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嵐睜開雙眼已經是十天後.
剛出生嬰兒的感光系統沒有發育完全,再加上之前眼里進了羊水,睜眼的時間比其他嬰兒要遲.
這十天里,她只能吃喝拉撒哭,全憑听覺來感知四周.
除了剛出生時听見的對話,這里一直很安靜.
有好幾次她在以為沒人的時候張嘴大哭,剛開口,那個桂兒就把她抱起,帶著一股淡淡的香粉味,嘴里哼哼著,接著就查看她是餓了還是尿了.
倒是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四夫人,頭兩天喂了幾次女乃後,就再也听不見說話,喂女乃的事也直接交給了女乃娘.
夏嵐能記得的只有她略涼的指尖和身上混著女乃味的淡淡燻香.
在這個稍感炎熱的晌午,夏嵐半睜開眼楮.
身邊一個盤著螺髻的女子單手支著下巴靠在搖籃邊上打瞌睡.
夏嵐睜眼閉眼試了幾次,待到完全適應之後,又仔細端詳了會女子,然後一撇嘴"哇"的一聲開哭.
女子一驚,手肘一錯,下巴差點磕在搖籃邊上.她皺起眉毛,直覺反應的四周看去,接著轉向搖籃.
大眼小眼相瞪,女子怔了半天,突然一把抱起夏嵐,興奮的嚷嚷著:"小姐終于睜眼了!小姐睜眼了!"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待到反應過來,夏嵐已經在另一個人的懷里.
眼前的女子生著一張鵝蛋臉,眼角微挑,朱唇如血,鼻梁挺直卻並不顯得太過英氣,雲鬢高旋,梳著婦人發髻,配以四只珍珠流蘇簪,內著雪色綢衫,外罩一襲絳紫披肩,更襯得臉色嬌艷。
她身上散發淡淡燻香,夏嵐立刻認出這就是她這一世的生母.
只見她母親一雙丹鳳緊緊盯著夏嵐,眼里似喜似憂,半響過後才啟唇問道:"小姐的名牌可送來了?"
"前些天就送來了.夫人當時還琢磨著要不要請示老爺給姑娘找個大夫呢.這下可安心了."桂兒邊說邊走去里間,片刻,拿了一塊紅絲線系著的冬青木牌遞給主子.
崔紅香拿在手心凝視片刻,轉而對著夏嵐貝齒親啟︰"沁蘭石沁蘭."
正值農歷六月二十八,石府里張燈結彩,到處喜氣洋溢。
再過兩個時辰,尚書府的四公子將上門迎娶石老爺與大夫人長女。
各院的小奴都派去了前廳大院,一個個忙的出了汗都趕不及掏出汗巾來擦。各房妻妾屋里手腳利落的婢女媽子們都趕往大小姐的閨房,替其扮裝布置。
石府大夫人是當朝太傅的第三個女兒,沉穩能干,什麼事經她拿捏上手便比別人多了不止分毫勝算。
她十四歲听從父命嫁進石府成了正妻,原本心有不甘。誰不知相國公的次子是個懶散的閑人。
但真正成了內院主事的一把手後,家中大小事老爺放手不管,她樂得一包攬,有了自己的威信,丈夫的齷齪事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安心坐穩了主母的位子。
只見她端坐在正廳,尖尖的臉蛋上雙眉修長,相貌甚美,正神定氣閑地捧起一杯涼茶,身旁管家張連一臉喜氣,討好地躬身立著。
大夫人瞧著來往眾人,眼里泛著精光,面上卻不動聲色。
自尚書府上門提親以來,她面上也不見任何喜色與忙亂。旁人見了一陣感嘆,大夫人心思之深可見一斑,要知道能攀上這門親事全靠太傅從中周旋。老爺雖是相國嫡子,卻終日縱情聲色,在眾多世家中最為人不齒。
大夫人屋里的大丫鬟從側門進來,伏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大夫人眼色一閃,放下茶盅,拂袖,進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