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四娘玩著手里的棋子,她名叫「陳雨霖」的時候就喜歡下棋,只是在新婚之時,連贏了夫君三盤,發現夫君冷然的眼楮之後,才決定不玩了,旁人問起,只說是事多無暇下棋。
如今她倒真有了閑情去擺棋子,一枚又一枚……
金玲看了看閔四娘擺出來的棋局,只覺得棋盤被黑白兩色的棋子佔據了一半,卻不知道是誰輸誰贏,六女乃女乃手邊的棋譜也只翻開了三四頁的樣子。
她看又看了眼從外面回來似是有話要說的銀玲,不知道該不該通報。
「銀玲回來了?」閔四娘說道。
「是。」
「你去給我蒸碗蝦仁雞蛋羹,別人都蒸不好……我這里有銀玲就行了。」
「是。」金玲退了下去。
銀玲進來時,閔四娘已經合上了手里的棋譜,「有什麼事?」
「奴婢偷偷潛到了雪姨娘的屋子,她屋子里確實藏了東西。」
「哦。」閔四娘點了點頭,雪梅偷偷貪了她的東西,以她狡詐多疑的性子,是不可能藏到自己觸手能及的範圍之外的,「除了那些東西還有什麼?」
「她手里好像有魚水香。」
「想必花了不少銀子。」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兩耳不聞窗外室的閨中少女乃女乃了,魚水香是什麼她是知道的,這香是宮中秘制,只有某個從宮中出來的制香師,出來時偷帶了些,又重改了方子,做出一些次一等的,賣到了民間。
「六女乃女乃,您若是想要她床下的箱子……」
「我?」閔四娘挑了挑眉,「我不要,我不但不要,我還要幫她一把。」
銀玲抬起了頭。
「這世上啊,總有人不知死活,她那麼喜歡爭寵,就讓她爭贏好了。」
秦玉珠是個聰明的,百合糕的事她只私下里跟閔四娘說了,見閔四娘都沒有宣揚出去的心思,也就閉了嘴,這滿府里的人都覺得蔣呂氏和蔣朱氏可怕,那是因為他們沒嘗到活菩薩蔣林氏的厲害。
蔣林氏林慈恩,能從蔣呂氏手里分權,掌著蔣家和內銀庫,豈是易與之輩?
秦玉珠活到現在沒什麼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當然,這一條她是不會隨便跟別人說的。
新來的六女乃女乃閔四娘年紀輕輕的,就知道避開大女乃女乃林慈恩的鋒芒,秦玉珠把她也列到了輕易不要招惹的人里面。
所以閔四娘一副有求于她的樣子時,秦玉珠自然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三嫂……我有一件為難之事,讓要托三嫂去辦。」
「你我說是妯娌,跟姐妹也差不多,有什麼話你。」
「我這次生了些小病,倒勞煩滿府的嫂子們都去看我,我想辦場百花宴,想請嫂子們吃酒。」
「這是好事啊。」秦玉珠笑道。
「好事歸好事,我因為帕子的事得罪了二嫂,我怕二嫂她到時候不去……」閔四娘低下了頭,佯裝十分為難的樣子。
「哦,原來如此,這次的事我們私下議論是二嫂小心眼了,既然六弟妹如此大度,她若是不去豈不是真要傷了大家的情義?六弟妹你放心,就算是生拉硬拽,我也要把她弄過去。」
「既是如此,這事我就交托給三嫂了。」
雪梅沒有想到事情有那麼順利,她想要找機會,機會就來了,府里新來的六女乃女乃病愈之後,請府里的眾位女乃女乃赴百花宴,二女乃女乃原不想去,被三女乃女乃一番哄勸也只得去了,走的時候還帶走了婉娘……
把她這個半毀了容貌遭二爺厭棄的人,忘了個精光。
所謂百花宴酉時開宴,到戌時末也不未必會散,蔣佑昌從衙門里回來,一進屋就見屋里只有幾個相貌平平的丫頭守著屋子,頗覺掃興,朱麼娘為了防備他,身邊連一個平頭正臉的丫頭也不留,防他如同防狼一般,「你們女乃女乃呢?」
「我們女乃女乃去六女乃女乃那里赴宴了。」
蔣佑昌皺了皺眉,轉身出去了,想了想就往跨院廂房姨娘們住的地方走,穿過了抄手游廊到了婉娘的屋子前,見婉娘的屋里也熄了燈,只有小丫頭點了盞氣死風燈在廊下繡花,「你們姨娘呢?」
「我們姨娘被女乃女乃帶去赴宴了。」小丫頭還沒等施完禮呢,蔣佑昌轉身就走了。
他是離不得女人的性子,回了家往那里去都是清鍋冷灶的樣子,真的是越想越掃興,正想打發人找朱氏回來,一轉身卻見雪梅住的屋子里亮著燈,粉綺羅窗簾半遮半掩,燈光剪影只見美人的輪廓,長發披散著從外面往里走,到了疑似放著浴桶的地方,輕解羅裳露出豐滿勻稱的身子,雪梅稱不上絕美,卻難得的好身材,胸是胸腰是腰是。
蔣佑昌咽了咽口水,想起平時跟雪梅在一起的情形,立時情動不已,剛要往雪梅那里走,又想起了雪梅那張臉……
正躊躇時,屋里的人似有所覺,半掀了窗戶向外看,露出一截雪白粉女敕的藕臂和小半張臉來,看見他在廊下站著,那人立刻關了窗,連屋里的燈也被吹滅了。
蔣佑昌被這麼一撩撥,立刻就顧不得許多了,臉上有傷吹了燈自然是看不見的,難得的是雪梅那股子風情跟一身的好肉。
蔣佑昌一進雪梅的屋子就聞到一股子甜香,更覺興致勃發,此時雪梅已經出了浴桶,只留屋內豆大的燈光,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更顯得雪梅身上的皮膚螢白如玉,黑發如墨直垂到胸口,雪白酥胸半遮半掩,更是撩人。
