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第一次牽手,卻依然心跳如雷。很想沉溺在此刻的溫馨柔情之中,心底的不踏實如水花一般漸漸擴散開來。我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片刻的沉默,他的聲音低低響起,「想為你遮風擋雨一輩子的人。」
「呃?」驚詫之下暖流四溢,連空氣中都飄散著蜂蜜般的香甜,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心里卻抖忽起來,甜蜜終被慘淡的現實填埋,我硬是殘忍地開口,「你完婚在即,而我也……也是有婚約之人。」我別開頭,繼續敘述著現實,「我們之間有如隔著鴻溝天塹,是不可能的。」
他低嘆,攬我入懷,「別胡思亂想,很多時候你看到的並不是現實。還想入宮嗎?」。
我輕倚他懷中,點頭。
「那就記住我這句話,有時親耳所听親眼所見並非是事實。若是要入宮,須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仰起頭等他下文。他撥開垂落在我眼瞼的發絲,語氣肅然地說,「除了我,不要相信宮里任何人任何事。」
「好!」我爽快地答應。
見我一口應下,他沒有一點喜悅,反而擔憂地看我,無奈地說,「別當兒戲,一定記住!」
「好啦好啦,記住了!」我嚷嚷道,忍不住揶揄他,「婆婆媽媽才是你的本性吧?以前那麼冷酷都是裝出來的?」
「傻丫頭,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揉揉我的頭發,寵溺的眼神令人心神蕩漾。
「我很傻嗎?」。
「傻人有傻福,挺好的。」
「那就是說我傻了。」
「傻有什麼不好?」
「你才傻。」
「嗯,我是挺傻的。」
「你……個傻子。」
「兩個傻子正好湊成一對。」
「誰要和你湊成一對。」
「你呀。」
「你……」
一上午,兩個傻里傻氣的人滿林子轉悠,斗嘴斗上了癮,時而高聲喧嘩,時而縱聲大笑。竹林間驚起飛鳥無數,惶惶然不知落腳何處。
出了林子,才發現日懸正中已近午時,月清他們早就備好酒菜候在院里,無憂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多了一抹羞澀。
我清了清嗓子,高聲招呼,「大家都餓了吧,快開飯吧。」
無憂恭敬地走到主子跟前伺候入座,主子偏開身子,自個兒坐下,寬袖輕揚,溫和地說,「大家一起坐下吃吧。」
無憂和月清滿臉訝異,在見到我聳起的雙肩時都轉驚為喜,不過仍然不敢逾矩駐足不前。
「人生在世匆匆幾十年,相遇相聚也是緣分,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別管那麼多規矩了,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拉了月清和茵茵坐下,無憂卻還是原地不動。這孩子尊卑觀念太重,恐怕我磨破了嘴皮都動不了他分毫。我轉而對著主子說道,「主子,你說對不對?」
主子鄭重地點頭,看著無憂說,「過來坐下。」
無憂終于低著腦袋邁開了雙腿,慢吞吞地靠著主子邊上坐下。見他如此我黯然神傷,恨不得我就是他親生的母親,將他抱入懷里好好地呵護。
「無憂,以後誰欺負你告訴姐姐,姐姐打得他滿地找牙,包括你家主子。」我露出兩排銀牙,不懷好意地瞄了眼正襟危坐的那人。
無憂「撲哧」笑了出來,居然反咬我一口,「以後你不欺負我家主子就不錯了。」
「你以為你家主子是溫順的小白兔啊,你瞧瞧他哪只耳朵像小白兔了。」我不滿地叫道。
無憂一時無言以對,只憋得兩眼赤紅。茵茵見了指著無憂說道,「無憂叔叔是小白兔。小白兔的眼楮是紅色的。」
月清笑著忙在一旁解圍,「童言無忌,大家快吃吧,菜都快涼了。」
「喲,還有餛飩呢,今天什麼好日子呢?」我隨手抓起一只餛飩往嘴里塞。
「今天是個好日子,你不覺得嗎?」。月清揚起秀眉,沖我眨眨眼。
「咳咳咳,嗯,為了好日子,大家干杯!」我帶頭高舉酒杯,他們也依次舉起,清脆的踫撞聲不絕于耳,紛紛一飲而盡。
「好酒!」我伸出手背抹去殘留的酒液,斟滿了一杯敬月清,「好姐妹!」月清動容地倒滿迎上來重重一踫,「好姐妹!」仰頭一口喝下。
我又斟了滿滿一杯,朝著無憂說,「好兄弟!」無憂顫抖著雙手舉起酒杯與我相踫,「好兄弟!」閉上眼猛然灌下,眼角已有些濕潤。
我又滿上,轉向身側的那人,一時竟不知如何稱呼,端著酒杯傻愣片刻,我嘿嘿一笑,「干杯!」
他低眉把玩著指尖的白玉杯,忽而抬頭靜默地看著我,執起酒杯輕輕一擊,繼而輕啟薄唇緩緩飲下,喉頭幾次浮動,杯已見底。他優雅地將玉杯倒扣在指尖,安然地回望我。
我豪爽地一飲而盡,兩指夾住杯腳來回晃悠,甩下幾滴酒來,勾起唇角挑釁地看他。
「干了這杯酒,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他放下酒杯,夾起一只餛飩咬了一口,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來。
我險些嚼了自己的舌頭,伸了食指直鑽進喉間猛掏,反胃陣陣襲來,跑到院邊蹲著大吐,胃里的酸液也一並嘔了出來,黃黃的,似是消化了的玉米窩窩頭,看得人一陣暈眩。
月清早已追了上來輕拍我的背,直到我吐得一干二淨。她細心地為我拭去嘴角的污穢,清秀的瓜子臉憋滿了笑意。
我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回到桌上捻起一只餛飩塞入嘴中,瞥眼見到一桌人的視線全落在我身上,尤其是那罪魁禍首,此刻正眯著鳳眼玩味地盯著我。
我惡狠狠地瞪他,遙指院邊那灘穢物,「你的女人在那里,要的話去撿吧。」
「我的女人在哪我說了算,酒已入肚,言不可廢。」他收回視線,專心地吃了起來。
「你……,切!」我扭頭冷哼,隨即不甘示弱地大塊朵頤,在我的感召之下,無憂他們也加入了戰斗,飯桌上一時狼煙四起硝煙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