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溶洞入口處進來,先是一排頂上蓋著黑布的木籠,籠子里影影綽綽是一排手腳,再往里走幾個幾個小鬼或坐或站的啃著手中的東西,看形狀像是牛骨,無雙公子打從心底里厭惡這些骯髒的東西,抬起一腳將擋路的一名綠鬼踢開,眾小鬼看到他身後的鬼王自不敢反抗,頓時一哄而散。
「到了里面你不就知道了。」鬼王背著雙手悠悠然道。
溶洞深處有一座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削成的石床,底下鋪的是一層厚羊毛墊,一個身著破爛武官服飾的青年躺在那里。
青年武官身上有傷,不過都已經過處理,此刻正在昏睡,無雙公子並沒有急于叫醒他,反而伸手拾起了那柄放在身旁的寶劍,那柄劍的劍身流光溢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陪戎校尉在軍中只是最末流的職位,一般的小軍官那里能帶這樣好的劍,果然在劍身之上銘刻著一組三菱劍葉的標致,無雙公子剛一看見便月兌口而出道︰「茂陵侯府?」
鬼王飛快的點了點頭接道︰「此人就是之前茂陵侯夫人張榜尋找的侯府長子裴楚一,裴侯多年以前曾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倘若公子能得到他的支持,這次的武林盟大會盟主之位非公子莫屬。」
「誰!」無雙公子手中劍光一指,兩道劍氣朝洞中的一道影子一斬而過,兩塊石筍被平削而過掉在了地上,這一劍卻是落空了。
鬼王察覺的稍稍慢了一拍,但無雙公子的劍氣已經逼人現身,她要做的不過是攔住洞口,斬妖劍出,橫身當立,冷笑一聲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正待出擊當面卻是飛來一件白袍,遮天蔽日一般籠罩過來,鬼王的大劍霸道厚重,速度卻慢,一劍斬下卻被蓋了個正著,一道颶風刮過,吹得人睜不開眼,待兩人甩掉累贅,洞外的小鬼聞訊而來的時候,來人早已經遁出溶洞,蹤影全無。
無雙公子倒是無意窮追猛打,整了整被風吹亂的衣衫才說道︰「這人好俊的輕功,很像是向時雨的‘烏雲踏月’。」
相對來說鬼王剛剛要狼狽的多,只見他好不容易將罩在身上的那件袍子扯了下來,臉上的面具都有一些歪斜,當場便發作砍死了兩名靠近的小鬼,大聲吼道︰「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追。」
那群小鬼那里膽敢違抗,況且此時留在鬼王身邊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小鬼們爭前恐後的涌了出去,溶洞一時間又變得空空如野。
下一刻,鬼王的臉色忽又一邊,轉身往另一個洞口沖去,無雙公子稍稍慢了一步,剛剛踏足到入口便听到一陣 里啪啦的碎裂聲,進去一看,鬼王正站在溶洞中間,面前是一個破了大半的木籠,鼻尖彌漫著一股似曾相識的異香,越是靠近那座木籠,這股香味就越發的明顯。
「這里是?」他問道。
「沒什麼,剛剛抓來的鬼童子跑了,等等我會派人追回來的。」鬼王沉了沉氣,狀似不以為意說道。
無雙公子遂「哦」了一聲,轉身出了溶洞,兩眼向夜晚的森林望去,久久不動……
在此之時,數里外的林地里,雲非駱身上負著劉小刁正在飛速疾馳,鬼宮的小鬼雖然個個皮糙肉厚,但輕功很差,不多時便同他拉開距離,再過一會兒連那些鬼火鬼鳴也消失不見,前方傳來一陣潺潺流水之聲,到了跟前腳下驟停,眼前正好是一條寬闊的溪流。
夜空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說道︰「把他放下,你可以走了。」
雲非駱微微下蹲,將背後的劉小刁放到地上,即便先前這樣上下顛簸下來,身上的少年也沒有蘇醒,氣息似有似無,雲非駱心中一驚,連忙伸手往他脖頸下一探,過了一會兒才心中一松——雖然微弱但還有脈搏,但下一刻心中又糾結起來,猶豫著該不該指上用力,將這小子滅口了事。
「按照先前約定好的,速速離開,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那個聲音再次說道。
雲非駱心中一番爭斗,同時默默運功,發現體內的真氣蓬勃似海,又如驚濤駭浪,內力是突然增加了很多,但也變得桀驁難馴,此時與人動手很有可能失去控制,有走火入魔的危險,繼續閉目內視,待心神沉入丹田他雙目又猛的張大開來,眼中竟滿是不可置信,口中喃喃自語道︰「沒有了……竟然沒有了!」
