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三年夏,曾經出了一件大案,有個叫桑沖的男子,假扮教作女工混入大戶,十年時間,歷經大同,保定,平陽,太原,真定,順天,順德,河間,濟南等45個府州縣。(手機閱讀本章節請登陸)利用婦人空虛寂寞,同宿一屋的機會,多用風話勾引挑逗從而屢屢得手,有那剛強不受哄騙的,則夜半三更時,施以迷藥行奸,受害婦人都不敢事後聲張,人財兩得的桑沖食髓知味,越加肆無忌憚,受害人多達183位。
後來被一個書生無意中撞破,這書生在娘家偶然瞧見有位新來的二姐姿色不俗,遂鼓動妻子把人領回家去。半夜時,跑到人家房里意圖不軌,撕扯間一把探到裙子去,結果不言而喻,如此桑沖進了大牢。
此案告發後,朝廷震驚,地方側目,那桑沖的師傅谷才更是連續行騙十八年,未曾一敗,徒子徒孫和類似的慣犯多達上百人,受害的女人遍布各地,幾乎都是富家大戶,是以官府忙著張榜緝拿,京城連皇帝都氣的下旨︰‘此等有傷風化的情犯丑惡,罪不容赦,不必上奏,各地皆可就地凌遲處死。’
七年過去,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假女人之案,早已漸漸被世人忘記。
濟南鎮守太監府,早年發生的事,依稀還被人記得,不過人抓的太快,又被人喊成了妖精,加上吳太監的權勢太大,因此前來做客的堂客心中懷疑,卻沒人敢胡亂猜測。
老宮女被朱祐桓借勢羞辱,偏偏找不到人來訴苦,德王妃一想到當年大案即深感後怕,驚怒交加之下,馬上命人把老宮女攆回京去,起身就往外走,四太太萬氏哪敢爭辯?萬分慶幸沒有把那妖人請來家,不然就得追悔莫及了,鐵青著臉跟著甩袖回了府。
各家客人一哄而散,德王府在眾目睽睽之下剝了老宮女的衣衫,丟人之余,也算是當場驗明了自家清白。因有前車之鑒,就算萬貴妃為此大動肝火,恐怕也沒法指責什麼,誰讓趕上這麼一樁丑事呢。
瞞得過外人瞞不過自己,心知肚明妖人整日里睡在女兒孫女房中,早有察覺的吳老太太,頓時被氣的昏厥過去,吳家太太則心懷鬼胎,一口咬定那妖人是只九尾狐狸精,正巧被龍子龍孫的朱祐桓撞破迷幻,面對吳家的矢口否認,又牽扯出皇族的威儀,誰敢不要命的一口咬定那就是個男人?自然此事不了了之。
為了掩人耳目,秋香也未被處死,一家子被遠遠發配了事。當然,不出半年即暴斃家中,死因成謎。
有心封鎖消息,無奈此種八卦丑聞根本掩蓋不住,不出兩日,謠言還是傳出,顏面掃地的吳太監因此氣的大病一場,兩家的親事也沒人再提了,吳家小姐得以保全性命,至于肇事者朱祐桓,也因為此事鬧得人盡皆知,沒有了性命之憂。
吳太監心灰意冷,上書告請回家養老,府上收拾行囊預備過些日子就走,無顏留在山東不提。
烏兔循環似箭忙,人間佳節又重陽。
千枝紅樹妝秋色,三徑黃花吐異香。
重陽佳節,朱祐桓一早收到兩份請柬,一份是雲百戶邀請吃酒,一份是巡撫使邀請過府賞菊,眼看天氣清朗,連日來的擔憂一掃而空。
得知有了情敵,還是最危險的錦衣衛指揮使,朱祐桓自然心情不好,不過一打听才知道,萬家出身諸城普通窮人家,萬貴妃當年一介宮女四歲時入了宮,可見家境艱難,家里有老父親萬貴,兩個弟弟萬通和萬喜。
被封了貴妃,萬貴得以老來發跡成了錦衣衛的指揮使,其人老實厚道,多次告誡子女莫要驕縱不法,一切賞賜全都封存,就怕女兒在宮里爭斗早晚遭遇不測,做官時處處與人為善,官聲不錯,成化十年得以善終,其長子萬通繼承了指揮使職位。
按歲數算算,萬貴妃今年都快要奔六十的人了,他弟弟應該也已經五十多歲,早年兄弟倆打過短工,做過小商販,給有錢人家出過力,這些年和姐姐一樣似乎窮怕了,眼里就認得錢,本身沒什麼真才實學,在錦衣衛任上七年年了,一直得過且過。
看中靈兒的按理說該是萬通的兒子,朱祐桓思來想去,漸漸猜出一絲蹊蹺。站在英國公家的立場,必定不想把孫女嫁入萬家,誰都清楚萬貴妃手段殘忍,得罪的人太多,如今年事已高,恐怕將來萬家早晚會被新君清算,再說錦衣衛指揮使打從頭一任算起,除了萬貴之外,就沒一任能得到善終的。
萬通的兒子不可不防,朱祐桓整日里思索著應敵之策,總覺得,對方或許會站在紈褲子弟的立場,來個以勢壓人,以錢壓人。至于錦衣衛的那些黑暗手段,應該不敢用在自己身上,問題是就怕萬一遇上個膽子大的。
後面這些都是雲百戶說的,兩人同命相憐,都把萬家隱隱間視為敵人,朱祐桓不用說了,他始終信奉先下手為強的宗旨,就算萬家不計較此事,他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雲百戶接濟眾鄉親,家里的錢財花費一空,又當眾得罪了千佛山的國師,沒錢打點那貪財如命的萬通,早就等著被就地免職,這幾日整天邀請朱祐桓吃酒,滿月復牢騷。
