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靜。
詭異的靜,呼吸輕緩。
蔡冰雅站在窗戶邊,身子明顯一僵。
沒幾秒鐘的時間,紀念開口︰「媽,那是路鈞笙的媽媽,這些年不在洛臨市,你認識她嗎?」
「當,當然認識。」蔡冰雅有些倉惶,笑容機械的涂抹在臉上。
「快二十年過去了,難為你還記得。」段雨煙勾唇一笑。
「路夫人風華絕代,真讓人過目不忘。」
段雨煙將手中的禮品擱下,睞了她一眼,冷笑,「東西太好了總讓賊給惦念著,並不是件可喜可賀的事,紀夫人,你說呢?」
她此刻的心洶涌著滔天巨浪。本以為隨著時間沙漏般的流逝,那種背叛的痛苦會從心底慢慢沖刷走。直到今天真相遇,才知道,那深深根入骨髓的刺早已在心房腐朽成血肉的一部分,如若要拔除,只能挫骨揚灰。
呼吸被堵住,蔡冰雅認不是,不認也不行。但,很快從初見的失常中恢復過來,撇撇嘴,「好東西,當然每個人都會想著分一羹。」
「能分到固然好,就怕腸胃消化不了。」
「吃……」
「媽。」紀念聲音很大,清亮,對話被打斷,所有人的視線匯集到她身上。她心里此刻是矛盾的,一面,母親曾經害得路鈞笙一家母子分離,父子不親,她打心底感到憤怒,另一方面,這個本應該社會共討伐的角色是自己的母親,生養的恩德不是可以隨便抹去的。
人呢,在做旁觀者的時候,永遠可以快速做出最果斷的決定,但一旦涉及自身,再簡單的糾纏都能擰成麻花。
「我覺得路伯母的話很對。像最近我都沒聞過肉的味道,你現在要給我上一盅油膩的扣肉,我肯定想吐。」紀念眼珠骨碌轉,蹙起一彎月眉,一手拉拉路鈞笙的衣袖,一手揉著肚子,「路鈞笙,我醒來這麼久了,你還沒給飯吃的。」
她撅起嘴,琉璃色的瞳仁里,委屈豐腴。
路鈞笙墨曜般的眸,幽深漆黑,盯得她快要泄功了,才捏捏她的鼻子,輕哼,「是,我家小豬要進食了。」
滯停的空氣微微流動。
段雨煙看著兩人,淡淡一笑,上輩子的恩怨,倘若將下一代牽扯進來,只會將痛苦放大。她的兒子已經在因她任性留下的苦海里蕩滌了近二十年的光陰,她不能圖一時的痛快,讓另一個快樂善良的孩子跌進來,何況這個女孩將是與兒子渡過一生的人。
她沒有理由反對這樁婚事,這是她丈夫欠下的債。
疼,麻痹。
段雨煙開口,「我還有些事需要去處理,先走一步了。紀念,你好好養病,將身體調理好。婚禮的一些事,我會找人來打理。」
「好。」
「紀念,我去送送我媽,你要吃什麼?」
她報了幾個菜名,生辣凍的一律全被路鈞笙一票否決。望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紀念心底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