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滾帶爬的逃跑,簡直抱頭鼠竄,這麼大的風沙埋個把人真不是問題。茫茫沙海之中,我隱約看見西北方向有什麼東西。
不管有什麼,反正能避風就成。
我的速度很快,可後面的風沙更快。
眼前的東西也近了,太好了,是一截半殘的城牆。
太好了
我急沖進牆後頭,左右一望,右手邊過去是牆角。
我沖進牆角里躲起來,幾乎是同時,另一道人影越過了牆頭,也沖到了牆角,險些砸在我的身上。
她顯然也沒想到此處還有人,震驚之下抬起頭來,與我打了個照面。
竟然是許貴紅。
我認得她,可是她顯然並不認得我。
來不及說話,我已經抖開衣裳包在頭上。
大風沙挾著悶雷似的聲響,已經到了。
雖然心里明知道這是在幻陣中,可是沒有破陣之前,在陣中所受的傷害你卻不能避免。
雖然用衣裳把口鼻都包住了,還是吃進了不少沙子。听著外面簡直象是有千軍萬馬在咆哮,我緊緊貼著城牆,死摳著牆縫,只感覺到城牆也在風中震顫著,就象要被大風拔地而起一樣,人象被死死捆著,既動彈不了,也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我縮成一團,這場大風沙差點兒把這半截斷牆都湮沒了,也險些把我們都埋在黃沙之下。就算是武林高手,或是修煉幻術的人,在這種無可抗拒的自然之力面前,顯得多麼渺小。
我費力的從沙子中拔出身來,衣裳頭發里全是沙子,甩了兩下,再看我身處的地方——那牆被埋了大半截了。
許貴紅也摳著牆,費力的往外挪。她胸口有一大片暗色,顯然是受了傷——
之前魏關暗算了她,這個我可沒有忘。
只是我沒想到,我和她竟然一起困進陣中。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旁人也卷進來了?
她喘了兩口氣,抬頭看我。
「你……」她眉頭皺了起來︰「你是誰?」
雖然身受重傷,她的氣勢倒是一點兒沒減,我站著她坐著,可她的口氣依舊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
我沒理她,風沙已經過去,天也要黑了,我看著星星,依稀辨明了方向,朝東邊走。許貴紅掙扎起來,不知她是不辨方向,還有另有打算,深一腳淺一腳的一直跟在我後頭。
大概走出十幾里地,前方有個小小的村落。說是村落,其實不過是幾戶人家。房子是泥房,房頂都是用羊皮扎的棚頂。我松了口氣,過去敲門。
沒人應答。
推門進去看,屋里沒有人。
但是看起來不象是沒人住的屋子。
我找了了半罐水,喝了幾口,這才覺得整個人象是活過來了。許貴紅扶著牆看著我,準確的說,是看著我手里的水罐,用力的吞咽了一下。
我把水罐遞給她,許貴紅也顧不得旁的,一把端住,大口的灌,被嗆得直咳。
不過咳完了,她倒是說話了︰「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紀老頭的那個徒孫吧?」
這人說話總是不中听,我早習慣了。師公和她是同輩,比她還小著幾歲呢。要是師公是老頭兒,許貴紅不也成了老嫗?
還別說,她現在的確老態畢露。她實際年歲已經不小,只不過是是功力深湛,所以一直維持著看起來年輕的外表。魏關那一下暗算肯定不輕,她現在肯定功力大減,所以從臉上都能一眼看出來。
「你也是習練幻術的吧?學了幾年了?」不等我回答,她又說︰「嗯,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運氣倒還不錯……這陣是你師公布下的?你可知道陣眼在何處?」
真把我當小孩兒哄了?
我只搖了搖頭︰「若是師公布的,我怎麼也會被困在陣中?」
她的表情分明不大相信,只是一時模不清我的虛實,而且她現在的情形實在不妙,就算想對我出手,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在屋里唯一的一張鋪著羊皮的凳子上坐下來︰「你……從進來,可還見著什麼人了?」
「只見著你一個人。」
我不想和她多費口舌,這個女人和我雖然談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關系也絕不會和睦。我在屋里翻尋了一番,許貴紅就那麼冷眼看著我的動作。
「你找什麼?」
我停了下來。屋里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沒有人之外。
看這里找不出什麼破綻,我把衣裳頭發清理清理,和衣臥在板床上,先歇一會兒再說。許貴紅也已經筋疲力盡,剛才還強撐著走了那麼遠的路。我一臥下,她也沒能再支持下去,把凳子上的羊皮扯了裹在身上,也沉沉的睡去。
感覺並沒睡多久,我隱約听到些動靜。睜開了眼,許貴紅傷勢沉重,卻一無所覺。
「前頭有屋子,必定也有人。」
沒等我從床上起身,那些人已經走到了屋前,還有人喊了一聲︰「屋里有人嗎?」。
接著門便被推開了。
這破屋,倒是人氣旺盛啊。
瞧,文飛,越彤,還有驚雁樓那位七當家——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看來那場大風沙他們也沒能月兌得了身,損失不是不慘重的。
看到屋里有人,門外面的人頓時個個嚴神戒備起來,有那稍沉不住氣的,手已經按在劍柄上了。
這麼大動靜,許貴紅是肯定給吵醒過來了。
這麼緊張的時候,我竟然覺得特別好笑。
瞧瞧,不大的一間屋子,人也不算多,可是卻分成了幾股勢力——北劍閣,驚雁樓,許貴紅,我。在這麼窄的屋里,彼此忌憚警惕著旁人。
如果說這其中誰最了解情況,應該非我莫屬了。
可是我也沒什麼好得意的。這里面要說功力、劍術,差不多這些人都比我強。而我的長處,就是我了解幻術、幻陣。
許貴紅哼了一聲︰「文閣主,文夫人——怎麼你們也來了?」
我從來沒看到文飛這麼狼狽過,這人即使在最窮困窘迫的境況下,也一定要保持衣衫整潔儀表堂堂。可現在他不但頭巾沒了,連頭發都少了大半邊。越彤也不比他她多少,一頭一臉的沙子,完全看不出端莊高雅的風姿。
他們不請自入,雖然屋里沒有吃的,水也已經被喝光,可是人總會覺得,有片瓦遮頭,會安全些,心里也踏實些。哪怕這屋里同時擠滿了居心各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