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霧靄朦朧。太陽從雲翳中探出了身子,絳紅色的身軀漸漸舒展開來,雲霧染成了紅顏色,紅雲一道一道纏繞在太陽身上,扯出長長的飄帶,像是要束縛住太陽,捆住,綁牢,打包,封存。絳紅色的太陽道了聲「拜拜」,輕輕松松掙月兌開雲霧的束縛,一轉眼便月兌離開了地平線,升騰而起。巨大的絳紅色太陽蒸蒸日上,身子漸漸縮小,光亮漸漸變強,漸漸變成了血紅的顏色,爾後,變成了金黃色。一片濃密的雲霧,又遮蓋在太陽身上。當太陽再躍出雲霧時,搖身一變,便成了一個白生生放著耀眼光芒的火球。你面向火一樣的太陽,沒有感覺到火一樣的溫暖,在呵氣成霜的隆冬三九,太陽失去了威力,少了不少溫度,力不從心起來。你看著冉冉升起的太陽,看著人山人海的工地,心中升起一抹惆悵來。水利是農業的命脈。水庫修著修著,水利還沒成命脈呢,人命倒丟進去了不少。之前丟進去多少,不知道,你只知道你來了之後,丟進去了兩條性命,夜兒個又丟進去了一條。水壩一點一點高起,人命一個一個落地,人命築起了水庫堤壩。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人犧牲了,天換成了新的。用人海戰術修水庫,消耗的就是人,人把氣力耗盡了,水庫便修好了。這種以人為中心的人海戰,把人的體力發揮到了極致。泱泱大國,人口眾多,不論是刀光劍影、槍林彈雨的戰場,不論是轟轟烈烈、熱火朝天的工地,不論是一個接一個的「運動」,人海戰大約是非打不可的。惟其世間最寶貴的東西是人,所以有了人,任何人間奇跡都能夠創造出來;有了人,就不用裝炸藥打眼放炮;有了人,就人拉、肩扛、钁頭刨、鐵杴鏟、鋼 鑿;有了人,就樹雄心,立壯志,愚公移山挖山不止。你感覺時間活像蝸牛爬行,太慢,太慢。趕早一起床干活兒,還沒干多少活兒呢,你就開始盼著天黑了。黑了能咋?黑了更凍人。凍人,沒處去,孤孤地鑽到冰冷的被窩里,沒意思。沒意思,就感覺度日如年,過一天像是過了一年,太長,太長。在工地上累得屁滾尿流,便想著幾畝地、一頭牛、老婆女圭女圭熱炕頭,怡然自得其樂融融的熱乎勁兒。工地上沒炕,享受不到其樂融融的熱乎,感受不到*子烤熱了,冰涼的臉蛋兒也慢慢熱起來的感覺。沒炕,臉蛋兒一老是冰的。其實,三九天零下十幾度二十度,即便睡到炕上也夠嗆,身子底下烤熱了,身子上面依然是冰的,害得人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翻過去,活像翻燒餅。凍人、累人倒也罷了,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怕只怕嗜血如命的跳蚤和虱子,怕得要死。夏天睡到炕上,你身上活像一個大飼養場,不知道養活了多少跳蚤,脊背被咬得體無完膚,滿身丘疹狀的紅疙瘩奇癢無比,原本光滑平整的肌膚,被跳蚤咬得千瘡百孔,滿目瘡痍,苦不堪言。跳蚤,跳得高蹦得遠,想逮住,難。大冬天沒有跳蚤,倒成了飼養虱子的好時節。虱子好捉,月兌下貼身內衣,翻開衣縫,你眼前一亮,心頭一緊,冒起一身雞皮疙瘩,酒足飯飽的虱子,成群結隊,怡然自得,正睡大覺呢。好人呀,就說咋渾身那麼癢的,摳了還癢,越摳越癢,弄了半天,你竟跟吸血鬼朝夕相處相依為命了。你成了吸血鬼的樂園,養得人家妻妾成群,越養越多,越養越肥。人家給你的回報除了疙瘩,便是痛苦。你一氣之下,一把火把內衣付之一炬,火光中 啪啪活像過年放鞭炮,響聲過去,一股焦糊味兒飄了過來。哈哈,燒烤虱子,一道野味兒飄然而至,野味香來了。只可惜虱子個頭太小,火一燎,沒了,灰飛煙滅,只留下一股焦臭味兒。白天明月兌下衣服,黃育才也跟著月兌下來。他倆不跟你學,舍不得衣服,燒了可惜了了,可惜了破衣爛衫。他倆翻開衣縫,兩個大拇指指甲蓋兒相對,一擠,「嘎蹦」一聲,一擠,「嘎蹦」一聲,震得人手疼,震得你心疼。聲起聲落,血光四濺,橫尸遍野,指甲蓋兒成了大屠場。儈子手,嗜血如命的儈子手;屠夫,屠殺幼小生命的屠夫。他倆雙手沾滿了鮮血,誰知道誰是誰的血,虱子吸得是他倆的血,他倆把他倆的血從虱子身體里擠了出來,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了。血債是還了,血是還不回去了,血的代價以生命的代價償還。活著得付出活著的代價,死了的一了百了,以生命的代價了了。你看著他倆並不仇恨,沾滿雙手的鮮血是他們自己的血,拿自己的血在玩兒,在耍,在樂,其樂融融,樂在其中。他倆樂,你也樂,你給他倆「哈哈哈」唱起歌一起歡樂。從前有一個國王,他養了一只大跳蚤。跳蚤?跳蚤!國王待它很周到,比親人還要好。跳蚤!哈哈哈哈哈!跳蚤?哈哈哈哈哈!跳蚤!國王召來一個裁縫︰「你听我說,奴才!給我的這位朋友縫一件大龍袍!」跳蚤的龍袍?哈哈哈哈哈!跳蚤?哈哈哈哈哈!龍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跳蚤的龍袍!跳蚤穿上大龍袍,渾身金光閃耀,宮廷內外上下跳,得意忘形瞎胡鬧。哈哈!哈哈哈哈哈!跳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跳蚤!國王封它當宰相,還給他掛勛章︰跳蚤的親友來到,一個個都沾了光。哈哈!那皇後自己本人,還有那些宮女,被咬得渾身痛癢,人人都受不了。哈哈!但沒有人敢踫它,更不敢動手打。要是它敢咬我們,就一下子捏死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