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寶寶病了,這麼冷的天,折騰我半夜起來N趟,結果就是我跟著一起病了,咳嗽,頭疼,全身酸軟,提不起精神,還得帶著兒子去醫院。結果稿子這邊就耽誤了一點。天氣一冷,在短短半個月中,我家里,老公,爸,媽,公公,我自己,寶寶,就輪流生病上醫院了,嘆息,大家也要多注意身體。我會盡量寫稿的,但如果病情惡化,情況失控,也可能還是會斷更的,嘆)
楊寧生于江南詩書之家,自小就通詩文翰墨,聰明俐伶,兼且俊美漂亮,風儀過人,從來就是父母親人的驕傲。
少年時母親特意帶著他去安定府渭城探親,也有那麼一層,顯一顯自家孩兒如何出色的意思。
那段探親之旅,在他印象中,並不怎麼好。
安定府遠不如江南,渭城更加偏遠。
文家雖說是詩書之家,但產業一代不如一代,漸漸就露出些窘迫之意了。
習慣了江南的富麗豪奢,在小小渭城的生活,一日兩日還能說新奇有趣,時間一長,便叫人有些不耐煩了。
倒是文家一群年紀小的兄弟姐妹們時時與他在一起玩樂,頗能解些寂寞無趣。
記得當時年紀小,兄弟們都愛在一起比拼詩文,暗暗攢著勁要較個高低。姐妹們也通文墨,在旁邊或說或笑,或評點,偶爾得了幾句好的,也彼此評看。
那時他遠行而至渭城,身邊細物,帶得也不甚周全,姐妹們飛針走線地,或荷包,或絹帕,送過他不少東西。
他記得那些姐妹們對他都極和氣,也極熱心。好東西總忘不了有他一份。寫了詩文,總要他幫著指點一二,新學了琴曲,總想拉他听听可好。每當听著他高談闊論之時,總是用閃亮的眼楮看著他。
這無疑大大滿足了少年的虛榮心,渭城單調的生活,也因此有趣了許多。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當初他那樣受歡迎,並不是因為他真是什麼曠世奇才,得到所有人的崇拜。
而是那些比他小的少女們,都在成熟懂事地考慮著終身大事。
文家的百年根基和家業中落,讓文家女兒越來越高不成低不就。尤其是庶出的女兒,想要嫁入家境小康的讀書人家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時他年少,俊俏,又是讀書人,又是姨表之親,卻不知有多少少女的心思,在春風里因他而動。
但在當時,他並不懂這些事,少年的心思飛揚跳月兌著,喜愛著與美麗的少女相處,多年的教養讓他可以不分嫡庶,彬彬有禮地對待這些姐妹。
幾分親切,幾分關懷,但也僅此而已。
回家的時候少年伙伴們切切送別,各類紙筆,扇墜之類的東西,不知收到了多少,倒也是有些傷懷的。
回了家,無非還是詩書考試,家里給說一門不錯的親事,其間偶爾听到遙遙從渭城傳來的消息。
少年時相交的兄弟姐妹,都一一成親生子,亦是尋常事,唯一特別的,是一個叫文素秋的庶妹,居然嫁給了一個富商。
因為這場與文家習慣完全相反的婚姻,微不足道的文素秋,在他家也被常常當做談資來議論。
真可憐,文家居然出了一個商人婦。
雖是個庶女,這也低嫁得太過了。
然而,在那些憐憫的,同情的,高高在上的言辭中,他其實是听到了羨慕的。
江南風氣奢華,開支極巨,再好的人家,若是一二代不出人才,頂門立戶,就面臨著家道中落的危險。
其實文家的窘境,楊家並不是完全沒有感受的。
尤其是他年紀漸長,不再只埋頭詩文,而漸漸開始當家理業。不再只是專心科考,而必須為著前程去奔走周旋時,錢財的重要,竟是隱隱超過了他最最自恃的才華。
日子一點點過去,現實的生活遠不似少年眼中的瑰麗而充滿希望。
他中了舉,全家費盡力氣湊著錢財,要為他謀一個好缺。
