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蝶獨自坐在房中看著祿貴裝著香囊的檀木盒子,始終猜不透他千里迢迢進京難道只為送一個香囊過來?直覺告訴梁沐蝶,事情肯定沒這麼簡單,這其中必定隱藏著一個秘密,一個可能攸關生死的秘密。不過這些暫時還不是她應該考慮的事情,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留在皇宮。
尋思間,忽听有人敲門,梁沐蝶急忙把盒子藏起來,揚聲問了句︰「誰?」
「祿總管,是小同子。」
有了上次的教訓,梁沐蝶現在都是隨手鎖門,是以一听來人是小同子,立刻下床開門。
「小同子公公,找咱家有事?」梁沐蝶說著往小同子身後看了眼,見他身後還跟著四名太監,卻是沒見過的。
小同子滿面堆笑,朝梁沐蝶一揖,道︰「祿公公,皇上派人過來傳旨,宣祿總管您到御書房覲見。」
梁沐蝶聞言心中一沉,暗忖該來的終是要來,于是定了定神,問道︰「這幾位可是傳旨的公公?」
「正是。」那四名太監有一人應道,「請祿總管隨我們來。」
「有勞。」梁沐蝶點了點頭,轉頭對小同子道︰「這邊有勞小同子公公多多照看了。」
小同子笑道︰「祿總管請放心,一切就包在小人身上了。」
「多謝。」梁沐蝶道了聲謝,回手輕輕把門關上,這才跟著這四名太監走了。
小同子站在原地,直到連梁沐蝶的背影都看不見了,這才斂起笑容,目光轉到她那扇緊閉的房門,「鬼鬼祟祟的整天悶在房里……不如進去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麼明堂?」小同子說著突然眼前一亮,四下看了看沒人,于是悄手躡腳的推門進了梁沐蝶的房間。
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就在小同子趁梁沐蝶不在進房查看的時候,梁沐蝶已經心情忐忑的隨著四名傳旨的太監來到了御書房。作為皇帝平日批閱奏章的地方,御書房的門禁顯然比**森嚴的多,一路走來,只見十步一崗五步一哨,沿途還有大批禁軍來回巡邏,時刻保衛著皇帝的安全。
梁沐蝶躬著身子一路垂頭疾走,行進間目不斜視,直到了御書房前,這才敢稍稍抬起頭來。
「凌公公,人帶來了。」
御書房前有一名年老的公公正在等候,這人名叫凌梅之,是皇帝的貼身太監,正三品大總管,而這人梁沐蝶是認得的。
「怎麼才來,皇上等得都急了。」
梁沐蝶急忙上前施禮,「小人見過公公。」
凌梅之上下打量梁沐蝶片刻,和聲問道︰「你就是祿貴?」
「正是。」
凌梅之點頭,道︰「隨我來,切記不要胡言亂語,沖撞了龍顏。」
「是,祿貴明白。」
凌梅之小心囑咐了,這才轉身引了梁沐蝶過了御書房。
梁沐蝶垂首跟在凌梅之身後,一進御書房便聞到紙墨的味道撲鼻而來,陣陣幽香,熟悉卻又陌生,一瞬間竟讓她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說來可笑,她梁沐蝶進宮近十年,可來這御書房的次數卻只有廖廖的兩次。第一次是剛進宮時,先皇宣召,那時候,她才十三歲,正是懵懂無知的年紀,覺得宮中的一切都那麼的新奇有趣。而第二次……梁沐蝶想了想,好像是她十九歲時,新皇登基,所有太**中的妃嬪皆被晉升,她就是在那次被封為婕妤的。
「皇上,祿貴來了。」
就在梁沐蝶陷入往事的回憶中時,凌梅之的聲音隱隱傳來,這叫她驀然回神,心底突的一怔,暗罵自己居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去想以往那些無用的事情。
「小人祿貴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梁沐蝶掀衣襟雙膝跪倒在龍書案前,以額觸地,舉止間不敢有半點疏忽。
蕭祚身著龍袍,頭束金冠,雙目冷若寒星,銳利如電,俊逸的五官稜角分明,兩片薄唇輕抿著,勾勒出一絲讓人感到疏離的淡漠,如此人物自是不容錯認,卻正是與梁沐蝶同行數日的清逸王蕭勃遠。只見他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龍書案後正凝神審閱奏章,听見梁沐蝶的聲音,才緩緩抬起頭來。
「平身。」
「謝萬歲。」梁沐蝶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來,卻仍是斂眉低首,不敢四處亂看。
蕭祚目光淡然的打量祿貴,半晌才開口道︰「祿總管,抬起頭來。」
梁沐蝶呼吸一窒,明白該來的終是要來,于是輕輕閉了閉眼,然後緩緩抬起頭來,對上蕭祚一雙深邃有如夜空般的黑眸。
梁沐蝶曾設想過各種自己與蕭祚正式會面時應該有的反應,是驚訝?是害怕?是故意裝傻,還是誠惶誠恐……可真正到了這一刻梁沐蝶才發現,她除了平靜之外,根本裝不出其他任何曾設想過的表情。
梁沐蝶的反應蕭祚一絲不漏的看在眼中,她異常的平靜讓他有些意外。
「你不好奇為何永昌縣的清逸王蕭勃遠會變成了朕嗎?」。
梁沐蝶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答道︰「小人曾听聞清逸王蕭勃遠長年駐守邊關,驍勇善戰,雖頭戴面具,幾乎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但既是久戰沙場之人,身上定帶著些許的血腥之氣。而那日當小人第一眼看到皇上的時候,小人便隱約覺得您或許並不是清逸王本人。」
蕭祚啞然失笑,「只憑血氣便識破朕的身份?似乎有些玄妙。」
「直覺本就是玄妙之事,雖不可捉模,卻往往可以出奇制勝。」
