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謎 正文 75

作者 ︰ 桓林發

(75)

丁繼發給江來生的茶杯里加了點水,江來生嘆了一聲氣說︰「這人啊,上了年紀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胡思亂想,睡眠減少,就越加胡思亂想,好在有你在我身邊的時時提醒,否則,自己什麼時候犯了錯誤都不知道。」

「老板,這不能說是胡思亂想,你身上的擔子重,責任重,在疑慮面前,不想才是錯誤的,只是有些想法,在沒有熟慮成熟的時候,不要輕易說出來,古人就有訓,三思而後行。」

葛建輝在值班室悠閑地打著盹,孫民居被押往南京,他感到有一絲的輕松,倒並不是因為孫民居,而是因為張一彪,狐狸的情報只送張一彪,現在張一彪不在,狐狸就是有情報也送不進來,也就是說,同志們這段時間應該是安全的。

葛建輝的腦海里忽然閃過蒙面女俠的身影,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蒙面女俠,過去,他一直以為是張一彪和他的部下為了推卸責任而編造的騙人的謊言。可這個女俠,是誰,一直是他解不開的迷,從行動的時間上判斷,這個女俠應該就在站里,否則,就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行動,她怎麼會知道呢,站里的女同事大部分在電訊科,表面上可個個都是文弱書生樣,不肯能有這麼好的伸手。江莎莎,也不可能,雖然她穿上軍裝有一種不凡的氣質,但她骨子里的柔軟還是隱藏不住的,再說了,蒙面女俠的槍法這麼準,江莎莎的槍法可以說有多臭就有多臭,根本不值一提。

「你們兩位今天怎麼這麼又雅興,拖上我,是不是要看我的笑話啊。」

「江少校你可別誤會,這都是特派員的意思,我的槍法也不行的。」

「楚漢,我看你是別用用意吧,在重慶的時候,你忘了大伙在射擊場上給取得外號叫什麼?」

「狗眼對。」楚漢說完就大笑起來。

「狗眼對,是什麼意思啊。」

「建輝,這狗的眼楮看東西與人的眼楮看東西不一樣,不是有句話說,狗眼看人低嗎,任何東西在狗的眼楮里都是很小的一個東西,你看那麼大的一個靶子,在江少校的眼里就顯得特別小,小到她看不見靶子,這子彈啊就亂飛。」楚漢說著舉槍就射,槍槍中靶。

「葛建輝,這楚漢也有個外號,叫牛眼對,這牛的眼楮就是一個放大鏡,可以把一個人放大幾倍,所以在這麼一個龐大的動物面前,牛是老實的,這不,靶子那麼小,在他眼里就像一道屏風,哪有他射不中的。」

「外號,也是大家對一個人的總結,特派員在我們站里算得上是神槍手,百步穿楊一點也不夸張。」

「神槍手,都是子彈喂出來的,他是行動隊的,還愁沒子彈,我一個文職人員一年射出的子彈還不如他一次行動中射出的子彈多。」江莎莎舉起槍,連發幾槍。

「報靶。」楚漢大聲叫道。

從報靶員的旗語上看,江莎莎是光頭,沒有中靶的子彈。

「看看,我就說吧,拿我開刷吧。」

「江少校,這沒什麼的,多練習練習就成了,哪個神槍手也不是天生的。」

「我也想啊,可我沒這種機會。葛建輝,你的槍和我的槍是一個型號的,下次有行動時,幫我留點子彈,也好給我一個練習的機會。」

「這個沒問題,你需要子彈,問我拿就是了。」

「別光顧著說話,現在也不需要你省子彈,好好練吧。」

「老板,我有一個想法,你看,我們能不能在報紙上登個尋人啟事,或許來接頭的同志看到報紙,會明白,我們在找他。」

「這個辦法我也曾想到過,問題是這啟事該真麼寫,既要讓他知道我們在找他,又要讓她知道,該在什麼地方踫頭。報紙是什麼人都看的,她在看,敵人也在看,如果被敵人識破,這不是自己給自己套銬子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哪個行的?老板,我看你自從沒有接上頭,整天喝茶茶不香,吃飯飯不香。你不是常跟我們說,我們地下工作者要有鷹一樣的敏銳的眼楮,要有狐狸一樣的腦袋,地下工作是一個特別特殊的工作,什麼叫特別工作,就是人所不能的我為之,人所不屑的我為之,人所不敢的我為之。」