然而,江南文風本盛,風氣又奢豪,有才又有財者,多如牛毛,好的職位,終是輪不到他的。
傾盡力氣,也不過在一處縣府,任主薄之職罷了。
幸而妻子娘家還是有些力量的,努力再努力,年年謀升遷,多年間,一點點做到一府學政,可算是一個清要的官職了。官階不低,位置又清貴。
然而,同樣的,沒有足夠豪奢的出手,他這個學政卻是被分到了陝甘府。那里窮鄉僻壤,全府上下,幾年也就出幾個進士,當著學政,基本上沒什麼油水,身邊也沒什麼人尊奉。
這些年里,家信往來,家里母親,總會順手提一筆遠方文家的一些事,而大多又都是與文素秋相關的。
就是他自己的妻子,與親人閑談,也多愛說起這位從沒見過的親戚。
「听說那家是真有錢。每個月光少女乃女乃的份例就給五十兩。」
「我的天啊。」
「一過門就當家,上頭沒有婆婆。」
「那家的少爺極听老婆話,听說連個通房丫頭也沒有……」
低低地議論聲,掩不住的羨慕,他不知不覺就听得多了。遙遠的,關于文素秋的記憶也就漸漸鮮明起來了。
那是一個沉默著,總坐在角落的女子。
也曾默默地遞給他親手繡的香袋,卻不多說什麼。
也會安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吟詩作賦,眼中的光芒亮如星辰。
然而,她不愛說話,不爭搶著親近他的機會。
這個一個很典型的溫文乖巧的庶女。
他記得有一陣子,他很喜歡她的安靜,在別人爭搶擁擠甚至小小爭執時,人群之外沉靜而默默凝望他的少女,也曾惹他特意多看幾眼。
姐妹們有小沖突時,他為她說過話。在坊間買來不錯的詩集,他也送過她幾冊,見面時微笑,坐在陽光燦爛的花園里聊天,一家人出門游玩時,他白衣快馬,在轎旁看過她輕輕打起簾角,悄悄地打量四周。
一切,僅此而已。
多年後,已經懂了許多事的他回想著,或許,當年,那個小庶女,也曾懷著隱密的期待,悄悄凝望他吧。
但他要娶的,必須是對他的前程有助益的女子,她卻不得不嫁給低賤的商人。
可事實是,就連他的夫人,堂堂的學政夫人,在這外面光鮮講究,內里窘迫艱難的日子里,竟也隱隱地羨慕著,不曾見過的那個商人婦。
他滿心地不忿,他的滿月復才學,他帶來的封妻蔭子的榮耀,難道竟比不過一個商人。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很討厭那個據說叫做韓諾,從沒有見過面的商人子了。
後來父死母喪妻亡,他回鄉守孝。孝期滿後,沒有再謀起復。
世人道他心性灑月兌自然,不慕功名,卻不知他已經受夠了坐著冷板凳,頂著閑差的日子了。
要不一舉得個好差使,要不就干脆不急著重新出仕。
他也沒有急著續弦,因為他希望能選一家對他有最大幫助的妻族,反正父母已亡,沒有堂上雙親要照顧,兒子已生,後繼有人,再娶的事,也不用太著急。
但他年歲已大,又是續弦,且目下並沒有官職,自然就高不成,低不就,一時便拖下來了。
要謀好缺,要麼是堆山的銀子,要麼是通天的門路,要麼就是自身的清名養望。前二者他即然沒有,便只能在自家養望名聲上下功夫。
他周游天下,擔風袖月,每到一處名勝之地,都寫詩吟詞,一襲青衫拜訪著同年,不知不覺,聲名漸起,可以利用的關系網也漸漸大起來,提起他,誰不說一句有大學問,大智慧,還斟破了名利。
旁人只道他真的因親人之逝而大徹大悟,卻不知,所謂的雲游逍遙,隱逸不出,是他另一條終南捷徑。
只是這捷徑也同樣要走太久太久了,耐不得性情,又怎樣積累足夠的聲望。他那火炭也似的心思,一日日焚得人心中直如火燒。
在安定府游歷是隨緣,遙遙看到文素秋是意外,憶起當年少女純美的期盼,听著友人說起他家的豪奢富有,他幾乎是情不自禁地走到府衙附近,一直守到他們出來,刻意相見。
