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之後,陰貴妃扶著太後進入太極殿,片刻之後,瑩妃挽著皇帝的手臂姍姍來遲,這大小媳婦分工倒是還真明確。
在開場舞之前,太子從側殿走了進來,與太子妃同席而坐。今日的他一身杏黃色朝服,反觀旁邊的三皇子倒是一襲正紅,全場也就數他最為喜慶,與太子妃那身絳紅色喜服十分地般配,不知情的定以為他倆才是一對。
太子妃對這夫君似是很滿意,那眼神溫柔得都能掐得出水來,一會斟酒,一會剝葡萄,一點兒都沒有一國公主的架子,惹得旁人紛紛投來艷羨的目光。
宮宴無非是歌舞絲竹酒釀佳肴,一開始都守著禮節中規中矩,酒過三巡膽子就都寬厚起來。
三皇子提著酒壺來到太子席前,借著酒膽緊挨著太子妃坐了下來,滿目盡是桃花翻飛,「皇嫂,三弟敬你一杯,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太子妃禮貌地一笑,「多謝三弟,我素來不勝酒力,今日只能以茶代酒了。」
「這新婚的大喜日子只要大哥不醉不就行了?皇嫂喝點小酒更能怡情呢,對吧?哈哈哈哈!」三皇子仰頭一飲而盡,倒扣著酒杯左右晃蕩。
太子妃看了眼一直專注于歌舞的夫君,嬌羞地低喚,「太子?」
太子面無表情地端起酒杯一口灌下,「這杯我替她喝了,三弟不覺得這羽衣舞很值得一看嗎?」。
三皇子打了個酒嗝,拎了酒壺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將正在跳舞的宮女全都趕下了場,「眾位,請稍停片刻,噓!」待殿內稍稍安靜,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天下人都說天景踏月公主的飛天舞獨步天下,乃嫦娥仙子所傳,既可消災祈福,又可邀月求仙,今日咱們白夏天賜良緣,讓踏月公主成了咱們的太子妃,就請太子妃給咱們來一段飛天舞,大家說,好不好?」
「好!」稀稀拉拉的一兩聲好之後很快就無人響應,看來在座的都還未醉得失去分寸。莫說踏月公主是天景皇室的明珠,就是現在太子妃的身份也是極為尊貴,讓她以新人身份當眾獻上國舞無疑是失了尊嚴。
太子妃正在剝著紫玉葡萄的縴指驀然一頓,一滴汁液從晶瑩飽滿的葡萄中被擠出,滴落在鮮艷的雲錦之上。
景英小弟斂起了嬉皮笑臉,從軟席上緩緩站了起來,傲然說道,「聖上,我母後曾有懿旨,皇姐遠嫁貴國,路途遙遠回門之禮從簡,讓我給長輩們代敬一杯酒。晚輩先干為敬!」說著,干了杯中之酒。
「請代朕謝謝你母後,請放心,既然踏月公主做了我白夏的太子妃,朕定然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干了!」瑩妃立即為皇帝斟上了酒,盈盈地遞了過去,皇帝豪爽地一口悶下。
「景英定當轉達聖意。」景英小弟作揖拜謝,隨後轉身朝著這邊說道,「皇姐,既然今日是回門,作為回禮,咱就跳上一小段飛天舞,如何?」
座中驚訝之色盡露,誰都以為這景英太子是出面為家姐解圍呢,孰知峰回路轉,又來了這麼一出,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我怔怔地看著這個自小看著長大的小弟,這小破孩打小就不讓人省心,總是干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從來不按牌理出牌。我可不會天真地認為他會為了炫耀本國的飛天舞而當眾讓他老姐獻舞的!
「皇弟,你又不是不知這飛天舞的配樂要求極高,除了天下第一琴師千里追音,恐怕……」太子妃為難地看著景英。
「若是太子妃不嫌棄,夜水瀾願意一試。」赤幽國二皇子舉起酒杯毛遂自薦。
「那就有勞二皇子了。」太子妃向他淡淡一笑,眸光向下偏低,似乎對這花名滿天下的二皇子很是不屑。
若她真是秋櫻,一小段的飛天舞應該難不倒她。平時我練舞之時她經常在旁端茶遞水,難免學得一招半式,何況她的舞蹈底子原本就不弱。
「太子妃請。」夜水瀾徑自走向屏風之後的樂班所在之處,隨意找了張琴坐了下來。
太子妃從紫檀案幾上取了一只高腳白玉碟,隨手置在殿堂中央的紅地毯上,隨著一聲微弱的顫音足尖輕點落在了玉碟之上。
琴聲悠悠奏起,似柳葉劃過水面,又似白雲飄過天際,悠長清俊的琴音似有安撫人心之效,殿內一片靜寂。
而那縴柔的身姿在聞琴的剎那輕盈旋轉猶如回風飄雪,鳳釵鳳裙在華麗綻放中宛若浴血鳳凰冉冉飛起,寬袖垂落處皓腕瑩白嬌柔多姿,那黛眉流盼說不盡的柔美道不明的風情。
眾人大都一副痴迷陶醉的眼神,除了景英小弟,他邊飲酒邊心不在焉地看著白玉碟之上的足尖,突然扭頭沖我一笑。
心中一緊,莫非他早已看出來了?還是唐卿已經全盤托出?
再看那唐卿,緊盯著那道飛旋的身影一眼不眨,雙眸微眯,臉色稍白,這廝今日飲了不少酒,他只要一喝酒臉色就會變白。
太子則舉著一只玉杯在掌中把玩,滿滿的一杯佳釀從舞起時到現在一滴沒少,從斜後方看去,他眼眸半合,密長的睫毛掩蓋了所有的心思。
「好!」如雷掌聲響起,曲盡舞散。
「太子妃果然名不虛傳,今日一見,方知什麼是美啊!」陰貴妃笑意盈然,眸中滿是贊嘆。
「多謝母妃夸贊。」雖然盡量端平了聲音,但語氣間依舊有些微喘。
「此舞只應天上有,皇嫂真乃天人風姿!三弟敬仰不已。」三皇子不知何時已扔了酒壺,跑到了太子妃面前,桃花眼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
「三弟謬贊了!」太子妃不著痕跡地閃開身,朝著從屏風後邊出來的夜水瀾福了福身子,「二皇子琴技精湛,能得您配樂實乃本妃之幸。」
「太子妃的舞技才是天下一絕。」夜水瀾拱手說道,微微一笑,回了座位。
「想不到這赤幽國二皇子竟然能彈得一手好琴,想必那天下第一琴師也未必能達到二皇子的水準呢。」瑩妃半倚在皇帝懷里,嬌聲說道。
「謝娘娘抬舉,這琴听多了自然就熟能生巧了,沒什麼可吹揚的。」夜水瀾听著謙虛,但言語間似乎並不賣這瑩妃的面子。
「二皇子遠道而來觀禮,還送上了無價珍寶作為賀禮,朕很是感動,不知二皇子想要什麼作為回禮?」皇帝美人在懷,龍顏大悅。
夜水瀾作揖致謝,「水瀾只要一人,不知可否?」
「哦?是什麼人?」皇帝勾起了興趣,對于這個回答很是意外。
「她!」夜水瀾伸手一指,指尖的方向竟然對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