打听到內幕消息,這錦衣衛似乎十多年不作為了,勉強算去了朱祐桓最大一塊心病,不過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出門身邊必定帶著三四個家人,夜晚安排德王府侍衛巡視街道。
「這日子過的太不痛快。」朱祐桓眯著眼楮看著遠處千佛山上的高塔,自言自語。
院子里,入畫打著哈欠,一臉迷糊的端著銅盆出來,驚見自家老爺汗流浹背的站在水井前,佩服的道︰「天剛亮,就又去練劍了?」
「嗯!」
朱祐桓抬手月兌去長衫,老臉一紅,明明是害怕被暗殺,急急忙忙的臨陣抱佛腳,鍛煉起了身體,卻被家里人驚為天人,隨口問道︰「昨日去那邊了嗎?」
入畫臉紅心跳的盯著某人一身的細皮女敕肉,白皙的皮膚流淌著汗水,笑嘻嘻的道︰「府里嚴禁男人進入,俺和司棋姐姐都得了許多好處,姐姐們都拜托幫著買胭脂水粉呢。」
「那冬衣有眉目了嗎?」
朱祐桓說著自己都笑了,原來他無意中救了朱玉婷,萬氏感激之余,連夜就派人去吳家把定金取回來,冬衣一事索性推給了朱祐桓打理,如此一來,又有將近三四千兩銀子入賬,算是有錢過個好年了。
「您還說呢。」誰知不提此事還好,一提入畫就嘟起了小嘴,不滿的道︰「大家都指望著六爺有什麼好圖樣,誰知任事不管,姑娘都說了,你要是今年任由尚衣監制作新衣,來年恐怕就得不到這好差事了。」
天氣畢竟不暖和,朱祐桓匆匆抹了幾子,披上一件干淨外衣,幾步跑到房里,隔著簾子叫道︰「我雖然不會縫衣服,可有一肚子的好主意,入畫你進來,幫我合計合計。」
「趕緊把姜湯喝了暖暖身子。」
臥房傳出司棋的聲音,隨即就見她也披著單衣出來,內里一身單薄孺衣,皺眉道︰「被窩都被我暖過了,喝完就上床睡一會兒。」
朱祐桓笑著端起桌上的姜湯一飲而盡,笑道︰「沒時間了,待會得陪著去千佛山登高燒香,下山後,還得陪著二太太去巡撫家拜訪,晚上要去雲百戶家吃酒呢。」
「那也不差這一會兒。」司棋不由分說拉著朱祐桓走進臥房,用力把人給推上床去,順手伺候著老爺月兌鞋。
一邊忙活,司棋一邊說道︰「就算自立門戶了,六爺到底還是個孩子,那些應酬能免就免,昨日隔壁瑞大爺送來的請帖,叫我給回絕了。」
朱祐桓躺在暖洋洋的被窩里,舒服的眯著眼,笑道︰「我應酬的都是正經人家,朱瑞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我才懶得理會。不外是攛掇著我吃酒,耍錢,逛青樓,包養樂姐,我豈能有那個心思?」
「哎呦,謝天謝地。」司棋听著大喜,她就是擔心朱祐桓年紀輕輕的有了錢,就跟著那起子混賬東西學壞,此刻歡喜的雙手合什,喜上眉梢的道︰「看來夏嵐姑姑屋里的佛龕當真顯靈,入畫,今日咱倆也跟著上山,無論如何,也得請個菩薩回來供著。」
入畫歡歡喜喜的答應一聲,連冬衣一事也顧不得了,神色雀躍的跑向院子,叫道︰「要出門了,我去說給秋蘭姐姐听。」
朱祐桓頓時哭笑不得,想了想,神色鄭重的說道︰「你和入畫出門可以,但不許去宏光司,我不待見那些野和尚。」
「嗯。」司棋笑吟吟的點頭,笑道︰「剛剛听你說要合計事,說來听听。」
「你先坐下,別站著。」朱祐桓伸出手,拉著司棋坐在床邊,說道︰「我想開個繡織坊,專門為女人量身縫制新衣,順便經營一些胭脂水粉,首飾等營生,準備聘請的伙計都是女子。就是不知能否成事,你幫著想想,是否有什麼不妥。」
司棋聞言有些意外,仔細想了想,說道︰「听起來似乎不錯,要是成衣的花樣做工不同凡俗,一樣賣的出去,就怕女工粗糙,最好是請來幾位江南的繡娘。」
「我也是這麼打算的,想尋一家綢緞商戶聯合,山東比不得江南氣候好,咱們進現成的綢緞,聘請繡娘過來教授技巧,要賣就賣最貴的,一件襖子就賣一百兩銀子。」
朱祐桓想著美事,他甚至都盤算著發明些簡易縫紉機來,大規模的制作價廉物美的各式成衣賣,也清楚這個想法很是不切實際,那就干脆走富人路線,純手工打造自家鋪子的名聲。
「一百兩銀子?」司棋嚇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的活寶,慎道︰「人家失心瘋了?會買你的衣服?」
「怎麼不會?」朱祐桓胸有成竹的笑了,就算這年代沒有專利的概念,自己將來設計的衣服必定會被無數人家仿照,但是總會有一些貴婦無所事事,喜歡跑來逛自家的精品店,買些最貴的名牌服飾回去炫耀,無非就是個炒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