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楊文軒輕聲說,「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難讓人琢磨。」
上官雲轉過臉,看著楊文軒,微笑著問︰「你要琢磨我什麼?」
楊文軒訕訕地笑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上官雲的問題,索性扭頭看著遠處的籃球場。
上官雲輕輕把手抽回來,看著楊文軒痴迷的樣子,在他的背上狠狠捶了一下,撅著嘴說︰「你看,我走了!」
楊文軒立刻收回了目光,伸手攬住上官雲的腰,趕緊說︰「上官,我還有事兒要向你請教呢!」
迎面走來了幾個女生,楊文軒慌忙和上官雲往旁邊躲躲,和上官雲保持著一大步的距離。女孩子們紛紛向兩位老師問好,然後嘻嘻嘻嘻地笑著往遠處去了。
「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上官雲搬出了哲言,像是在嘲弄楊文軒的迂腐。
楊文軒赧顏一笑,輕輕地說︰「難道讓她們看見我摟著你?」
「去去去!我才不讓你……」上官雲瞪著楊文軒嬌氣地說著,卻不願說出最關鍵的詞。
兩個人繼續在林蔭路上走著。楊文軒請教辦級管理方面的問題,他把自己大膽的設想一說出來,上官雲就大加贊賞,肯定選舉法在學生中的可行性、可操作性,立刻設想著學生積極參與的情景。她夸楊文軒敢創新,批判干部終身制的種種弊端。
楊文軒得到了上官雲的肯定,自身受到了巨大的鼓勵,前進的勇氣更大了。在前進的路上,他的身體和上官雲的身體漸漸靠近,他的手背輕輕觸到了上官雲的手背,一股暖流,一陣心動,他悄悄地捏住了上官雲的手,見上官雲沒有回避,又慢慢地握住了。
上官雲仰頭看著法國梧桐依然茂密的樹葉,仿佛看到了一樹的笑臉,恍惚中自己的身體慢慢地飄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向樹冠飛去。
「上官,上官!」楊文軒輕輕地叫她。
上官雲這才回過神來,扭頭愣愣地看著楊文軒,問︰「怎麼了?」
「你剛才怎麼看著樹葉傻笑?」楊文軒看著上官雲的臉靜靜地說。
上官雲吃吃一笑,低頭不語。她回顧著剛才那種美妙的感覺,那種翩然若仙的感覺。
在樹蔭下走了幾個來回,楊文軒看著表,一點了。兩人又一同向宿舍走去。
楊文軒看著上官雲的身影進了房間,自己 上了。
房間里,劉詩儀還在酣睡,上官雲悄悄地在椅子上坐下。「回來了!」劉詩儀忽然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問。上官雲感到心髒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埋怨她說︰「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睡著呢!」
劉詩儀倒不樂意了,責怪上官雲︰「我是睡著呢,可你知道我這人睡覺醒,你往椅子上一放,那麼大聲音不把我驚醒了!」
「又說我壞話,小心我撓你!」上官雲咬著牙說。
「別別別!我錯了,我嚇著你了!」劉詩儀知趣地求饒,披上外套,坐到辦公桌邊,盯著鏡子,用梳子仔細地梳了頭,又小心翼翼地補著妝。
劉詩儀把自己打扮好了,坐到上官雲的旁邊,關切地問︰「沒事兒了?」
上官雲臉上飛上了一抹緋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說嘛,事情本來就不復雜,說開了就沒事兒了。還有啊,你這個脾氣今後可得改改了!」劉詩儀話匣子一打開,沒個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放在平時,上官雲早就打斷了劉詩儀的話,今天,卻認認真真地听著,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她想起一句古話︰「忠言逆耳利于行。」古人都懂得的道理,自認為高明的現代人若是不懂,那就真愚蠢得可以了。
上官雲等劉詩儀耐心地講完,詳細地把楊文軒的想法告訴了她,希望她能說說自己的看法。
劉詩儀微笑著問︰「你是怎麼看的?」
「我完全同意!」上官雲說。
「想法倒真是個好想法,不過頻繁變動班干部管理起來會很累的。」劉詩儀說了自己的擔心,「你想,六十多人的班,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的想法,要是弄成很多小幫派,成天明爭暗斗,楊文軒不就成了消防隊員了。西方那一套,在咱們中國搞,很難的。連人家外國人都說吃不慣中國的肯德基、德克士,為什麼?變味兒了!」
上官雲听著不住地點頭,憂慮地問︰「那你說我怎麼辦?」
劉詩儀看著上官雲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低頭想了想說︰「辦法嘛,就是向肯德基、德克士學習!」
「你是說也得變變口味兒!」上官雲若有所思。
「是,完全照搬是不行的。中國的孩子嘛,中國味兒太濃了!」劉詩儀語重心長地說。她不禁想起學習西方文學史時的情景。教授在講台上大肆批判中國的心里統治,高歌西方的人本主義思想。她又冷冷地補充道︰「官味兒太濃,醬味兒太濃。」
上官雲知道劉詩儀的寓意,李敖的書她也深刻地讀過,不過當初只是把它當一種雜文讀,現在活生生地現實擺在她的面前,回想起來不禁思緒萬千。
「我去找他說說!」上官雲猛地站起來,話音剛落,就急匆匆地出了宿舍,門重重地扣上了。
「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劉詩儀看著房門搖搖頭說。
上官雲重重地敲了敲楊文軒的房門,楊文軒立刻打開門請她進去。
楊文軒還未開口,上官雲就迫不及待地把劉詩儀的話從前到後說了一遍。說完話,呼吸依然急促,心也撲通撲通地快速跳著。
楊文軒倒了滿滿一杯水,遞給她。自己在椅子上坐下,靜靜地思索著。他不得不承認,劉詩儀的看法是對的。大凡一個集體,施行一種新的制度,都要經歷陣痛,這陣痛可能時間很長,也可能很短,最終的結果還是個未知數。就像女人生孩子,有的人很快很順利,有的人就難產,有的孩子生下來很健康,有的孩子畸形或者帶著遺傳性的疾病,更有甚者,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就夭折了。回顧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
「上官,謝謝你!」楊文軒靜靜地看著上官雲說。
上官雲被楊文軒看得不好意思了,緋紅著臉低下了頭。
楊文軒走過去,緩緩地把上官雲的臉捧起來,輕輕地吻了吻上官雲白淨平滑的額頭。上官雲觸電一樣地微微抖動著身體,幸福地承受著楊文軒的吻。
下午班會,楊文軒把修改後的方案在班上宣布了,學生們都很激動,因為這樣的方案意味著每個人都有機會當上班干部。選舉在熱烈的氣氛中進行,上官雲幫著組織學生。很快,塵埃落定,核心班干部群體建立起來。又根據學生的推選,確定了輔助班干部。楊文軒向學生解釋說︰「核心群體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大家會定期評定他們的工作,進行調整。」
最後一節是每周一次的例會。領導們說了什麼,楊文軒都記到了本子上。他實在沒有精力做認真地思考。
白天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