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著賀禮,便跟著華樺大神去參加南域仙帝的繼位儀式。那賀禮是華樺大神屋子里架子上隨意擺的,華樺大神送禮向來是從架子上隨手拿起一件,听說那屋子的擺設全是上古的寶物,如今任意一件都是世間難尋。
我估模大抵是如此,天界同仁越來越喜愛擺宴了,甚至連齊蓮花開都要大宴四方。幸而華樺大神不是那愛湊熱鬧的,五張帖子去三次,饒是如此我提賀禮也頗覺煩膩。
華樺大神仙法深厚,晃一會兒便到了南域仙帝府。南域仙府建立在南寂山頂,在山腳卻已設立了牌樓。牌樓是琉璃屋頂,看上去極是有一番異彩,斗拱是整塊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匾額卻用的木材質,走近有異香,細看竟是若木,很是稀有的神木,平素仙君里有個若木的鎮紙就可以在仙友前炫耀個千八百年的,而這匾額如此大,看樣子是用了整棵,真真是了不得。
其實對于若木的珍貴我很是不解,在我看來若木就是平常的木頭,除了有異香能燻燻衣服外,不見得有什麼別于木頭的功效。華樺大神滿是上古珍寶的屋子里也沒有若木,听說是和冀曳公主有關。傳說翼曳公主在若山的最後一戰,以全部仙法相搏,硬生生震碎了天地間所有的若木,等到冀曳公主第一次轉世,若山的山頂才生出一小根若木的樹苗。听朔悅言彼時華樺大神在若山搭了個屋子,天天去看那一小株樹苗,還彈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曲子,嚇壞了那一山的小神仙,還有個膽大有門道的小仙告到了天庭,無奈華樺大神輩分極高,又是有些執著,當時那樣子恐怕是有點異常了,天界排得上名的仙君竟都來勸了一遍,沒什麼用處。
隔了一段時間那樹苗自個燒了,小神仙立馬竄起來報到天庭,當時上位的仙君均心中一顫。華樺大神是上古戰將,平素雖是文人打扮,但若是發了狂,後果不堪設想,不啻于一場天地間的浩劫。沒成想華樺大神見了樹苗,仰天長笑,立馬收拾了東西回自個仙府去了。
我與華樺大神到時,牌樓前已排起了長隊,十來個華冠禮服的童子正在翻看請柬登記名額。華樺一到,就有一童子迎上來,小心恭敬地接過我隨意拎著的賀禮,越過隊伍一路無阻進了仙府。
仙府內卻是很幽靜,庭院深深,仙木環繞,仙童恭敬有禮,往來不見插科聊天的,看來南域仙帝治下的確嚴謹。過了一段長廊,才隱隱約約有了費雜聲,行至一處大得沒邊的院落,全是前來赴宴的仙友。趁著仙君恭維華樺大神,我打了個招呼,便溜了出來。
真真是受不得,還未修道時我便難得出門鮮少見人,拜了師父更是可以正大光明地窩著,美其名曰冥思修道,道友一多還能閉關修煉,沒成想一不小心修成了還要受這勞什子罪,早知如此便不該听那怪人言,吃那顆據說年代久遠十分寶貴裨益非常的丹丸。
想著朔悅還有趣些,找仙童問了朔悅的行蹤,哪知他這兩天也躲閑去了,巴巴領了個要遠行的差。按說朔悅是那愛熱鬧喜八卦的,本是愛參宴的,但參宴與辦宴那是兩碼子事,再加之朔悅懶散的性子,哎,定是要躲了,八卦是無處不在的,活卻是越干越多的。
我找了個沒有仙友的角落躺下,想著要是被大師兄看到了這樣子,又是一頓嘮叨。
沒過一會兒,又有了悉悉索索的聲響,似是腳步聲,幸好我極有經驗地選了一個隱蔽的地方。
腳步聲漸止緊接著是擺弄器具的聲音,一年輕女子的聲音驟然響起,「公主,今個是南域仙帝的大日子,來得仙君可不少啊。」
一嬌美卻帶著些許威嚴的女聲道︰「南域仙帝憑著老仙帝的仙位本就仙籍高,又硬是闖了極重極高的功勛,如今在天界的上位中南域仙帝可是有一方之地的。
「南域仙帝可真厲害,不愧是公主未來的乘龍快婿。」
