定下來,你也沒有閑空兒往外面去才是。」周伯涵遞過來寫好的弟弟行程。小周公子接過來看,果然是一點兒空閑也沒有。
「她去看首飾我也要跟去?這是她辦自己嫁妝,我跟去付錢嗎?」。小周公子看過覺得不對,周伯涵不耐煩︰「讓你去就去,只要別亂跑就行了。」小周公子傻呆呆看著大哥,他真心不相信安公子會做出那種事來。
一周多的冕哥兒極為好動,作為母親的蓮菂和兒子一樣。京里住的地方不大,蓮菂自己想看門外熱鬧,借口說兒子要出去玩,在來到一個月以後,對安公子說出去逛。
安公子先是不以為然,眉頭皺得緊緊的︰「在家里呆著。」後來經不起蓮菂說,是無可奈何的答應。
先逛京外好玩的地方,逛了一遍在外面吃飯。路上看到有個小孩子戴的新玉鎖片,和那母親問過地方,蓮菂抱著兒子去買他戴的鎖片。
這是一家珠寶玉器鋪子,鋪子門口停著幾輛車,安權費了好大會兒功夫才把車停好。鋪子里有熟人,蓮菂看到小周公子在,立即用兒子擋住臉裝看不到。小周公子翻翻眼楮,安冕那張肥乎乎的臉在面前,小周公子就只和一周多的安冕說話︰「你要什麼,叔叔買給你。」
陪著小周公子出來辦成親用東西的,是周伯涵的一個幕僚,看這孩子白胖,隨口問道︰「這是公子哪位相識的家眷,這孩子養得不錯。」
蓮菂听到得意,才從兒子身後露出臉來。一看小周公子,面上卻是猶豫不決。蓮菂不無惱怒,自己回答出來︰「安大人家里的。」
那幕僚听過臉上就變色,冷笑道︰「府尹安大人?」然後拂袖罵道︰「這樣小人的家眷,也敢出來亂闖。」
蓮菂漲紅臉,就是冕哥兒也伏在母親懷中老實得多,象是感覺出來有人不喜歡他。小周公子含糊其辭︰「嫂夫人請回吧。」安權從外面進來,也勸蓮菂回去︰「咱們回去吧。」
幕僚把這一對母子罵死,猶不解恨︰「這個安永年,文章我寫過,才氣是有,就是沒有骨氣。」小周公子更狼狽,匆匆忙忙挑好東西,拉著幕僚就走︰「在街上亂說要惹禍的。」幕僚還是怒氣沖天︰「我親戚家倒死了兩個人,都是獨苗,雖然不是他所害,我看到這樣小人就來氣。」
小周公子也翻臉︰「你有氣是你的事情,你為我大哥想想,別帶累別人。你有能耐,去午門前喊冤去,這就不帶累別人,你不過是撿個能說的人說話罷了。」這樣才把幕僚的火氣壓住,帶他回來。
莫明被罵的蓮菂回到家里,抱著兒子氣沖沖進房里,安公子還是皺眉︰「你怎麼了,別驚到孩子。」蓮菂冷笑幾下,安權在後面進來,把外面的話說一遍。安公子倒笑了一笑,過來逗著冕哥兒笑︰「好兒子笑一個,別學你母親,最喜歡自找沒趣。」
「您這官是怎麼當上的?」蓮菂狐疑地問出來︰「在京里當府尹不是好當的,不象在外面是地方父母官,在京里比你官大的人多呢,而且听說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當上,公子你有這樣能耐?」
安公子逗著冕哥兒,父子一起笑哈哈。听完蓮菂的話,安公子一曬︰「你長進不少,說得挺好。」
「是老太爺和老爺背後在說我听到的,」蓮菂索性把兒子給安公子抱著,自己掏出帕子擦擦汗水,有抱兒子的汗水,也有冷汗︰「老太爺讓我有話帶來,要是你官當得不開心,讓我對你說,咱們家不缺錢,不要當沒出息的官。」
安公子抱著兒子慢條斯理回話道︰「你又什麼都懂了,這不是你教唆余翠翠出門做生意,你還能說上話。我讓你別出去,你去自找沒趣。」
「那你不出去嗎?難道你听不到?」
「當然我听不到,在我面前說我能客氣。這是周伯涵手下哪個傻蛋,在外面欺負女人和孩子,」安公子剛說這里,蓮菂又後悔說出來︰「你當我沒說吧,你少得罪人的好。這官當不下去,咱們回去吧。」
安公子嗤之以鼻︰「婦人之見」蓮菂往外面喊藍橋進來︰「我帶來的有株珊瑚樹,小周公子要成親,拿出來準備著,或許公子要送這個。」
「他成親,我不去。」安公子話說出來,蓮菂瞪圓眼楮對著他看半天,揮手讓藍橋出去,把兒子重新抱回來,逼著安公子回答︰「到底怎麼了?原先在家里,人人看得起你。怎麼一當了官,就人人看不起了。」
安公子不屑︰「那是他們眼楮有毛病,趨附上司是常有的事情。小周公子成親,我本來是備的有東西,周伯涵讓人致意我,讓我不要去。是你還去嗎?」。
冕哥兒突然來了精神,在母親懷里呵呵笑著。蓮菂白了臉︰「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安公子擺擺手︰「不必多問,你來了我喜歡,這一年多我都是一個人,難得你來了,別尋釁和我吵架。」
蓮菂壓根兒就沒有听到尋釁兩個字,只听到一年多都是一個人,她想想心花怒放,不相信地又問道︰「你有這麼好?」
「要不是你擺著吵架的架勢,我還沒打算告訴你。」安公子嘆一口氣︰「在外面我煩著呢,回來你就少煩我吧。」
蓮菂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