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從不會隱藏什麼,它只是太深罷了。
立海大附屬中學的學生會權利是很大的,雖然這並不是造成月島神奇性格的理由之一——至少季沫是這麼相信的。
「又是一個美麗的清晨。陽光明媚,鳥兒在枝頭歡唱著禮贊。」
又開始了……
全學生會成員見怪不怪的繼續干著手頭上的活,讓不知為什麼會閑到蛋疼的會長接著每日一贊。
「在如此受到神明恩澤的早上,我們居然如此繁忙于俗世,看這天空,看這綠化,看……」
「月島會長……」季沫揉了揉在如此‘美妙’清晨就有點發疼的腦袋,「你的那份工作,我已經處理完畢。」所以拜托你不要再為了逃避工作每日例行來一次‘生命如此美妙我們應該讓自己從忙碌中解月兌出來’的詠嘆了!
「哦哦,季沫小姑娘,你的存在真是我最大的救贖~」月島走近季沫,深情的凝望著對方的臉孔,整個人看上去都在發光一般,「感謝八百萬神明冥冥之中指引我找到了你~」
季沫面無表情的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很平靜的說,「理惠,麻煩你在之前我填寫的健康體檢表中,將‘偏頭疼’的那一欄打個勾。」
「月島會長,如果您再湊近季沫,小心我告你性騷擾哦。還有麻煩您的蹄子不要妄圖放在我青梅竹馬(重音)的肩上。母親再三關照我在學校要照顧季沫,如果她被佔了便宜,即使是非人類的存在我也會很困擾的。」門口傳來一個溫柔的滴出水來的聲音,季沫暗自抽了抽嘴角——幸村來了。
「呀咧呀咧,這不是幸村學弟(重音)麼。」月島優雅的一甩頭發,看上去要多和善有多和善,要多優雅有多優雅,「自從上次的友好面談後,每天早晨都要讓幸村部長結束晨練後彎來學生會一趟,可真讓鄙人受寵若驚啊~」
這就是睜著眼說瞎話的最高境界。
所有在場的人在心中都默默吐槽,上次的友好會面?那只是又一個見證了會長搞砸了一次人際關系的重要人證而已。
一般人到這邊就詞窮了,可是幸村精市是誰?幸村精市在南湘南這所要成績就不要臉的學校待了整整六年。他眼楮一眯,微笑著吐出了很強大的話語,「真抱歉啊會長,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這個死小鬼當真什麼話都說得出!
月島很隱蔽的抽了抽眼角,「學弟這麼說真傷感情。」
「哪里,和會長您談感情,我覺得找禽獸還比較可信。」
「……」=A=
月島捂臉,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厚臉皮和無恥可以說出的話了。
在月島哀悼‘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當口,季沫和幸村已經離開了學生會。
「精市,你這麼些年,總是因為南湘南是寄宿制學校就錯過自己的生日,阿姨讓我問問你,下一次的生日,想要怎麼過?」季沫看了眼最近似乎變了不少的幸村,這樣問道。
「生日?」幸村一怔,「我的生日還早著呢……」
「這是阿姨的意思,多少也有補過生日的意思。」季沫解釋,至于為什麼這個問題會落到她頭上,純粹是雅美以‘你和幸村精市在學校相處時間更長’為由,雖然這也不是很成邏輯。
「你呢?」幸村精市冷不丁問。
「我?」
「恩……」幸村沉默了下,「你的生日就在下個月,不是嗎?」
「其實每年雅美阿姨都有給我過……」每天的10月3日,幸村雅美從來沒有忘記過。
「別緊張。」幸村忽然說。季沫一愣,幸村停住腳步,認真的看著她,「別緊張,季沫,我沒有別的意思。沒過生日本來就是我自己不好,不是你的問題。母親一直將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對我而言,你也是我的家人。」
