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的女人們︰黃葉子 第三十六章 條約(3)

作者 ︰ 齊明

不要就不要,你不能死皮賴臉地鼓著人家要。你投機鑽營削尖腦袋鑽進去,弄不好就成了混進革命隊伍里的異己分子,「運動」一來,頭一個拾掇的就是你。算了算了,不要算了,你是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團員,中國共產黨的後備軍、預備隊,等著,候著,隨時準備著,隨時預備著。各就各位,預備——跑!「叭!」新的起點開啟了,趕緊撅起*子,跑!明白了吧,說來說去,只能說明你不夠條件。不夠條件,人家誰敢要你呢。入黨是政治進步的表現,入了黨,政治生命就有了保障。你沒入黨,你沒在政治上取得進步,沒取得政治上的進步,就得不到政治進步的好處。畢業分配,人家政治上取得進步的同學,一家伙進步到了北京,進步到了部委大機關,你只好留守長安,留到家門口候著。好在你進了省級機關,備好了行裝,邁開了進步的步伐,進了一步,又進了一步,看樣子又要進一大步了。廳機關黨支部嚴書記找你談話說︰「小石,從你檔案里找見你大學寫的入黨申請,組織上準備對你進行考察。你寫個思想匯報,從思想上、行動上向組織靠攏。」

你讀著他的嘴唇,讀著他的眼神,從眼神里你讀出來他是在執行組織的旨意。他是組織的人,組織叫他朝東他不敢朝西,組織上叫他跑他不敢走。于是,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你便迅速與組織緊緊靠在了一起,在黨是旗幟下宣誓為共產主義奮斗終身,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誓畢,你手依然舉著,拳依然握著,眼依然看著。看著黨旗,激動,激動不已。手在抖,身在顫,心在跳,心潮澎湃,思緒萬千。黨啊黨啊,我的黨啊,朝思暮想的願望終于實現了。你頓時感覺自己高大了起來,神聖,驕傲,自豪,豪情萬丈,油然而生。要生在革命戰爭年代,你一定會像革命先輩一樣,甘願為共產主義信仰,拋頭顱,灑熱血。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黃繼光,只身堵搶眼;邱少雲,烈火中永生。還有李玉和,楊子榮,許雲峰,江雪琴,多麼崇高、多麼偉大、多麼光榮啊!你看著黨旗,黨旗見證你完成了一個轉身。轉身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轉身運動完了,伸展運動。你還沒伸展開呢,就听人說湯曉財在討論你入黨時,提了一河灘意見,說了你一大堆缺點,甚至說你入黨動機不純,別有用心,還提請組織做長期考察,不宜立即考慮吸收入黨。湯曉財是黨員,老黨員了,在學校就入了黨,提意見是他的權利。可惜,他的意見沒能阻擋住你進步的步伐,少數服從多數,組織原則,他沒辦法不服從。至此,你在客觀上完全具備了干部「四化」標準,接下來便成為廳里最年輕的處級干部。想想看,一個剛出校門沒多少工作經驗的年輕人,火箭般的躥上了天,人家一輩子做夢想得到的,你一朝便擁有了,咋能叫人家沒想法呢。有想法沒辦法是正常的,沒想法有辦法是不正常的,尤其是湯曉財,干瞪眼沒辦法,個中滋味,該是難以言表了吧。管他的,自己感覺好就好,誰管得了那麼多的呢。葉廷峰管得倒是挺多,除了廳系統的行政管理,廳里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他都得管,誰叫他是一廳之長呢。有人說葉廷峰任人唯親,有人說葉廷峰任人唯賢。任人唯親也好,任人唯賢也罷,反正這一回*中央提出干部「四化」方針的同時,還要廢除實際存在的干部領導職務終身制。葉廷峰快七十了,該退了。在廳長的位位兒上叫他自覺主動退下來,恐怕難,不現實。人家都不退,叫他退,誰也不瓜,誰也不傻,尤其人一老,就更不想退了,怕一退便被人遺忘了。多年來形成一種不成文的制度,高級干部只要不犯政治性錯誤就只上不下,沒有任期限制。小車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共產主義,一直推到*跟前,美其名曰︰為共產主義奮斗終身。還說葉廷峰想當一輩子廳長,毛澤東不就當了一輩子主席,周恩來不就當了一輩子總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當官的,不都在自己的官位上當了一輩子這「長」那「長」的。奇怪?不奇怪。倒是那麼多人奇怪你為啥就坐上了火箭一飛沖天了呢。其實,在此之前,廳組織人事處找你談話,你已經預感要提拔你了,但沒想到躥得這麼快。你不得不感佩葉廷峰高明,老謀深算,一來,一用你,便鐵板釘釘,把你跟他女子栓在了一起,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二來,先提拔,後完婚,最大限度避免了閑言碎語,起碼提拔之時沒有這層翁婿關系;三來,他已逾古稀,該到站了,權再不用便真的就作廢了。高,高,實在是高。

有人見了你問︰「小石,你是不是正跟葉廳長的千金談對象呢?」

你不可置否道︰「誰說的?人家咋會看上我呢。」

你無論如何否認,有關你的傳聞早已沸沸揚揚開了,說啥的都有。愛說啥說去,你管不了別人的嘴。機關閑人多,人多嘴雜,想封人家的嘴,你沒那本事。閑言如風,碎語如刀,這頭來了,那頭去了,來了去了,傷不著人沒事,傷著人了事就來了。哪個人前不說人,哪個人後不被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機關里有屁大點兒事,立馬就會傳得風風雨雨人人皆知。說,長著嘴就得說,正說,反說,好說,歹說,緊說,慢說,明說,暗說,胡說,八說。說去說去,不說會憋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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