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時 木蘭花︰昔年多病厭芳尊

作者 ︰ 八月薇妮

秉嫻轉身往大帳而去,跑到中途,迎面見幾匹馬飛奔過來,後面幾個馬房的人正行追趕,見秉嫻來了,急忙招呼︰「小賢,攔下它們!」秉嫻只當未曾听到,向旁邊一閃,便又要走。不妨一人橫跳出來,當胸揪住她,喝道︰「你聾了還是瘋了?怎不攔下馬兒?亂跑什麼!」原來是馬房的小隊長。

秉嫻道︰「放手!」便想推開他。那人反而越發抓著她不放,嚷道︰「你也是個懦夫!軟蛋!不過是敵人偷襲罷了,將軍又不是攔不下的,你跑什麼?給我乖乖地呆著!否則小心我軍法處置!」秉嫻不肯听他嗦,手起拳落,將他打開一旁。

那小隊長大怒,叫道︰「藍賢!你是失心瘋了不成?竟敢動手,來人,給我拿下!」頓時之間,其余士兵紛紛攔過來,拉人的拉人,求情的求情。

秉嫻被眾人拉拉扯扯圍在中央,月兌身不得,出了一頭汗,掙扎中抬頭看向大帳方向,卻見那火勢越來越旺,隨風傳來點點火星飄揚,風里還有劈里啪啦烈火燃燒的聲響,就宛如有什麼正在她心頭上也燒著一樣,一時之間,雙眼中也似要冒出火星兒來。

而在起火之前,距離大帳不遠處的偏賬之內,綠蕪被人押著進去,抬頭往上看,卻見一個美人,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理妝。

銅鏡昏黃,里頭映出一張模模糊糊、卻依稀可見絕色的臉。綠蕪靜了會,問道︰「不知二姑娘傳奴婢來,有何事?」

那人聞聲,有些怔然,一聲「二姑娘」好久不曾听到有人喚起,不由地略覺出神。

昔日相府中的千金小姐,如今……好一場夢,終究會有夢醒時候,只不過,此刻,究竟是夢是醒?

蘭容嫣對鏡笑了笑,笑意嫵媚之極,那春蔥般的手指如蘭花狀翹起,將鬢邊的一朵絲絨花兒整理了一番,才緩緩開口道︰「喲?這回你終于認得我了?」

她說了這句,緩緩回頭,用心描畫的一張臉,宛如披著美人畫皮般精致,彎彎的眉,水汪汪的眼,櫻桃唇,粉女敕的臉,豆蔻梢頭,春風不如。

蘭容嫣唇邊帶一絲笑,望著綠蕪。

綠蕪低下頭,道︰「若是無事,請放奴婢回去罷。」

蘭容嫣轉過身來,保養的極好的雙手疊在一起,動作優雅放在腿上,道︰「怎麼?你有急事?等不及要回去給那些醉得半死的士兵弄得舒爽麼?」仍舊是微微帶笑的臉龐,不動聲色的臉,櫻唇初綻,難以想象,這樣兒的話會是從這樣的嘴里說出來。

綠蕪皺了皺眉,雙眼微閉將頭轉開一邊去。蘭容嫣卻宛如無事,又道︰「我听聞最近你給人整治的很慘,看樣子,還好麼……傳言果然並不可信。怎麼,你還不肯開口相求?只要你說跟著我,我在將軍面前替你說一句話,你便不用再跟那些豬狗般的士兵打交道了,如何?」

綠蕪靜靜地低著頭︰「多謝二姑娘。只是,綠蕪覺得如今很好。」是……很好,她如今已是心甘情願,想到那個人,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蘭容嫣怔了怔︰「你……」若有所思地看著綠蕪,「你是瘋了?傻了?那樣還很好?」上回見她,已經是半死的模樣,枯槁如鬼,憔悴的似要干枯了,以為捱不了多久了,沒想到卻仍如此嘴硬,還有,這氣色怎麼好似不比從前,莫非是夜色之中看不真切?怎麼覺得她身上多了些昔日未曾有的東西……

蘭容嫣心頭跳了跳,細細打量綠蕪,忽然問道︰「你……在想什麼?」

綠蕪心頭一驚,略有些忐忑,怔怔打量一下帳子,現在時辰幾何了?約定的時候……將到了罷?得想法兒快回去才是。

「綠蕪在想,二姑娘該準備準備,伺候將軍了。」她低著頭,慢慢回答。

蘭容嫣起身,走到綠蕪身邊,伸手將她下巴一抬,仔細看她的臉︰「不對。」她望著綠蕪,道︰「你有什麼瞞著我?」

綠蕪身子一抖,卻道︰「二姑娘在說什麼,我不懂。」

蘭容嫣忽地笑道︰「你怕什麼?難道我是老虎麼?我身邊兒可只有你一個故人了,怎會輕易讓你死?那樣多寂寞的?嗯……先前所做的一些,不過是同你開玩笑罷了。」親自打罵,暗暗指使派士兵欺負刁難她,原來都是她無聊時候的玩笑。