嬌美女聲輕聲道︰「哪兒呢,仙帝還未曾對我有過許諾。」
「這可是早晚的事了,南域仙帝可從沒親口讓公主以外的女仙住下來過,且公主可是水君最寵愛的嫡女啊。」
看來這公主便是朔悅口中的瓏梓公主了,听聲音倒是不錯。我悄悄轉了個身子,抬起頭想望一眼這公主的相貌,不料隨身掛著的酒壺踫了樹枝。我慌忙穩了穩身子,注定是要被發現了,且接下來必是一個尷尬而百口莫辯許有生命危險的境地。
「來著何人,大膽。」一清秀女仙持著玉笛疾速朝我刺來,仙法縈繞著劃開了周遭的結界。奈何我學藝不精,從未參與過斗法,拿得出手的唯有結界與躲閃。而此女動作甚快,修為又高過我許多,躲閃是不能的了,幸而我設結界極為熟練,只是仙術不深厚,最強的結界不能抵擋主全部仙法,看來不免要受些不輕不重的傷了。
正當我思索著找朔悅要些仙翁的丹藥時,玉笛驟然頓住了。我瞪眼一瞧,何止是玉笛,連那女仙都不動了,顯然是中了定身術。
一黑衣華服男子似是憑空出現,越過那玉帝女仙,緩緩走向瓏梓公主。看著黑衣男子的背影,我甚覺眼熟,似是相識。此黑衣男子仙法甚高,定身術一般只是控制雙手或是雙腳,若是定住全身,則需施法者高過被施法百倍功力,類于此女子法器被控,全身定住只能動眼皮的狀況,男子的仙法深不可測啊。
瓏梓公主仍是端坐在那里,儀表不失,手掌卻是緊緊握在一起,面色發白,不愧是水帝的嫡女,面對黑衣男子的仙法壓迫,威儀不改。在我未修道時,算是宰相的嫡長女,也曾見過幾個公主,都是飛揚跋扈的樣子,少許有些風吹草動就大叫刺客,真真當不得公主二字。瓏梓公主卻是很像樣,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雖有些小瑕疵,但這還是個小公主,如此已然不錯。
黑衣男子立于公主前,瓏梓公主略微有些顫抖地起身行禮,黑衣男子冷哼了一聲道︰「瓏梓公主真是有禮了,在我府里隨意出手,難道是這就是貴府的家教?」
瓏梓公主盡力抬起頭,聲音有些沙啞,「我的婢女失禮了。」
黑衣男子再次冷哼一聲,周圍仙術壓力驟減,玉笛「砰」地落地,女仙身子一軟跪坐在了地上,瓏梓公主直起身,放開了手掌,掌心赫然可見四個指甲印,已然是扣破了皮膚。
瓏梓公主望向男子,雙眸間不僅有敬畏更有少女豆蔻懷春的愛意。
男子轉過身來,極是俊朗的面龐,加之方時強大的氣勢,沉穩冷峻的作風,足以令女子沉迷,我卻無動于衷。
我終是明了那股熟悉感的緣由了。此黑衣華服男子私下甚是羅嗦,喜好甜甜糯糯的桂花糕以及各色甜點,卻在大庭廣眾下絕不踫一口。待沒了外人,會配著不加糖的綠豆湯默默地吃,一塊接著一塊。萬事都可依靠他,大師兄。
我萬萬想不到南域仙帝竟會是大師兄,不過比起我能飛升得道,還是可以想象的。
大師兄轉向我,臉上一貫的沒有表情,一手背在身後,潛在意思是等我前去認罪,以前凡是我招貓逗狗,惹事生非後,大師兄就是這個姿勢。
「嘿嘿,大師兄,好久不見,定是別來無恙了。」我諂笑著說道,極是狗腿。
大師兄瞥了我一眼,鄙視意味甚重,嫌棄地提了我的後衣領,施法而去。我回頭望了一眼那瓏梓公主,從頭到尾一直石化著,見了大師兄此番,更是咬緊了嘴唇,哎,師兄啊,我又成替罪羊了,恐怕這瓏梓公主心里是要恨煞我了。剛入師門時,便是如此,至使師姐師妹沒一個對我有好臉色,所幸我想得極開,每日依舊是躲躲懶,吃吃飯。日子久了,師姐師妹皆知師兄對我無意,只是見不得我太過不成器,有辱師門才常常提點我。之後便與我漸漸熱絡起來,為彌補之前對我的冷遇,更是常常做點心,送我衣裳。而大師兄無故失蹤後,更是時常照顧我,養成了我如今閑散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