只是彼時年少,心中存有狹隘的成見。
現在回想起來,未免可笑,也過于傷人。
「……精市,你……」在南湘南小學,後來發生了什麼?這句話,季沫終是沒有問出來。
「恩?」
「不……沒什麼了。」季沫搖頭,「你還沒說生日要怎麼過呢。」
「晚上回去一起商量,別忘了還有亞也,她總是人小鬼大的很。」最後一句,幸村已經隱隱帶上了埋怨,可也帶著一種笑意和滿足。
有家人在身邊,真好。
季沫笑了起來。也許季沫她想要的東西,總是不多,又平淡,又無趣。
可是她想,她是幸運的,因為經常,她小小的願望,即使她在原地等待,也會實現。
接近年底,很快就是月島進入高中,決定初中學生會會長的時候了。可以感覺到藤原理惠竭力壓抑的焦躁,季沫對此亦無可奈何。她確實沒有和藤原爭什麼,但是決定權在于月島。偏偏對方也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
「請問月島會長有什麼事情?」門一開,就見穿著網球服的幸村精市站在門口。
今年立海大的網球部取得了完勝,剛完成頒獎典禮,幸村就被真田告知,月島要他們一起過去。
「哦哦,親愛的學弟。我是邀請你來見證立海大附屬初中第……」
「第152屆。」副會長小聲提醒。
「恩哼,第152屆會長接替這一光榮的歷史時刻的。」
所以說,究竟是為什麼你要一個網球部部長來見證,而且對方還是你的死對頭!
在場所有人都這麼想道。
幸村精市的目光環繞了一圈,仿佛是發現了什麼挑了挑眉,很快又將注意力轉回那位常年抽瘋狀態的會長,「哦,那麼就請告訴我,是誰終于可以將大眾從一個不怎麼靠譜的會長手中解救出來呢?」
季沫隱隱覺得不對,某個猜測一閃而過,該不會……
「我宣布,下一屆的學生會繼承人是——幸村精市!」
「……」現場陷入了沉寂,緊接著,炸開了鍋。
開什麼玩笑!
「別開玩笑了!」藤原理惠的聲音很是尖銳,「月島會長,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啊啦,我再怎樣都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啦。」月島捋了捋劉海,看上去在笑,季沫卻很清楚的看出他那藍色的眸子中毫無笑意。
「我和季沫才是候選人。」藤原理惠怎麼都無法接受這個荒謬的結果,「候選人的信件我依舊還保留著,這是那麼不負責任就能隨便改的嗎?!」
「這當然不是不負責任就能隨便改的,不過我是負責任的更改了。」月島懶洋洋的說,「不要這麼經受不起挫折啊,藤原,當初候選人是根據成績和潛力決定的,不過這一年中,你自己真的覺得,你適合學生會會長這個位子?不過你也不用悲傷,畢竟還有個季沫陪你。啊,當然,你也要想想我,我是帶著多麼悲痛欲絕的心情,才決定讓幸村精市當我的繼任者啊~」
藤原理惠嗚咽了聲,捂著臉撞開身邊的人沖了出去。
「理惠!」
「讓她去!」幸村精市忽然出聲的喝止,讓季沫嚇了一大跳,收回邁出去的腳步,回過頭看向幸村。
幸村精市卻沒再說話,他一向知道如何阻止季沫。
「听幸村學弟的,季沫小姑娘。」月島理了理劉海,「當然,季沫小姑娘,不讓你做會長,只是不想讓你難做而已。也許你比我更清楚也說不定,你不適合做一個領導者。即使你夠優秀,器量也夠大。鑒于此,我不得不放下私仇,讓我看不順眼的死對頭做我的繼任者——怎樣,季沫小姑娘,要不要夸獎會長我不計前嫌,胸懷寬廣,英明神武?」
季沫沉默了下,而後掛起這一年中愈發熟練的招牌笑容,「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就算是昧著良心我也說不出口。」
月島︰「……」
最後,月島半死不活,用一種幾乎帶著心碎的目光一邊看著季沫,一邊在所有人抽搐的目光下,給予了幸村精市代表學生會會長的徽章。
