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明湛又在看那本心法,並不管明慈的去向。她在像個老媽子一樣把所有人喂飽之後,便獨自站在空地上,望著滿天繁星發愣。
一個人慢慢地走到了她身後,看了她半晌,道︰「你把我約出來,到底是為什麼?有什麼事情,要掩人耳目?」
明慈低下頭,望著腳下果V露的地表,輕聲道︰「世上真的已經沒有赤冀了嗎?」。
夏青一怔。
「听說,吃了赤冀的肉,就可以,絕了七情六欲,跳月兌出紅塵之中,專心修行。這,是真的嗎?」。
半晌,夏青道︰「自然是真的。但赤冀已經沒有了。」
她道︰「不一定呢。既然有窮奇,有荒烈,那必定,也還有……說不定的。」
夏青低聲道︰「慈丫。」
明慈笑了一聲,聲音有些嘶啞︰「大叔,求你給我忘憂。」
他抿了抿唇,道︰「不給。」
她猛的回過頭,望著他,道︰「我會付錢的。」
夏青好氣又好笑︰「這種東西,你就是給錢我也不給你。以往只當你是巾幗不讓須眉,你怎麼是這種懦夫?遇到一點事情你就想要退縮,想要靠藥物來麻痹自己?難道你沒有看到當年湛那個樣子,他被反噬的時候,難道很快活嗎?」。
明慈死死地盯著他的腳尖,道︰「你給我。」
夏青氣得轉身就走,道︰「你不用想了。」
待舉步要走,卻被她拉住衣袖,一回頭就看到她眼楮也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盯著他。他一愣。明慈以前從來不會有這個表情的。
半晌,他搖了搖頭,把那絲不忍甩了出去,道︰「慈丫,情之一道本就是這樣的,有苦也有甜。你不能甜的就吞下去,苦的就吐出來。再說,現在不是都好好的麼,你又在鬧騰什麼?」
她緊緊地捏著他的衣袖,嘴唇微微撅起,這是她急了的征兆。夏青實在看不下去,回想起以前她的淡然大氣,實在不喜歡她這個六神無主的樣子,便想把袖子抽回來。她卻緊緊地拉著他不放。半晌,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道︰「大叔,你就給我吧。」
夏青簡直想拿巴掌抽死她,怒氣沖沖地道︰「不要讓我看到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你給我走,什麼時候清醒過來,什麼時候再來見我」
明慈的手就松開了,迅速退了兩步,面色發白。
夏青有些後悔,但也有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望著她,道︰「清醒一點罷別把你自己毀了。」
她的眼楮發紅,卻干得厲害,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了。半晌,她別開臉,輕輕地笑了一聲,道︰「我也……討厭我自己這個樣子。」
夏青狠著心腸道︰「忘憂救不了你。忘憂忘憂,孰能真的忘憂?不要想著躲避,去面對吧。」
她低聲道︰「那你當初為什麼給他?」
夏青一怔。
她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夏青眼看著她向那頂亮著火光的帳篷走去,卻在帳篷口停了一停,好像分外懼怕。
夏青苦笑了一聲,道︰「是啊,當初為什麼又給他呢?當初我以為他只有欲沒有情,結果差點鑄成大錯。現在我怎麼敢重蹈覆轍呢?」
慈丫,這一關,只能靠你自己來過。
掀開簾子,明湛猶在看書,並沒有抬頭看她。她想說,她回來了。半晌之後,卻說不出口。
明湛終于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道︰「怎麼傻站在門口?掀著簾子不累麼?」
她于是把簾子放下了,鑽到帳篷里,默默地月兌了衣裙,背對著他的方向睡下了。明湛又看了一會兒書,然後才放下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熄了火把。
她感覺到他掀開被子,然後從背後貼了上來,手伸進她的衣服里,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意味。
她抿了抿唇,翻了個身躺在他懷里,在黑暗中睜著眼楮望著他︰「我,我想我該閉關了。我感覺我應該可以結丹了。」
他的手一頓,道︰「嗯?」
他手下,她的心跳得極快。
「我……也沒什麼把握。我打算,讓小山去找找,師父在哪兒,然後請師父助我。」
他翻身下來,道︰「你是打算回中原去?等他們養好傷罷。」
她咬了咬牙,道︰「我,我不想再耽擱了,畢竟,我結丹的機會來之不易。」
「那你是打算自己先走?」
她道︰「……嗯。」
半晌,只听到他輕輕笑了一聲︰「你和青躲躲閃閃的躲著,干什麼呢?」
她一驚,不知道為什麼背上生寒。
明湛伸手摟了她來,但似乎沒什麼興致了,只是慢條斯理地道︰「以後盡量不要和他們太親近了。畢竟,你已經是個婦人了。」
「那我先回中原去……」
他一句話打斷了她的話頭︰「等他們的傷好了,一塊走吧。」
