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畢,卻是端端正正向那女子行了一禮。
那女子這才又正眼覷她一眼,神色稍霽,指著床榻道︰「既然你腿腳不便,還是睡床上去吧!我呆會給你找些藥來。」
歡顏應了,又問︰「還未請教姐姐姓名?這里……又是哪里?」懶
女子道︰「我叫石櫻。至于這里麼?」
她忽地又是一聲冷笑,「我勸你還是安心呆著吧,少打別的主意,只怕受的罪還會少些。」
石櫻說畢,走到前面牆邊,不緊不慢地敲了幾下。
篤篤篤的聲音,那牆壁竟是木制的。
片刻後,只聞軋軋的機杼轉動聲,牆上已出現一道門,隱約見得外面有人持著火把在向石櫻招手。歡顏趁著石門關上前的片刻大睜著眼努力往外觀察,卻只見到漆黑一片。
如果此時不是晚上,那這間密室應該建在地底或某個山洞的深處。
楚瑜是手握重權的丞相,想方設法把她擒了來,到底為了什麼?
想起他提到夏夫人葉瑤,想起隔壁房間供著的靈位,歡顏打了個寒噤。
----------------------------------------------------
山間無日月,密室則無日夜。
夜夜對燭到天明算是幸福了,畢竟有天明的時候。蟲
而歡顏對著垂淚不止的紅燭,連天明都看不到。
她不記得已經換了第幾根蠟燭,但總算記得石櫻已經送了六次食盒進來。
按一日兩餐計算,應該已經過去三天了吧?
石櫻果然有送藥來,只是那藥實在尋常,歡顏疑心她是不是有心讓她再跛上幾天。
這日她按揉著傷腳,盤算著還有多久才能完全消腫時,頭頂忽然投來一片陰影,擋住了燭光。
還沒來得及抬頭,便有一只手伸來,準確無誤地再次握住她的腳踝。
沒錯,是再次……
手掌白淨如書生,指節長而分明,優雅卻惡毒地捏向她……
上回被楚瑜捏得暈過去前的噩夢,已在她近日的睡夢中出現過很多次了,沒有一次不讓她汗流浹背。
她吸了口氣,猛地向後一縮,使勁掙月兌了他的鉗制,身子已像受驚的白貓一樣弓了起來,警惕地望向他。
楚瑜向她笑了笑,「你知道怕我了?」
歡顏將衾被拖過,掩了自己的腳踝,嘴角努力向上一彎,勉強道︰「楚相天下知名,威風赫赫,我小小侍婢,又怎能不怕?」
何況眼前的楚瑜不像大國丞相,更像街頭惡棍。
楚瑜又是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在燭光里閃著微微的寒光,竟讓歡顏忽然間想到了月下高嗥的荒原野狼,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楚瑜道︰「你不該怕我,只該敬畏天地。連我也沒想到,夏家舉族被滅,居然還能留給我報仇雪恨的機會。」
夏家?報仇雪恨?
歡顏強笑道︰「楚相說笑了。夏家舉族被滅時我才兩歲,何況我從來只是小小侍婢而已,楚相再大的仇,再深的恨,也不該算到我頭上吧?」
「只是小小侍婢麼?」楚瑜淡淡道,「一個微賤女乃媽的女兒,比侍奉的小姐還嬌慣美貌,難得小姐還這樣溫馴謙讓,從不計較……卻在要緊的關頭忽然出手,給你致命一擊?」
歡顏垂眸道︰「聆花小姐從小就是我母親照料養大的,什麼事都是我母親說了算。當年母親丟開我這個親生女兒,帶了聆花小姐千里奔逃,不知經歷了多少艱辛。沒有母親就沒有小姐的今天,她又怎會計較母親是不是偏心,是不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更好些?」
楚瑜看著她似笑非笑,「那你母親有沒有告訴你,平時少出門為妙,你和你母親長得不像,反而很像那位夏家滅門後不知所蹤的夏夫人葉瑤?」
歡顏繃著雪白的俏臉看著他,眼眸忽明忽暗,卻決然答道︰「沒有。我從沒听誰說過我長得像夏夫人。」
楚瑜道︰「可你卻知道夏夫人叫葉瑤,听到她可能沒死立刻迫不及待地找過來……只因銀姑暗懷私心,將你和她的親生女調包後便不想再調換回來!魚目混珠的聆花更不想葬送到手的榮華富貴,才會順手推舟致你于死地。你不甘心,你想證實自己的身份,只有找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對不對?」
歡顏不答,只側頭問道︰「難道楚相見過夏夫人?」
楚瑜臉色更冷,忽抓過她的臂膀,也不理她的失聲驚呼,一把將她拖到地上,喝道︰「你想知道葉瑤國色天香卻為什麼沒幾個人見過她嗎?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偏認得她嗎?我這便告訴你答案!」
他拎過歡顏便走向旁邊那間靈堂般的密室,一腳便踹開門,閃身走了進去。
歡顏臥床休息的時候多,只穿著單薄中衣,給他生拉硬扯拽到沒生火爐的冰冷靈堂里,凶狠地擲于冰冷的地面,胃部給顛得一陣抽搐,伏在地上干嘔了幾聲,還是頭暈眼花,昏黑了好久才看清楚瑜俊秀卻沉郁的眉眼。
他俯了身,手中執著剛點燃的蠟燭,跳動的燭火在她的面龐一撩而過。幾絲碎發被燎著,空氣中便繚繞出怪異的焦枯味兒。
歡顏努力喘著氣,還是緩不過來般滿胸憋悶難受,盯著楚瑜一聲緊一聲地咳嗽,再也說不出話來。
====================================================
嗯,不虐,真的不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