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莫忘晴來說,常年打理茶驛,接觸各類小道消息,很多事情皆了然于心,大興王朝內任何一個風吹草動都會傳到她的耳里,某些時候,知道的事情或許要比安晚婉多得多。
更何況,當初藍佑匿了姓名來與茶驛做交易,查安府的底細,今時若歌親自深入到茶驛,查他軒轅傾城,沒什麼不可以。
在莫忘晴眼中,不過是你來我往,「禮尚」往來罷了。
灤陽辦事穩妥,成熟老練,若不是確實聲勢浩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會與藍佑提。
前段時間停歇下來的「賽里斯」之路也開始重新開闢,遣散的商隊復而籌建,軒轅傾城撥了大筆的款銀去做這件事。
安晚婉的肚子漸漸的顯了形,晨嘔的習慣也已經改掉了不少,郎中時常會過來替她安胎,脈象也漸漸的穩定著。
只見藍佑今日面色有些不太好,似乎眉間有幾分隱約閃現的不安。
此刻就站在臥房中,陪著安晚婉共度打發閑暇的時光。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養,身子也慢慢的恢復。
藍佑看著軒轅傾城,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抱拳,將今日與灤陽出去探查店鋪時听到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才緩緩道︰「少爺,今日我在城內幾家店鋪內,見到了一些行事鬼祟的人,听灤陽道,近來一段日子里,似乎有人在查軒轅府。」
茶驛的爪牙像是一張無形的網,遍布了整個大興王朝,上至青樓花魁、下至包子鋪老板,張狂若公主的面首(男寵),甚至是地方的七品芝麻官,凡是茶驛的下線,無一不被全部動員起來,開始徹查那些一直隱于人後的東西。
安晚婉斜斜躺在軟榻上,枕著一個繡花綠蔓蠶絲枕,手中捧著一本書,有些慵懶的看著。
永安城內,能與軒轅府抗衡的大戶也已沒有,有能力查軒轅府的,更是少之又少。
于是若歌來到風雅居住下的第二天,莫忘晴與蘇意淳便開始著手辦安晚婉交代下來的事。
她曾經查過他,縱然他不曾深究,但始終已經有了先例。
軒轅傾城擺了擺手,不再給他有任何說話的機會︰「下去。」
如今也只是能察覺到似乎有人在查而已,雖然對方的動靜很大,卻處理得極是干淨利落,完全不留半分線索。
應當不是安晚婉……
軒轅傾城說完,不管藍佑略微訝異的目光,手離茶盞,開始坐到書桌前,處理下一批商事,不想再听與這事有關的一言半語。
只見軒轅傾城剛做好唐觀、蜀山等幾個城池日後的批示,又得開始處理這些瑣事之事。
對于安晚婉來說,每一日都過得這般漫長,仿佛除了看書,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用以消磨時間了。
「屬下只知,這一次查軒轅府的人,查的幾乎都是少爺你的私事……上至軒轅府與雲南王府私通往來的書信,乃至軒轅府被查抄前,少爺當日的行程。」
「嗯。」軒轅傾城接過茶,輕呡了一口,目光看向桌上最後一摞賬本,示意藍佑有話便講。
此刻的軒轅傾城薄唇緊抿,一雙劍眉斜入鬢,竟隱隱凝出了一道寒意。
藍佑又繼續稟報下去︰「這些鬼鬼祟祟的探子無處不在,甚至連河堤溪畔別院,都有出現了他們的身影。」
聲音裹著的寒意讓藍佑一驚。
大興王朝里,覬覦軒轅府財富的人何其多,對他軒轅傾城心存好奇,懷著探究的人也極其多,畢竟是如今掌控著整個軒轅府大權的人,有人好奇想要探究,也無不可。
藍佑與灤陽徹底留在永安城內,為軒轅傾城管理這巨大的產業,家大業大之後,軒轅傾城整個人也顯然比以前更忙了許多。
軒轅傾城听完藍佑所言,整個人一頓,宛月站在軒轅傾城身側,幫軒轅傾城布果倒茶,瑩白的手腕也一滯,茶灑出杯沿。
腦中猝不及防的掠過前些天在遠山亭中的畫面,安晚婉腳下那張掉落在地的信箋如此的刺眼。
藍佑只好斂了眉,靜靜退下。
軒轅傾城僅是不言不語,忽然整個潯陽閣中凝滯起了一種可怖的氣氛,查軒轅府,還查的皆是他的私事,查他與雲南王私通往來的書信,查軒轅府被查抄前他的行蹤……軒轅鶴堂已死,得力助手修良也已因為命案在身而被囚牢中,已無能力再興風作浪,絕不可能會再與軒轅鶴堂有關。
