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听梁沐蝶似乎在說什麼,可未听清楚,忙問道︰「祿公公,您剛才說什麼?」
梁沐蝶回神,淡笑了下,「沒什麼,我是說天色不早了,怎麼沒見到小同子呢?」
「那小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誰知道他在忙些什麼。」小全子說著撇了撇嘴,「公公,天色不早了,小人這便打些清水服侍您就寢吧。」
「也好,你打了水回來便去休息吧。」
「是。」小全子應了聲便拿起銅盆轉身離去。
小全子出了百合院往後院雜役房的水井走去,可沒走多遠,便見忽然從假山後伸出一只雪白雪白的手,並招呼他過去。
眼下天已經黑了,這只手突然出現看上去直叫人毛骨悚色,小全子本也是嚇了一跳,可隨即便定下心神,哭笑不得的朝假山說道︰「夏草姐姐,您快出來吧,就您這招兒都用了不下十次了,您怎麼一點兒都不膩呢?」
躲在假山後的夏草見被小全子識破,不情不願的從假山後轉了出來,「你就不能裝成被嚇到嗎?這樣好無趣。」
「可是真的不可怕嘛。」
夏草聞言一坐在青石上,揭起小全子以前的傷疤來。「說的好像挺英雄的,別忘了我第一次嚇你的時候,你可是被嚇得屁滾尿流,直嚷著見到鬼了。」
小全子臉上一紅,埋怨道︰「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夏草姐姐就別再提了。」
夏草見小全子一臉窘態,忍不住輕笑出聲,「一見你這副模樣我便想起我們剛進宮那會兒,那時你膽子好小,哪像現在這般油滑。」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夏草姐姐您不會是特意跑來講我以前的糗事吧。」小全子被夏草說得有些急了,口氣不由得亦硬了起來。
「瞧你說的,難道我就不能找你來續續舊嗎?」。
「您現在可是榮貴妃面前的紅人,而我不過是個無品無級的小太監,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走得太近反而惹了他人的閑話,到時恐怕對夏草姐姐不好。」
夏草見小全子似乎真的怒了,不由輕嘆一聲,「唉,我夏草哪有你說的那般勢利,你以為伺候榮貴妃是份肥差嗎?這里面的辛苦你自是體會不到,我可是每天戰戰兢兢,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好。」
小全子悶聲不答,顯然還在生氣。」
夏草偷眼看了小全子一眼,忙嫣然一笑,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你別傻站著生氣了,我知道這段時間沒來看你,你定是以為我夏草忘了你這個朋友……算了,不提了,你快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過來?」
小全子見夏草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里面似乎包著什麼,不由露出好奇之色。「帶了什麼?」
夏草把手帕打開,卻見里面包著幾片半透明的片狀物體。
「這是什麼?」
夏草神秘一笑,道︰「這是鹿茸,很珍貴的藥材,很補的,快拿著,這是我特別留給你的。」
小全子怔怔的把手帕接了,不知道夏草為什麼突然送自己這個。「夏草姐姐,您都把我鬧糊涂了,這鹿茸我是知道的,每年西梁國都會進貢一些,可這些都是難得的珍品,怎麼會……」
「你想問我是怎麼弄到的?」夏草見小全子點頭,立刻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今兒個皇後娘娘送了大批的補品給榮貴妃養胎,可皇後跟貴妃之間的關系你也知道,皇後送的東西,咱們貴妃哪敢隨便用?若出了什麼岔子到時怪又怪不得,查又查不得,所以貴妃索性便把那些藥材轉送給了儲秀宮那位霍秀女。」
小全子聞言立刻上了心,忙問︰「是哪位霍秀女?」
「就是那個霍春梅啊,她不是前些日子被人下了毒,那罪魁禍首現在也沒抓到,娘娘覺得她可憐,便特別交待下來讓她好生調理。」
「這麼說貴妃娘娘果然對霍秀女另眼相看了?」
「可不是,那天我還听貴妃特別吩咐了祿公公暗中提點一下那兩位霍秀女。」夏草說著拍了拍小全子的手,「這東西是我從賞賜里偷偷留下給你的,以後可別再說我不顧同鄉之誼,無情無義了。」
「會不會被人發現啊?」
「賞賜那麼多,我留下一點也不算什麼。」夏草說完坐青石上下來,「我還趕著回去呢,待過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夏草說著朝小全子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這笑容就像黑夜里綻放的煙火,讓人的心亦隨之一亮,小全子一見之下不由得看呆了,待回過神時,夏草卻已經走遠了。
小全子見夏草走了,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這才端著銅盆打水去了。而夏草同小全子告別之後,卻並沒有回榮貴妃的寢宮,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草身為榮貴妃的心月復宮女,吃穿用度自是不比尋常,不但擁有自己的房間,房中的擺設布置亦是比那些不受寵的宮妃要強上許多。夏草回房後,顯然心情不錯,邊哼著小調邊從鏡了後面端出一只藥鍋,試了試溫度,卻是正好,這才拿到桌上給自己倒了一碗淡黃色的藥汁。