那時心中還沒有明確的想法,只是想著,同他們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應該會有用處。
日復一日,漸漸了解凌韓兩家的情況,原來產業並不真正握在韓家手中,微微的失望之下,他起了離開安定去別處游歷之心,然而,那一天,韓諾輕輕松松,眼也不眨,就買下了五千兩的名畫贈給他。
相比這個據說靠義兄養著的無能之人,自己這個詩書大家的公子,何其寒酸。
那一天,因著一幅畫,凌家起了大風波,可更大的驚濤駭浪,就起在他的心里。
此後凌家驚變,凌松澤垂危,滿世界都在傳說只要凌松澤死了,凌家妻兒因忤逆和打死丈夫,必不能繼承財產,最終得下這潑天富貴的,必是運氣好到極點的韓諾。
這潑天富貴……這潑天富貴……這潑天富貴……
他連著數日不能安睡,早上起來時,眼楮都是紅的。
即然,他的才華,他的努力,他的學問,通通比不上白的銀子黃的金子,那麼,憑什麼他不能極力去追求那更好的終南捷徑。
他記起家信中的寥寥幾句,他記起女人們閑聊時的羨慕。
「她的丈夫什麼事都依著他。」
「外頭的事通不管,全由她做主。」
「那麼大的家業敗了,連一個指頭也沒踫她。」
只要說動她,他就能間接控制那潑天富貴,他就能擁有,一擊打開登天途的敲門磚。
怎麼樣才能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在你身上花大筆大筆的銀子?
他記得少年時,渭城的*光里,那少女帶點羞澀的笑容。
他記得豪宅華屋里,那婦人微蹙的眉峰。
她不快活,這麼有錢,還是不快活。
那樣詩禮人家的女兒,只嫁得一個淺薄的商人子,丈夫全無上進之心,豈能快活。
一個女人,沒有兒子,受各方非議,連文家人都責備她嫉妒不賢,不為丈夫納妾,前途茫茫,未來難測,她怎樣快活?
最終,他對著那愁腸百結,苦苦支撐,正欣喜有親人略作依靠的女子說出驚心動魄的話。
他看著她驚慌失措,他看著她落荒而逃,他沒有失望,文家的女人,家教本就極好,踫上這種事,不驚慌逃竄,才怪呢。
他不怕她說出去,他是她的親戚,說出來了,也是她沒臉,更何況這種事,女人沾上就說不清,說出來,不過是自討苦吃。
他充滿著自信,當年陽光下凝望著他,安靜的少女面容,而今,見到他無限歡喜的富貴夫人,充份證明了他有足夠的資格自信。
他俊秀,多才,有過官身,更兼有了表兄表妹這一層,最容易讓人暇想的關系,他本來就是這種詩禮人家女兒心目中,最好的對象。
相比那個沉默寡言,無所事事,只會散漫花錢的韓諾,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他相信打迭起水磨功夫,總能稱心如意。
女人只會死心塌地地幫助她的心上人。
而要說動女人,許以婚姻,誘以真情,無疑是最有效的。
當然,他不可能娶文素秋,他是要當官,當大官的人,他的正室不可能曾經當過別人的妻子。不過,這些小事暫時不用說得太明白。
凌松澤的醒來,讓他十分失望,不過,即然凌松澤能縱容韓諾花五千兩隨便買畫送人,那麼,在韓諾夫婦的極力勸說下,幫助有能力的人,花個幾萬兩,得個大官,結個善緣,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這樣堅定地留在了安定府,堅定地三天兩頭上門拜訪,文素秋雖然每回都是帶了一群丫環下人們嚴陣以待,但從來沒有板著臉趕他出門,已是充份地表現了這個女人的軟弱與動搖。
他高興地在安定府置產長住,等待著把那黃金的果實摘入手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