「二爺……您怎麼來了?」雪梅這輕輕一句,如泣如訴,蔣佑昌更是渾身軟成一灘泥似的。
往前快走兩步,抱起雪梅就往內室而去……
所謂百花宴,是擺在花園之中,以百花入菜,將菜肴做成百花之形,飲桂花酒,喝菊花茶,極為風雅之事。
這次閔四娘請客,不光是府里的女乃女乃們都來了,連蔣呂氏都來坐了一會兒才走,閔四娘往來席間應酬對應得體,府里的女乃女乃們也是難得的清閑,就是朱麼娘,原有些尷尬,坐久了也放開了玩了起來。
酒喝到一半,大女乃女乃林慈恩主張行酒令,閔四娘連連的告饒,「大嫂子饒了我,喝酒行令我是最不會的,在家里和姐妹們喝酒,次次都是我輸。」
「這次你做東,怎麼先說起不行來了?」林慈恩笑道,「咱們不玩那些俗的,玩一次古雅的如何?」
「什麼古雅的酒令?」薛靜安問道。
「我們不如效仿古人,投壺行令如何?」
「大嫂既如此提議,可有器具?」
「那自然是有的。」林慈恩微微一笑,就有下人清出了一塊地方,拿出了樣式頗古雅,陰刻了鳥獸紋的廣口細頸圓肚壺,擺在正中間。
「這是古物。」薛靜安一眼就認出來了,「倒頗此戰國時的東西。」
「四弟妹果然好眼光,不過這不是戰國的,這是宋時所制的仿古壺,听說是徽宗用過的。」林慈恩笑道。
「既有這樣的寶物,今如若不投壺,豈不是辜負了這寶物?」秦玉珠站了起來,模模那壺,又模模配套的白楊木無簇矢,不由得有幾分的技癢。
「既是如此,我自是主隨客便。」閔四娘笑道,「我們要先推出個司射來。」
「這司射自然得由大嫂子來做。」秦玉珠說道。
「那是自然的了。」眾人紛紛應和。
林慈恩面上盡是寬和謙遜之色,「既是推我做司射,我可是最鐵面無私不過的了。」
「就是看準了大嫂的鐵面無私。」閔四娘笑道,親自搬了椅子讓林慈恩坐在司射的位置上。
林慈恩坐下之後,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又憋不住笑了,「既是我做司射,那就先說規矩——勝飲不勝者,一局每人投四射,投中多者為勝。」
眾人又投長幼定了投壺的順序,林慈恩親自督著下人把黃豆投進壺里,又督著設燈光,頗為認真負責的樣子。
閔四娘笑眯眯的看著她們玩,見銀玲的身影一閃而過,慢慢的往花叢的暗處退去,「怎麼樣?」
「成事了。」
「她倒真是有手段。」閔四娘笑了笑,又慢慢重新走進人群中,銀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在酒桌旁伺侯的丫頭里。
金玲看了她一眼,「你干什麼去了?怎麼半天不見你人影?」
「我一直在姐姐身邊啊,姐姐真的是忙得暈頭了。」銀玲笑道。
蔣佑昌只覺得這一晚自己生龍活虎,連做了三次才雲收雨歇,躺在床上摟著雪梅只覺得神仙似的逍遙快活。
「我經過的女人也算是不少了,也只有你最能讓我盡興。」
雪梅沒想到那藥香勁兒大,倒被弄得渾身酸軟,她雖是久經戰陣的,也覺得有些疲累,此時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二爺……您走。」
「我走什麼?」蔣佑昌看了她一眼,原先只記得雪梅臉上半青,如今已經看不出青痕了,在月光之下臉上白得跟細瓷一般。
「等會兒二女乃女乃回來了,若是知道您在我這里,又是一番的麻煩。」
「你是我的姨娘,她不在屋里,還不許我找姨娘了?原先總覺得陳氏是個木頭,可也沒她那樣看得人死緊,不解風情。」
「我怕她……」雪梅眼楮里淚光螢螢,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讓人更覺得心疼,「二爺,您可憐可憐我。」
「那個醋汁娘子!原想再娶一房能教養子女,沒想到她為母不慈,生生的弄沒了我好好的一對兒女,她自己又不會生兒子,又不準我踫姨娘,難道讓我絕後不成?」蔣佑昌對陳氏無有什麼真情義,對自己的一雙兒女自認還是不錯的,只不過他身為男子,不能管子女教養之事,孩子沒了他也難過,雖說陳家的外孫不能當嫡長子養,好歹也是他的骨血,加上朱麼娘一直未生兒子,他心里面怨恨她的根子就在這里。
「二爺正年輕,又龍精虎猛的,別說是再生一個,再生十個八個又有何難?」雪梅揉著蔣佑昌的胸口說道,「二爺,妾覺得,妾肚子里此刻就有二爺的骨血了呢?」
「有了嗎?這麼快?二爺模模看……」蔣佑昌伸手就往下模,雪梅擰著身子想躲,卻把蔣佑昌撩撥得又是火起……
朱麼娘回屋時本是半醉,見蔣佑昌不在,火氣立刻就上來了,「二爺呢?二爺在哪兒?」
滿屋子的丫頭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轉身就去打扶著她的婉娘,「你說,你這個狐狸精,你說二爺在哪兒?」
仲秋原本就在屋里等著,見這個情形立刻過來了,「二女乃女乃,您糊涂了,婉娘不是跟著您一起去的百花宴嗎?」
朱麼娘的眼楮在兩個姨娘身上一轉,立刻想起來不見人影的雪梅,「雪梅!雪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