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瘋長的荊棘林,半空中飄浮著一座單看算不上華麗精致,但與周圍景色對比之下也算得上美輪美奐的一座宮殿。
殿門前並無守衛,只是站著一銀衣男子,他那雙橙色的瞳仁觸到遠處而來的兩道身影時,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果然一切都如王上所算一般。洛甫的橙瞳縮了縮。
就在洛甫走神之間,天嘯已經穩穩的落到了離他不遠處的殿門前,隨後易塵也收了劍落了下來。
看到熟悉的面孔似乎久候的樣子,天嘯先是一愣再跟著咧嘴笑問道︰「洛甫,我爹呢?」二十年不見,都還沒什麼變化。
洛甫先是一禮,隨後直視著天嘯,臉上雖掛著禮貌的笑容,嘴上卻不放松地說道︰「王子,您應該稱王上為‘父王’才對。」
易塵在一旁暗點頭。就連司琴那頑皮過頭的個性,對著老仙王的時候都還得恭敬的喊一聲「父王」,居然這天嘯就這麼直接的叫著「爹」,害得他在得知了天嘯所謂的爹就是妖王時,硬是許久都沒回過味來。
感覺太假了,真不知道天嘯哪里像是妖界的王子。
天嘯不以為意地撇了下嘴,看似像沒听進或是不屑听洛甫的話,實則還是乖乖的照著洛甫所說的改了口。
「我父王在沒?」他問完像極別扭一樣,狠狠地抽了下嘴角。
洛甫保持著笑容,說道︰「王上等王子許久了,請隨甫來。」說著他再請了並沒自我介紹,但一看就知道非妖是仙的易塵,臉上半分疑惑都沒有。
他不疑惑,易塵卻疑惑了。這叫洛甫的連問都沒問他一句,是沒瞧出他的身份?還是壓根就不在意他的存在?若是前者,倒是挺不可思議的,要知道在妖界里,唯有他散發出不一樣的氣息,只要是個妖就必定能瞧出他是仙的身份。但若是後者……怎麼妖界的家伙,一個比一個讓他來氣呢?
接下來要見的是妖王,這叫洛甫的一看就是妖王身邊的人,就算忽略掉他是純血妖的固定身份,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算了,他權當妖界憋屈一日游了,其最終的目的是沖魔界去的,至于誰不待見他的這些小事就不用想太多。
穿過一條廊道,洛甫帶著天嘯與心不在焉,走神走得像受莫琴傳染般嚴重的易塵,來到一條通向天空,石板懸浮的階梯前。
易塵抬頭看去,上面似乎施了障眼法,瞧不真切。
「王上正在觀界亭等著王子。洛甫就不便上去了。」說著他垂手退到了旁邊,目送著天嘯走頭易塵走尾,並沒喊住跟在後面像打醬油般的易塵的打算。
忐忑的上了幾步石階,確定那叫洛甫的真的把他當透明的了,易塵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間是百感交集。他一方面是擔心洛甫不許他跟過去,另一方面又對洛甫像沒看到他一般放了行而糾結。
那叫洛甫的真當他是透明的麼?嘖,他怎麼又開始不爽了?閃過一念,跟著他嘆道,都這個時候了,他怎麼會在意那些有的沒的的事的?難道真是讓莫琴傳染了?