他在心中掠過無所個可能性,寧願相信是被仇家覬覦,寧願相信軒轅府再臨大敵,也不願相信是安晚婉所為。
安晚婉在臥房中,就著陽光看了一日的書,到了晚上,讓晴姿點了燈繼續看。
此刻,軒轅傾城好不容易將又一批事情處理完,掌櫃們送走,整個潯陽閣終于從喧鬧恢復成了平靜的樣子,宛月從外頭端了杯提神下火的茶進來,藍佑也隨著宛月的步伐進來,見到軒轅傾城便直叫道︰「少爺。」
時間過得,越來越慢了……
藍佑搖了搖首︰「屬下不知。」
對藍佑,僅是如此交代,簡簡單單的六個字,說盡了一切。
他將心中異樣之感壓下,冷了許久才輕扯了唇畔道︰「讓那些人查吧。」
那還能是誰……甚至查到了河堤溪畔別院。
只見藍佑穩穩抱拳道︰「少爺,這事如何處置?」
軒轅傾城看著藍佑,欣長的身形站在潯陽閣的書房中,身後是蒼勁有力的字畫︰「是誰在查?」
軒轅府外,軒轅府的產業悄無聲息的開始布滿整個永安城,除了青山、蜀城、龍池、唐觀等地方,如今家業浩大,觸角也已伸及南蠻等最落後的地區,成為名符其實的大興王朝第一商家。
今日,永安城內「軒轅」字號錢莊、一品居、聚香閣等好幾個產業的主事掌櫃又上門求見軒轅傾城。
軒轅傾城放下了茶盞,才將視線落到藍佑冷然的臉上,低沉穩重的聲音響起︰「怎麼了?」
軒轅府自逆反之罪被抄府後,已經盡量低調行事,縱然是生意上的擴張,也是悄無聲息,並非熱鬧張揚。
可這一刻,軒轅傾城的心中竟然不敢如此篤定。
水眸中隱著暗暗的色彩,卻又僅是如常的樣子。
軒轅傾城眸色在瞬間暗沉了下來,腦中浮現出茶驛兩個字,不敢相信,亦也不願相信。
若不是查得太事無巨細,並且在同一地方、同查一件事,巧合過多,只怕灤陽到現在還未能完全察覺。
水蓮苑中此時已經過了最熱鬧的時候,院內的灑掃丫鬟都已放了工,只剩下堂內伺候的零星幾個丫鬟守在那里。
軒轅傾城迫不得已把辦公的地點挪回了潯陽閣中,整棟潯陽閣都用作了往常處理商事的地方,若是有掌櫃前來求見,宛月也會直接將人帶到潯陽閣,慢慢的便形成了慣例。
其余密函也一直源源不斷的從大興王朝的各個角落送到軒轅府中。
安晚婉這幾日就在水蓮苑讀書賞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往來的只有郎中一個人,雖然這些日,他總太過于忙碌,兩個人也只有晚上的時候才能小見幾個時辰,但她對他的態度沒有任何的異樣,所以應當不是安晚婉才對……
哪怕軒轅傾城在听到河堤溪畔別院一詞之時心中頓曉了個大概,也都能當做一無所知的繼續下去。
俊臉斂著眉,一雙幽深的墨眸沉如古井,石子丟進去都泛不起星點漣漪。
是夜,月上眉梢,越涼如水,傾瀉了一地的月光,像是一層鋪在地上的銀霜,散發著微微的寒意,軒轅傾城終于將手頭的所有事情處理完,踏著月色從潯陽閣走回水蓮苑。
若歌不在,晴姿沒心沒肺,無法察覺出這些微妙的異樣,安晚婉便也不再用心刻意隱藏太多,只是依舊時有時無的翻動著手中的書頁,傳出微微的唰唰聲。
軟榻側邊便是半開的窗,光亮從窗外穿進來,打落在安晚婉半合的眼瞼上,她似乎在認真讀書,卻又偶爾時不時的抬眸看看窗外的一池殘荷。
水蓮苑臥室中的書桌已經放不下那些需要軒轅傾城每日處理的例事了,常常是一批還沒看完,另一批便馬不停蹄的送過來了。
軒轅傾城听罷大手摩挲著杯沿,有瞬間的怔忪。
他一愣,只道︰「少爺?」
只余藍佑站在原地,有些不懂軒轅傾城是什麼意思,難道明知道暗處有人查,軒轅傾城也不管了?zVXC。
晴姿臥床靜養了一段時間,脖子間那些被冰山水蛭所咬出的傷口也慢慢愈合,若歌走後,便活蹦亂跳的回來伺候了安晚婉。
軒轅府中,歲月一如往昔,沒有任何變化的過著。上間開無。
就算察覺了,也別無他法,只能上報給軒轅傾城,讓軒轅傾城另做定奪。
……
軒轅傾城披著一身月光,涼意從他英挺的眉梢顯現出來,又被他緊緊壓制下去。
此刻,他只想當做今日沒听到藍佑的那番話,當做腦中從不曾浮現過「茶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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