「都說鹿茸有養顏護膚的功效,這回我也來試試。」
夏草說著便捧著藥盞喝了,喝過之後似乎覺得沒什麼滋味,隨即又給自己倒了碗,只是這回還沒等她把藥盞拿到嘴邊,卻突然覺得小月復一陣絞痛,冷汗頃刻間便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啊——」夏草身子一歪跌倒在地,手里的藥盞亦摔得粉碎,與此同時,只見夏草的褥裙滲出一塊嫣紅的血跡,還沒等夏草反應過來,刺目的紅色瞬間便擴大致了巴掌大小。
夏草痛得俏臉慘白,感覺到下面似乎有沽沽熱血溢出,忙伸手去模,卻模到了滿手的鮮血,只嚇得她魂飛魄散,使出全身的力氣往門口爬去。
「救命,救命……」
夏草全身癱軟,根本使不上力氣,只爬了幾步便動不了了,只在地上留下一條拖拽的血跡。夏草趴在地上,只覺得兩眼發黑,體內的熱源似乎在不斷的流失當中,心里的恐懼也已經攀升到了極點,她從來沒想過死亡會有如此接近自己的一天,可今天她卻體會到了這種無力回天的絕望。
漸漸的,夏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終于,她放棄了抵抗,慢慢的閉上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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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草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床邊似乎人來人往的,隱約還看到了一名御醫。
「我,我死了嗎?」。
「你還沒有死。」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夏草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努力尋聲望去,果然看到榮貴妃正冷冷的注視著自己。
「貴妃娘娘……」夏草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卻發現自己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氣,最後只能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摔了下來。
榮貴妃冷眼看著夏草狼狽不堪的模樣,卻沒有叫人去扶,直等到夏草爬到了自己的腳下,才狠狠的把她一腳踢開。
「賤婢,沒想到你居然yin亂宮帷,做出此等丑事來。」
夏草剛剛蘇醒,根本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今又被榮貴妃踢了一腳,更是莫名其妙,以為自己偷拿藥材的事情被她發現,忙從地上爬起來嗑頭求饒,「娘娘,夏草知道錯了,夏草不該私拿了皇後娘娘送來的藥材,夏草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求娘娘饒命啊。」
榮貴妃面沉似水,死死的盯著以頭觸地的夏草,半晌才沉聲問道︰「你當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夏草也糊涂了,「難,難道不是奴婢……」
榮貴妃不等夏草說完,便冷聲打斷她,對一旁的御醫道︰「你告訴她」
御醫露出為難之色,不過榮貴妃發話,他也只能如實說道︰「你已經懷了一個月的身孕,因為誤食了有破血作用的附子,這才滑胎小產了。」
「什麼?我,我怎麼會有孩子?」夏草沒想到自己居然懷了孩子,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嚇得面無人色,不顧一切的抓住榮貴妃的裙腳,哀求道︰「娘娘,夏草,夏草真的不知道……求娘娘饒命……」
榮貴妃亦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夏草居然會做出此等事來,宮女私通乃是死罪,不但她活不成,就連自己也會受到牽連,背上一個管教不嚴的罪名。榮貴妃越想越氣,抬手便給了夏草一巴掌。
「賤婢,死到臨頭了還敢狡辯,本宮問你,與你私通的男人到底是誰?」
夏草瑟縮的收回了手,卻是不答,只拼命的搖著頭,「娘娘,您不要問了,我,我死也不會說的……」
榮貴妃惱羞成怒,再次舉起手來,可沒等落下,卻見夏草已經失控的哭嚎起來。
「娘娘,夏草知道錯了,娘娘不要逼夏草了,夏草便是死也不會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的。」
榮貴妃怒火攻心,恨不得把夏草撕成碎片,可如今見她又哭又喊,卻又一時下不去手,最後只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真的不肯說?若是把那人說出來,本宮或許還能留你一條小命。」
夏草淒然一笑,滿面淚痕的搖了搖頭,「夏草賤命一條,不足為道,只怪自己沒有福份與他雙宿雙棲。」
「你若說出來,或許你們生不能同衾,卻可以落個死後同穴。」
夏草再次搖頭,「娘娘,夏草不敢奢求娘娘原諒,這次夏草恐怕是活不成了,以後也不能再服侍娘娘了,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夏草會替娘娘祈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