想到那做事不按理,說話很跳躍,腦子常月兌線的莫琴,易塵心里揪了下,再暗責了一句。收拾了心情,他總算問了一直忽略掉的問題,道︰「干嘛要找你爹?」受天嘯影響,他順口就這麼問了且沒發現這樣不太禮貌。
天嘯也沒覺得他話里有什麼不妥的,听了之後便側目瞄了易塵一眼,瞳仁里閃過「你總算問了」之類的光芒,嘴上並不含糊地答道︰「照理說,身為王族純血的妖,我倒是可以打開去魔界的裂口。只是偏偏當年到凡間時,有一部份妖力被我爹給取了,所以要去魔界就必須得把妖力回來取才行。」
這麼一提,易塵頓時想起天嘯在之前的話。原來他還真的是有把握。
石階並不長,在他倆說話間便到了頭。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寬闊的平台。所謂的平台,其實並非一整塊石塊,而是由許多青色的石板組成,而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縫隙並不算小,但也不至少踩滑了腳摔下去。平台靠後的地方有一座並不起眼的八角亭,半浮半挨的存在于平台之上。
亭上清楚的掛著塊「觀界亭」的牌匾。
此時亭中坐著一人,看到天嘯才冒個頭的時候便站了起來,身材高大修長,衣著比較華麗。
這本坐在亭中,後來站起的,正是妖界的現任妖王天蒼。
妖王看自家兒子身後跟了個仙,棕色的瞳仁里閃過一絲了然,唇角滑過若隱若現的笑容。看來一切都如仙王所料,接下來的事就真不受他們這些老家伙的控制了。妖王閃過一念,再回過神來時,天嘯與易塵已入了亭中。
「爹,快把我的妖力還來,我有正事要辦」理所當然的一句話從天嘯的嘴里沖出的同時,他不客氣的往凳上一坐,順便還拉了易塵也坐了下來。
一旁的易塵斜了天嘯一眼,隨後再掃向看不出喜怒的妖王臉上,心底有種惴惴的感覺。
他就這麼和自己爹爹說話的?他要不要回避一下,免得看到尷尬的場面?易塵也不是憑白的擔心,他只是照著常理來論了眼前的事而已。只是,他此時還不知道,接下來他的處境並非一個尷尬可以形容的。
妖王好像並沒在意天嘯不太禮貌的行為與言辭,他淺淺地笑了一下,照著自己的思路問道︰「你把東西交給要交之人了?」
「交了」天嘯干脆的答完,末了再說道︰「快把妖力還我,我真有正事要辦」
「嗯……」妖王若有所思的點了頭,唇角帶著那淺得不能再淺的笑容卻是復雜不明的。真不知道他是同意要把妖力還給天嘯,還是只針對天嘯說把東西交給了要交之人而表示高興才點頭的。
只是這一嗯,就沒了下文。
天嘯抽了抽嘴角,第三次說道︰「爹,還我妖力」這一次所說的內容簡化不少不說,還有強烈的不耐及深深的慍意。
都隔了二十年不見了,怎麼他倆還是自說自話,講什麼都像沒交集一樣呢。
妖王明顯沒感覺到天嘯沖天的怨念,听到他兒子第三次相同且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話後,他仍然保持著自己的步調,緩緩地轉頭瞧向一臉糾結,糾結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易塵身上,問道︰「你是……」
「爹,他是易塵,是隨兒一起來的,咱們一會要辦正事,先把妖力還我」搶在易塵之前,天嘯替他做了個簡單的介紹,話尾還不忘提起舊話。
「哦……易塵。」妖王緩緩地喃了一句,仍然無視天嘯的要求,再沖易塵問道︰「仙王可好?」
易塵擰了下眉心,看天嘯又是氣又是急的在那兒咬牙,苦笑著答道︰「妖王問的是哪位仙王?此時天界是司凌在代仙王一職。」而老仙王生死不明。
「啊?」妖王愣了下,嘴角動了動,想說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來。相對于妖王的吞吞吐吐,易塵其實有一肚子話想問。只是天嘯並不打算給易塵說話的機會。
妖王發出的那個感嘆詞的音一落,也就是換口氣的時間,天嘯又說道︰「爹,您別故意慢吞吞的了,先把妖力還我吧」這是他第五次提起還妖力的事,經過了無禮、焦急、不耐之後,再說出口的就有些請求的意味。
「妖力?」妖王斜向天嘯抿著的唇、擰著的眉、糾起的臉上,說道︰「如此著急要回去,嘯兒是打算干嘛?」
「我要去魔界。」天嘯直接答了,說得妖王微訝了下。
「嘯兒去魔界做什麼?」這話分明問的是天嘯,妖王的棕瞳卻是瞄著易塵的。他能猜到天嘯去魔界必定是與眼前這仙有關,但他卻不知這易塵是為了什麼而去。若沒看錯的話,他肩頭隱隱浮現的銀色印紋,分明是封住仙力的咒紋,更是剝奪回天界資格的印記。
一個被封了仙力甚至連天界都不能回的仙,找上嘯兒只為去魔界?真是匪夷所思。
棕色的瞳仁里並無凜冽之意,但直直的瞄過來的時候,仍然讓易塵心間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回妖王,去魔界一事是為了救一人。」易塵說到這里正思考後面要怎麼說才清楚直接,天嘯便搶了過去繼續說道︰「那個人就是兒要等的人,她被魔給擄去了,現在得去把她找回來。」
妖王再是一愣,跟著垂了眼瞼,似乎在思考一般。
那個關鍵居然被帶到了魔界?這還真是月兌離了原有的軌跡呢……
看他爹一沉思,似乎忘記了時間,天嘯正要張嘴再提醒卻被易塵輕拉了一下。
天嘯沖易塵蹙眉,掃去的神色里大有在問他難道不急的意思。
易塵擰眉沖天嘯搖頭,抿起的唇間卻是像在回答天嘯,此事不能急。
天嘯一咬牙,重嘆了一聲,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若不是事關莫琴,他也不會關心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