他道︰「你得跟著我。」
可你分明,心有不甘。
明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只覺得鋪天蓋地的恐懼席卷而來,壓在心口,分外難受。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他了。
最終那天晚上還是又做了三次。不管怎麼樣,他非常眷戀她,從身到心。即使知道不該,卻無法自控,或許她不該再睡在他身邊,或許讓她一個人回中原去會好一些。可是卻放不開手。
她的畏懼,怯懦,逃避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渾然不是滋味。再看著她拉著夏青的衣袖,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大發雷霆。最終還是沒忍住,否則,不會把她折騰成這個樣子。
他在黎明的光輝中看著她的睡顏,不算尖的下巴,被頭發一襯,那張臉便分外嬌小,雙目緊閉,側身睡著,雪白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半蜷縮成一團。稍微踫她一下,她便會輕輕地顫栗。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她便蜷到被子里,在睡夢中緊緊地抱著自己。
明湛現在的身份是個爐鼎,頻繁交V歡的結果,便是明慈的修為不斷的提升,總是要跨到結丹的那個臨界口。但她不敢結丹,以她現在的心境,每天渾渾噩噩,別說順利結丹,就是丹碎人亡都是有可能的。
到了夜里又無法拒絕明湛的求歡,便只能自己苦苦撐著,想盡辦法散去修為和靈氣,拼命地喂小火,把它喂得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從此一見到明慈就躲開了去。
養了半個多月傷,明慈就做了半個多月的全職女乃媽,打點照顧著這幾個人的一日三餐。明湛當然是爺,要重點伺候。偏偏他的事情又特別多,經常她正忙著的時候他就把她叫過去,害她兩頭跑,頓時人又瘦了幾分。
終于有一天,她頭重腳輕地從李玄的帳子里出來,走了兩步,就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明湛听到動靜出來,夏青正俯身把她抱起來。看了明湛一眼,夏青似乎隱隱含著什麼怒氣,轉身就抱著明慈往自己帳子里走。雪花一直在旁邊蹦蹦跳跳,擔心得不得了。
明湛臉色陰晴不定,跟了進去。見夏青給她診好脈,然後小心地蓋好被子。他憋著氣,道︰「她到底怎麼了?」
又不是弱女子,好歹也有築基大圓滿的修為了吧,怎麼說倒就倒了?
夏青的臉色很難看,道︰「怎麼了?我說她有了你信嗎?」。
明湛一怔。
夏青冷笑,諷道︰「就你這個德行,還想要做一個父親?你當她是你家的老媽子嗎?成天有事沒事就會叫喚。怎麼她跟了你,跟別的男人多說兩句話,你也受不了了嗎?她是畜生嗎?」。
明湛青著臉,按捺著火氣,道︰「她到底怎麼了?」
「有句話叫虛不勝補」,夏青一頓,也有些尷尬,別開臉,道,「你也節制點,給的靈力她根本來不及消化,大白天又要給你當老媽子使喚,還要看你的臉色擔驚受怕。這樣下去,她自然也受不了。」
明湛怒極反笑︰「我何時給過她臉色看?輪得到你來給她出頭?」
夏青這幾天早就看他不順眼,頓時就要捋袖子︰「我看你真是欠揍得很不揍你一頓我渾身上下不自在。」
明湛眼尖地發現明慈的睫毛顫了顫,頓時臉色就更難看了,俯身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轉身就走。
夏青憋了一肚子氣沒地方灑,被氣得半死。
雪花眨巴眨巴著眼楮看著他︰「大叔?」
夏青一怔,隨即苦笑,道︰「真是,兒大不由娘。」
叫他一聲叔,還是戲虐性質的,他也犯不著事事操心。只是想到當初她被毀了靈根時的樣子……他長嘆了一聲,那個時候都能挺得過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怎麼就毀在這一遭上了呢。
明湛把明慈抱回屋,丟在褥子上。
她摔得一疼,頓時裝不下去了,滾了一下,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從睫毛底下看著他。
看著她的樣子,他頓時就很沒出息的下月復一熱,但是片刻後就惱羞成怒︰「你很得意?」
明慈一怔,得意什麼?
他怒道︰「夏青給你出頭,說我給你臉色看,你果真這般委屈嗎?委屈到要偷偷地去找他訴苦」
「我沒……」突然想起來他知道了那夜她去找夏青的事,頓時就覺得百口莫辯,又不能把實話說出來,只好道,「我沒有。」
「還說沒有」
「我確實……沒有。」她的臉色蒼白,別開了臉。
明湛氣得要爆炸,但又能把她怎麼樣,總不能動手揍她。看她那樣子,心里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