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四十五章 融化吧,堅冰(四)

作者 ︰ 妃色琉璃

人是種奇怪的動物。有時候對陌生人的無理也可一笑置之。有時候卻無法原諒朝夕相處之人的一句謊話。

萌生的情感不可能因著心涼就平息,心涼了還有不甘,不甘外又有悵惘……是以從金鑒峰到香樟峰的這十一天里,凝寶仍會不時被混亂的心緒所困擾折磨。

但她一直竭力壓制著,不讓感情外露,強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讓他們學好騎術一事上。

時間仿佛退回了燈會之前,直爽實心眼不明情愛為何物的凝寶回來了。她對瑞明和樂平的態度似乎沒有什麼改變,該嚴厲時嚴厲,該溫柔時溫柔,偶或被他們的戲弄氣得跳腳,偶或為著他們說的笑話哈哈大笑。

如果拿凝寶在瑞明面前放下心防之前的表現作為標準,那麼在這段日子里,她的言行舉止堪稱完美,讓人無從挑剔。

樂平對這樣的師父滿意得不得了。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他努力攀在七喜身上,免得它時不時直立起來想把他甩掉,偷空瞄一眼在不遠處的小河里捉魚的凝寶,忍不住沖瑞明笑道︰「看來師父果真是好全了。你瞧她歡蹦亂跳的,就跟以前在翔水苑的時候一樣……要不是蠱蟲從她後腦勺鑽出來的情形我記得清清楚楚,我鐵定不會相信她一個多月前剛到鬼門關那兒打了個轉。」

瑞明的眼神一時間變得有些古怪,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吱聲。凝寶這個大靠山回歸。瑞明又沒了哨子,八喜待他相當不客氣。約模是想把凝寶變得如同另外一個人時,瑞明用惡作劇似的手法逼迫它們听話的那些憤怒發泄出來,趁凝寶沒看著這邊,八姨的哨子也不響,八喜隔三岔五就試圖回頭用利齒招呼他,弄得他這哨子制作者倒比樂平辛苦狼狽不止一倍兩倍。

中午休息的時候,瑞明和樂平都覺得全身骨頭快要散掉般疼,一坐下去就不想動彈。凝寶卻悠哉悠哉地把削尖的樹枝扎穿的一堆長嘴白臉魚提回來,分了幾條給七喜八喜,剩下的去了魚鰭肚腸往鍋里一扔,和八姨兩個有「說」有笑地做午飯,像是听不見那兄弟兩個的哀聲嘆氣。

『熊畢竟比馬難馭,沒有鞍太難為他們了。』

凝寶把火撥旺,笑道︰「所以等他們能夠駕馭七喜八喜了,什麼野馬也不在話下。」

八姨不太贊同她的觀點︰『馬背窄,熊背寬,腿使不上勁兒。』

凝寶一愣,虛心受教︰「八姨說的是。那咱們在這兒耽擱幾日,我去附近轉轉,看能不能捉兩頭雙角吊楮獸回來?」

八姨和瑞明他們都唬了一跳。八姨連連擺手,樂平則忍不住叫起來︰「師父,你莫開這種玩笑,我情願騎老虎也不要看見吊楮獸那種玩意兒!」

雙角吊楮獸可謂夏侯國一絕,昆嵐山獨有的物種。虎頭馬身,獠牙外露,頭上還長了一對分叉的犄角。四個帶橫刺的蹄子硬如鐵,脾氣極為暴躁,屬肉食類動物。

這種獸類繁衍困難,數量極少,習慣單獨行動,尋常雖是難見,真見到了誰都不會把這當做福氣。它們性子執拗,從無馴服一說,一旦挑中獵物或是遇上強敵,必是不死不休。

一只雙角吊楮獸就能蕩平一群狼,就算凝寶捉得到,她也沒把握用哨子控制它們給瑞明和樂平當馬騎。

八姨抹了把汗︰『有熊就行了,不用那麼費事。你說得對,能穩坐熊背,馬背自然也不成問題。』

凝寶笑了笑︰「是嗎?那就勞煩八姨多費心了。要找老虎容易,要找雙角吊楮獸確是難了點,我也沒把握兩三天工夫就能抓到。」

八姨和樂平松了口氣,瑞明卻冷哼一聲︰「想唬人麼,自然也是拿嘴說說比較容易。」

樂平一愣,推了他一下,低聲道︰「你犯什麼渾?師父何時用大話唬過人?你小心惹惱她。她當真把吊楮獸捉了來。」

瑞明大笑︰「她要能捉到吊楮獸,我就敢騎——是不是唬人,她自個兒心里清楚。」

挑釁之意明顯,樂平立馬把沉穩之類的評語從弟弟身上剝去。曉得凝寶的脾氣還莫名其妙發什麼瘋?這也叫沉穩,那他不是比昆嵐山還穩了?