綠蕪將頭扭開,仍舊不語。蘭容嫣道︰「或許,我只是覺得不服罷了,畢竟,蘭秉嫻都已經死去兩年多了,你何必還要對她念念不忘的?你是個女人,又不是什麼古之義士,要死守舊主,不過……我知道,你心里頭看不起我對麼?你是恨我,為何會甘心情願地伺候將軍?對麼?」

綠蕪忍了忍,終于道︰「他是害死相爺之人!」

蘭容嫣又怔了怔,兩道細細的眉毛緩緩皺起來,喃喃道︰「是我听錯了麼?你怎地沒再說他是害死蘭秉嫻之人?」

綠蕪臉色微變,又道︰「奴婢不願再回想此事。」

蘭容嫣定定看她片刻,忽地仰頭大笑幾聲,手掩著紅唇,緩緩地又放下來,道︰「是啊,你是不願再回想的,她也是被將軍強佔,玷污了身子的,同我又有什麼區別?難道就因她死了,就比我高貴許多了?」

綠蕪咬牙道︰「二姑娘,姑娘她跟你不同。絕對不同。」

蘭容嫣道︰「哪里不同?怎麼不同?」死死地看著綠蕪。

綠蕪道︰「姑娘……姑娘她絕不會如你這般,不知廉恥地伺候自己的殺父仇人。」

蘭容嫣笑︰「你怎知道她不會?嗯?她當初也不過如我一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嬌養深閨,什麼都不知道的嬌弱女子罷了……外面翻天了,打仗了,那是男人們的事,他們要殺進來,我們又能如何?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天生不同,——何況將軍是男人中的男人,又有誰能反抗得了他?自古以來弱肉強食,紅顏薄命,我所做的,不過是竭力保住自己性命罷了,誰規定我必須要為父報仇,我不過就是個弱女子,操不了大心,成不了大事,能保命便已經是不錯了。」

她輕描淡寫地說到此,又道︰「若你要恨,其實是要恨我爹爹才對,他是男人,他護不住我跟蘭秉嫻,才是最大的錯……我不過是身不由己,被逼迫的那個,我為活而伺候將軍,難道竟是我的錯了?——你不覺得你所想的太過可笑麼?你看看你……看看你如今這模樣,你的不馴順,得到了什麼好處?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倘若蘭秉嫻活著,她會如何?」

綠蕪定定地看著蘭容嫣,似也想知道答案。

蘭容嫣想了想,點頭道︰「你猜我是怎麼想的?我想的是,她不是如我一般,就會如你一般落入這個下場。你也知道,她那個脾氣,若不是被嚇傻了從了,就是反抗到死,……所以說,她死了,可真是個極好的法子,起碼雙眼一閉,能夠徹徹底底地無視一切了,多好?」她帶笑說,說到此刻,攤攤雙手,似推出了個令人滿意的結論,又看向綠蕪,帶一絲譏誚地笑︰「而且,她這一死,還讓你如此念念不忘,哈哈,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綠蕪閉了閉雙眼,才低低說道︰「不管你說什麼,我知道姑娘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姑娘跟你,絕對是不同的,你怎麼也比不上她,就算你如今百般的詆毀,都也怎麼都比不上她!你只管去臆想,只管把她想得不堪,但事實上我知道,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根本連姑娘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啪!」一記耳光狠狠地甩在綠蕪臉上。

蘭容嫣雙眸灼灼,望著綠蕪,道︰「你給我閉嘴,你這骯髒的軍妓又知道什麼?蘭秉嫻若是活著,也不過如你一般淪落成軍妓,物以類聚,也難怪你這樣急著為她說話!」

「那你又好到哪里去?」綠蕪冷冷地望著蘭容嫣,道,「二姑娘你覺得你是什麼呢?——前些日子不是還被那個魔頭賞賜給他的部屬一夜麼?在這兒軍妓就是軍妓,被兩三個人干或是被一百個一千個人又有什麼不同,難道因此二姑娘就覺得自己不是軍妓,而是高貴的將軍夫人了?——您可真真是個大笑話,我們姑娘若是知道,也不知是該笑壞的,還是替你覺得丟臉的好?」

蘭容嫣又是一巴掌揮出,打得綠蕪身子一歪,往地上倒去,蘭容嫣道︰「你不要口口聲聲你們姑娘,蘭秉嫻不過是個什麼都不能的死人!她不過是死了就真比我尊貴了?我呸!你別忘了她也被污了身子的,她也不過是個什麼都做不得只能被弄死的賤人!」

「我們姑娘不是!她不像你這麼無用沒廉恥!」綠蕪雙目圓睜,帶著一股子怒意,咬牙望著蘭容嫣道,「——你也最好別再提她,從你的嘴里說出姑娘的名字,才是真正的玷污了她!」

蘭容嫣氣得渾身發抖,仿佛是被觸怒了的刺蝟,劍拔弩張一般。氣咻咻地盯著綠蕪,似恨不得撲上來拳打腳踢一番,綠蕪卻絲毫不怕,只是冷冷地回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蘭容嫣緩緩平靜下來,她望著綠蕪,若有所思問道︰「你知道麼?綠蕪,我佩服你……只不過,我忽然有些覺得奇怪。」

綠蕪道︰「我跟你沒什麼話說,你還是將我送回去罷。」

蘭容嫣搖搖頭,道︰「你說蘭秉嫻沒我這麼沒用?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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