「繼發,你別用這種話來激我,你說說你的具體想法。」

「建輝,一個人呆著無聊吧。」

「哦,是南洋啊,快進來坐坐。」

「我看值班表,今天不是你值班啊。」

「張隊長出差了,我頂班,反正一個人也沒事,在宿舍里呆著和在這里呆著也沒什麼兩樣。」

「那可不一樣,呆在宿舍你是悠閑自由的。在這里你就有約束,有責任。」

「南洋,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也沒和你聚聚聊聊天。你不會見外吧。」

「這是那里的話。建輝,你知道我們電偵科那邊的人怎麼說嗎?」

「說什麼?」

「說你們真行,挖出黨國的這麼大一個蛀蟲,真是大快人心啊。怎麼樣,今晚我們一起喝兩口。」

「行,正好我在這里也沒事,還有點花生,正好下酒。」葛建輝從抽屜里拿出一把花生。

「我們上海人把花生叫做長生果,意思就是說吃了長生果,可以延年益壽,但要想達到延年益壽的效果,只有生花生才能滋喉潤肺,當然了,它沒有熟花生那麼香,來試試。」

馮南洋剝開一粒花生放在嘴里,隨即眉毛就皺了起來。「一股生腥味。」

「再來幾粒,慢慢就習慣了,習慣成自然嗎。」

「建輝,我剛才說的大快人心,其實並不是指挖出了個孫民居,而是搬掉了張一彪的靠山,大快人心。這幾天,大家看到張一彪灰溜溜的再也沒有以前那種盛氣凌人的專橫,大家心里比取得抗戰的勝利還要高興……」

「沒這麼嚴重吧。」葛建輝心里明白,張一彪在整個站里,是人人矢之的。

「建輝,你這個人啊,就是太謹慎了,我說你這樣活著累不累啊,有話不敢說,有事不敢做。」

「有嗎,我自己沒有感覺到啊。」

「這人啊,不是為什麼人活著的,是為自己活著的,什麼黨國的事業,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黨國的人,黨國的人,也是人啊。孫民居是黨國的人,可他也是個人,該拿的不少,不該拿的照拿,他張一彪也是黨國的人,做夢都想升官發財,得理不饒人,黨國需要這種人嗎,這純粹就是與黨國的事業背馳而行。」

葛建輝站起身把門關上。「南洋,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這可是要掉掉腦袋的。」

「怕什麼,委員長不是一再要求我們實事求是,精誠團結嗎,你看張一彪在孫民居的庇護之下,上海站他一手遮天,就像條瘋狗,逮誰咬誰,從來不顧什麼精誠團結。」

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葛建輝拎起電話︰「哦,請說。」電話里傳來一位婦女的聲音。

「喂,請太太慢慢說,別急。哎,你是說有幾個小癟三在鬧事,酗酒斗毆,哦,我知道了。這位太太,這里是保密局,不是警察局,這種社會治安的事,你還是打到警察局去吧。哎,好,就這樣。」

葛建輝把電話閣下︰「這保密局什麼時候成了警察局了,小癟三斗毆也找保密局。」

「哼,要我說啊,這都是因為張一彪。」

「這事跟張一彪能扯上什麼關系?」

「我說建輝,你就不能腦子轉轉彎,你那個行動隊這段日子都去干什麼,不是去大街上協助警察巡街嗎,依我看,這位太太把電話打到保密局,是抬舉保密局了。」

「南洋,你是不是喝多了,不利于黨國團結的話,不能隨便亂說,更不能置黨國的利益而不顧。」

「我不顧黨國的利益?到底是誰不顧黨國的利益,委座早在拒絕和共產黨和平建國時,黨國的利益就成了他們的盤中餐。孫民居,張一彪都是黨國的軍官,自稱是黨國的精英,他們顧及黨國的利益了嗎?我一個小小的譯電員能談什麼黨國的利益而不顧啊?」

「南洋,你這種言論是親共的語言。」

「在我眼里沒有共產黨和國民黨之分,都是中國人,當年,出于民族的責任,我從新加坡回到祖國,參加抗日的隊伍,打日本人,現在自己人打自己人,我真的是有點想不明白,可這身軍裝又讓我無可奈何。我對共產黨了解不多,也不懂什麼共產主義,對國民黨也了解不多,什麼三民主義,我只知道一點,中國人打中國人就是不對,都是炎黃的子孫,都是同胞姐妹,讀過曹植的七步詩嗎?」

「讀過。」

「‘箕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煮豆子正燃著豆秸,因煮熟豆子來做豆豉而使豆子滲出汁水。豆秸在鍋下燃燒著,豆子正在鍋里哭泣。本來我們是同一條根上生長出來的,你為什麼要這樣緊緊逼迫呢?建輝,不瞞你說,過去和日本人干,我覺得自己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思路敏捷,思維活躍,可現在和共產黨干上了,我怎麼就覺得自己是才盡囊空,思維枯竭,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了。我覺得,人生如果有回頭路走的話,那才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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