「那麼在我們離開後,之後其他職位的擇選,就是幸村現任會長的事情了……啊,除了已經定下的副會長季沫和風紀委員長真田玄一郎。」
「我是副會長?」季沫有些驚訝的問。
「恩,其實,我本來是中意你當會長的。」月島淡淡的說,此時的他,已經收起了那套隨意,很容易就讓人看出他的認真,「可惜,如果你有‘想要實現’的目標就好了。或者是在意的人或物也可以,隨便什麼都可以,不然你是不能坐在這個位子上的啊。嘛……不過就這樣說,你也不會明白的,但是季沫,無論如何。」他說,「無論如何,現在的你,不適合當一個領導者。」
他重復著這句話。
你不適合當一個領導者,站在高高在上的位子。
因為你自己都沒有堅定的決心,最終死守的底線。這樣的你……是不行的。
「55555555這就是為什麼我只能選了幸村精市!」月島捂著臉假哭,「季沫小姑娘,要不你現在就決定幫我處理高中學生會文件,然後堅定這個決心的你,我就能選你當初中會長啦~」
「月島前(重音)會長。」精市笑容可掬的說,「雖然你在關鍵的時候沒有表現出需要看精神病醫生的清醒,遺憾的是,這種時間段顯然缺少一定的持續性。季沫現在是我的副會長,要處理文件,也是幫我處理。」
好……好毒……
月島覺得自己的心碎的 里啪啦滿地的渣子。
終于,會長事件也算告一段落。季沫見幸村很麻利的解決了人員分配問題,最後終于沒能忍住問道,「你在事先就知道你會當選會長嗎?」
「為什麼這麼說?」幸村精市頭也不抬,效率很快的將文檔歸類。
「……只是隱隱有這種感覺……」
「季沫。」幸村有些無奈的伸手抓住季沫的手腕,「你每次緊張起來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用右手抓左手手腕。」感到手上傳來的涼意,幸村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月島會長是個厲害角色,器量也很好。」
幸村精市的聲音比起小時候趨向柔和,帶著奇異的,鎮定人心的力量,「我雖然和他不對牌,可是偶爾踫面,我們會互相商量些事情,也不奇怪。」就是語言措辭多少有點刀光劍影而已。幸村暗自補充。
「原來如此。」季沫表示理解的點點頭。
不過幸村沒有告訴季沫,讓自己來當會長,其實是幸村自己提出的。
和季沫不同,幸村如果有想要的東西或者達成的目的,就會自己去爭。
他也不吝于表現自己,並且他從不缺乏自信。
他錯過了季沫的小學時期,可是對于不陌生的名字——藤原理惠。在真正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幸村就不待見。
那是個為了自己利益,即使有意識,也絕對會轉身背對季沫的女孩子。
學生會主席。以季沫的性子,雖然幸村知道她一旦坐上這個位子,一定會負責,不會什麼事情都好說話,但是下意識的,他就覺得季沫不會喜歡的。
能做,做得好,不代表想做。
而藤原理惠,不說她本來就沒季沫處事不驚的能力,就說她不能不帶入主觀的思考問題,她就已經出局了。
可是無論是幸村也好,還是月島也好,都不曾當面給她難堪,直接了當的點穿藤原理惠眼中深藏的、不適時宜的野心。
人是矛盾的,但這種矛盾未必會影響在關鍵時刻自私,藤原理惠無疑是這樣的人。
一直沒有真的讓季沫和她的友誼產生不可挽回的結局,不是因為幸村和月島不忍季沫傷心,恰恰相反——
「季沫小姑娘總是記得別人的好,而且眼神很犀利啊。」
「所以,要她對一個對她好過的人陌路,就要一次性耗盡那份曾經的好。」
「幸村學弟,要不要看看呢?」
「要摔跤的話,越早越好哦。」
「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