「既然覺得朕並非清逸王本人,你又因何將大長公主所托之物交予朕手?事關重大,你就不怕所托非人嗎?」。
梁沐蝶聞言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蕭祚會有意刁難,「那是因為小人當時便猜到了您就是當今聖上。」
「哦?說來听听?」
「皇上乃授天之意,九五之尊,身上自是帶著常人難以模仿的尊貴之氣,即使聖上刻意喬裝,但舉手投足之間卻仍是掩蓋不住,而且小人曾听人說過,皇上身邊有一白衣少年,武藝超群,隨侍皇上身邊不離左右,所以,小人斗膽認定當時的清逸王便是皇上您。」
「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蕭祚說著緩緩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走下御階,一直來到梁沐蝶的面前,忽然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數日不見,祿公公似乎清減了。」
梁沐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蕭祚是說自己瘦了。
「連日奔波,許是瘦了些。」
蕭祚說完微微一笑,話鋒忽的一轉,「祿貴,朕再問你一遍,大長公主譴你進京當真沒有其他吩咐?」
梁沐蝶就怕蕭祚問起有關那個香囊的事情,她雖推測出其中必定隱藏了什麼秘密,但她卻對此一無所知,若是胡編亂造很容易暴露身份,是以在回答這個問題上,她一定要格外小心。
「大長公主將香囊交予小人的時候,只吩咐小人務必要親手將香囊交到皇上手里,並說只要皇上看到香囊便什麼都知道了,還有……大長公主吩咐小人無需急著回慶州,暫時留在皇上身邊,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時,再由小人將結果帶回告知便可。」
蕭祚聞言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只看得梁沐蝶全身汗毛直豎。
「大長公主吩咐你留在朕的身邊?」
「正是。」梁沐蝶這是冒險一試的辦法,否則蕭祚一句︰「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你便回慶州向大長公主復命去吧。」那她便再無轉桓的余地,只能離開皇宮了。
梁沐蝶心中忐忑,既怕蕭祚當場回絕,又怕自己表現的太過心急而露出破綻。據她了解,蕭祚為人城府極深,表面看似雲淡風清,一出手便是制敵于死地。雖然他曾經是自己的丈夫,但即使是在他最寵愛自己的時候,她亦猜不透這個男人心里在想什麼,與他面對時,她只覺得終日戰戰兢兢,惶惶不安。說實話,跟這樣的人過招,梁沐蝶心里一點把握都沒有,她總有一種感覺,自己這些小手段,其實蕭祚早就已經看破了。
蕭祚凝神不語,似乎是在思索,直到梁沐蝶瀕臨忍耐的極限時,才緩緩開口,「既是大長公主的吩咐,那你就留下吧。」
梁沐蝶聞言長舒了口氣,伏身跪倒,「謝皇上。」
蕭祚說完轉身回到書案之後,朝梁沐蝶輕輕擺了擺手,「退下吧。」
「是。」梁沐蝶領命,倒退著出了御書房,直出了門口,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幸好過關了。」若是有的選擇,梁沐蝶一輩子都不想跟蕭祚這樣的人為敵,一不小心便會丟了性命不說,單是說上幾句話,便似掉了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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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梁沐蝶離開御書房的時候,小同子也剛巧從梁沐蝶的房間出來,手里拿的正是她匆匆藏到枕頭下面的檀木盒子。
「這空盒子也不知道裝什麼用的?」
小同子正小聲嘀咕著,小全子突然從對面走了來。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麼呢?」
小同子嚇得急忙把盒子藏到身後,「沒,沒干什麼。到是你,你突然跑出來想嚇死我嗎?」。
小全子撇了撇嘴,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
小同子听出小全子這是在指桑罵槐,不由漲紅了臉道︰「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麼?你處心積慮的巴結祿貴,還不是想借著他討好榮貴妃嗎?」。
「對啊,我就是想討好貴妃娘娘怎麼了?」小全子被小同子道破心事,倒也坦然承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叫良禽擇木而棲。」
「真是好笑,祿貴不過是個沒根沒基的閑人,我看只有你拿他當個寶,別到時後悔都來不及。」小同子怕小全子撞破他偷了梁沐蝶的東西,心急離開,是以說完瞪了小全子一眼,便扭著身子走了。
小全子看小同子走了,不屑的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目光卻困惑的瞄了眼梁沐蝶的房門。
「他好像是從祿總管的房間出來……可能是我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