凝寶卻不惱,淡淡一笑︰「等你們不會從熊背上掉下來,我再送你們吊楮獸。還有十來天才能出山呢,不急。」

八姨和樂平皆是大駭,待要勸她別把瑞明的話當真,她已提著柴刀縱身掠進了小河旁的樹林。

僅是盞茶的工夫,當雪白的魚湯在鍋里咕嘟咕嘟冒泡了,凝寶也回來了。

她背上背著一捆干柴,左手提著柴刀,右手抓著條藤蔓,從樹林里牽出來三頭被藤蔓項圈勒住了脖子的大野豬……

八姨的眼角微微一抽,瞥眼佯作輕松闔目養神的瑞明,低頭拿碗盛魚湯。

樂平不由得苦笑︰「師父,你再管昆嵐山多待幾天,野豬也要絕跡了吧。」

凝寶笑眯眯地瞟他一眼,招手叫了七喜八喜去河邊。她挑了只最肥的野豬單獨拉到一旁,一柴刀下去,豬頭落地,她卻在血噴出之前躲開了,一滴血也沒沾到。

美食當前,七喜八喜大樂,以高山仰止狀膜拜大神。另外兩只野豬卻被這慘狀嚇得腿軟,連叫都不敢叫一聲。

「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凝寶笑著拍拍七喜的背。

跟過去看凝寶刀法的樂平登時有種流淚的沖動︰「師父,它們已經夠有力了。我今早都被摔下來十七回了……」

凝寶撿起牽豬的藤蔓遞給他,笑得愈發燦爛︰「來,拉過去問八姨該怎麼做吧——多吃點,下回少摔一點。盡快把騎術練好,我也好去找吊楮獸給你們當賀禮。」

樂平頭皮一乍,默默地流著眼淚把同樣淚流滿面的野豬拉走了。

傍晚在伴雲峰下扎營,八姨繼續教授他們騎術時,瑞明和樂平前所未有地賣力,七喜八喜用盡法子也只能將他們摔下來七八次了。

戌時將近,訓練停止。熱乎乎的肉湯下肚,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的兄弟兩個才算是緩過點勁兒來。

八姨找水源時發現附近的山坳里有溫泉,收工便約了凝寶同去泡之,留下他兄弟二人看守火堆行李和留著過幾天再吃的那頭野豬。

看她們走遠了,樂平勉力坐起來,瞅瞅對著火堆發呆的瑞明,低聲道︰「怎麼回事?你和她鬧別扭了?」

瑞明不語。樂平搖頭嘆道︰「看你這鬼樣子,八成被我說中了。我就說她怎麼瞧起來挺精神,跟在翔水苑時差不多,卻有點不大對勁呢……誒,不對啊。你跟她鬧別扭,她有意無意躲著你還能說得過去,她對我這態度……」

「她知道了。」瑞明忽然道。

樂平一怔︰「知道什麼?」

瑞明淡淡一瞥他,拿樹枝捅了捅火堆︰「從山谷出來的那天早上。她問我之前八姨是不是真的只在山谷留宿過一夜。」

樂平心頭一緊,四顧一回,湊近去,壓低聲音道︰「然後呢?」

瑞明自嘲地笑了笑,把那天凝寶跟他的對話一五一十說給樂平听。樂平當即變了臉色︰「壞了!師父鐵定是惱我倆對她說謊呢!」

「又不是以前沒說過……」瑞明想讓語氣听起來輕松些,話出口卻帶著種沮喪的味道,「我扮傻子你扮浪子,爺爺又瞞下她那麼多事,她知道了也沒說什麼,可如今……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麼。不高興就直說唄,要打要罵都行啊。干嘛非要弄出這個樣子來給人添堵?」

「這你就不懂了。」樂平解釋道,「好比以前你總和我對著干,你做了再過分的事我都能忍。但你要是現在突然翻臉捉弄我,我一定會覺得寒心受不了。師父以前不是說過麼,‘堂堂正正、坦坦蕩蕩,有什麼苦衷是說了別人不能理解的,非要撒謊耍花招?’,何況師父是記不起一些事來,又不是變傻了……」

瑞明恍然大悟,心里不安得很,嘴里卻道︰「說的好像她從來沒撒過謊一樣。而且我們這是為她好,又不是要害她,我就不信她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樂平撇嘴道︰「那你說說,師父自打進了王府,什麼時候說過假話了?」

瑞明噎了噎,低頭不說話了。樂平趁機勸道︰「這些日子你也不是看不見八姨的作為,她哪里像是奸猾之人?若她真是想對師父不利,該是明里暗里催師父快些下山,怎麼可能幫著師父悉心教授我們騎術?怕我們出事,還三番五次想讓師父打消用七喜八喜代替馬的念頭……依我說,咱們就老老實實跟師父認個錯,把那晚八姨說的話告訴她,師父自然有計較。萬一如你所說八姨是在謀算什麼,師父早些知道也能早做準備。」

瑞明有些動搖,思想再三,卻搖頭道︰「阿寶的性子你難道不清楚?她知道了必要追根究底。八姨從何處來、為何會淪為祈火教的階下囚、那晚她是如何逃過一劫的……就算她肯同我們統一口徑不提阿寶發狂的事,言多必失,你能保證阿寶不會從中間尋到什麼蛛絲馬跡嗎?如果八姨確是北宣王的探子,只要她拋出阿寶爹娘的下落為誘餌,阿寶絕對會去找北宣王要人。北宣王是何等人物,阿寶明知有危險,又怎可能帶著我們一起去?」

樂平听得心驚肉跳冷汗涔涔,連道大意。瑞明又道︰「且不提流香姐那般鄭重地囑托過我們,阿寶若是曉得那晚她殺了那麼多人,心里又怎會安穩?為何會發狂、為何會失去那一段記憶……哥,你覺得封神蠱之事一露,阿寶會不去查找附有母蠱的人的下落麼?」

「倘若北宣王就是阿寶的爺爺。封神蠱的母蠱就在北宣王身上……親人尚如此心狠,你叫她今後還如何相信別人對她沒有惡意?」

「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我決定的事都不會改變。但我實在不想讓她經歷我當年經歷過的那些……哥,你明白嗎?」。

火光映亮了瑞明的臉,懇切和那一段不堪的記憶帶來的痛苦交織在一起,水霧漸漸籠住了墨如點漆的眸子。

樂平突然說不出話來。他低著頭,無意識地拿著小石頭在地上亂劃,許久,方低聲道︰「喜歡和同情不一樣的,你莫要弄混了。」

————某妃的話————

O(╯□╰)o看來我未老先衰了,又貼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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