「找死!」林中之人再不願忍耐,話音未落一道烏光便朝著雲非駱的背心射了過來,只听「叮」的一聲,一枚黑風鏢擊中地上一枚堅石彈了開來,再看雲非駱卻是蹤影全無,只听樹林上空他的聲音遠遠傳來說道︰「好好照顧他,等過些時候,我再來找他。」
回聲遠去,一道白色的人影從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上落了下來,來人白發白眉,連衣服都是白的,正是黑風教歐陽白,只見他緊趕幾步來到劉小刁身前,同樣用手一探,眉頭微皺,立刻將他扶了起來,一掌印上後心輸了一道真氣過去,劉小刁隨即發出兩聲輕咳,一口氣雖然救了回來,可由于身體實在太過疲憊仍在昏睡。
歐陽白收功完畢,長出一口大氣,見劉小刁身上幾近□,又將外衣月兌了下來,草草一裹隨後整個橫抱起來,提氣輕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這一片山林之間。
………………
一個月後,洛陽城外。
洛陽位于河南西部,地處豫州境內,因地處洛河之陽而得名,居天下之中,素有九州月復地之稱,先後有數朝建都與此,古之大城曾經繁華氣象,洛陽的牡丹更是有「國色天香」「花中之甲」的說法,名仕雅客多有建一座牡丹園為榮。
豫州名門歐陽世家自然也有這麼一座牡丹名園,往年這個時候,園中牡丹盛開,歐陽家都會打開大門,任意供游人欣賞,但今年這里卻是大門緊閉,左右有專人看守,禁止出入,看著前後森嚴,讓慕名前來的人扼腕不已,稍作打听才知道,原來是歐陽家一直隱而不出的歐陽二公子如今在此修養。
歐陽二公子不喜有人打擾,是以封閉了牡丹園。
說到這歐陽二公子乃是歐陽大老爺的老來子,因為歐陽大公子注定要繼承歐陽世家的,所以歐陽老爺對這個幼子不免有些偏疼,據說已經到了出門怕摔著,待在家里怕噎著的程度,以至于這位歐陽家的二公子長到成年也沒有在洛陽的任何社交場合出現過。
于是傳言便開始出現了,自歐陽二公子來到牡丹園不久就傳出這位生有「隱疾」的消息,驚得各路想要聯絡有親的冰人媒婆望而卻步,因為只要稍做調查便會發現,傳言的源頭竟來自于牡丹園中的下人,據那些下人說,這位二公子自來到這座牡丹園起,便一步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期間求醫問藥,各種精貴藥材流水一般的端進去,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于是流言愈演愈烈,幾乎到了詭異的程度,倒是制造這些流言的主人仍是一無所覺,閉門不出還是閉門不出,久而久之反倒不再有人議論了。
牡丹園正房
劉小刁著了一件絲制單衣半倚在床頭,手里把玩著一粒細小的藥丸,因房間里燒著地龍,所以他此刻非但不覺得寒冷,還稍顯有一些悶熱。在他跟前不遠處,歐陽白正端著一只小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又要喝藥!」雖然十分抵觸,但劉小刁還是將那碗藥接了過來,一仰頭一飲而盡,只是喝得太急,一些藥汁順著唇角溢了出來,沿著脖頸蜿蜒而行。
歐陽白瞧著那細白女敕女敕的脖子,皮膚下是微青的血管,依舊面無表情,下意識的抬手就想將粘在上面的那點藥汁抹去。
剛一踫觸,劉小刁便猛的一縮,稍稍一嗆,嗔怒道︰「好癢,你干什麼!」說完忙找了塊毛巾自己擦拭起來。
歐陽白這下面上終于有了表情,略微有些訕訕,縮回了手,開口道︰「大夫說你精氣虧損嚴重,需要大補,不想以後一直躺在床上,這藥你還要多吃兩天。」
原本劉小刁倒是假慍,一听這話反倒動了真怒,立時兩眼一豎說道︰「還不都是怨你,我當時都成那個樣子了,你居然還……你還……」
說起這個,其實歐陽白也是相當後悔的,雖說當時把劉小刁抱回來時看著已經不好,可他還是不管不顧強上了一次,總算及時壓制了那一次的陰丹發作,可做完以後劉小刁卻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差一點就小命不保,當時歐陽白幾乎嚇個半死,要知道他身上的陰丹,世上除了劉小刁之外無人可解,倘若劉小刁就這麼死了,那他下半輩子也不用活了,每隔幾天定時發作,意志就是再強人也受不了,好在發現的及時,歐陽家請的洛中名醫又挺給力,總算將劉小刁一條小命給救了回來,不過也是大病一場,所以當劉小刁清醒以後,自然也不再把他當做人看,呼來使去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弄得他怕在下人面前丟臉,只能下令將這座院子封閉起來,東西統統只準送到門口,由他一個人在房間里親自照料。
眼看一個月又要過去,下一次發作近在眼前,上次談好的解藥還沒有著落,歐陽白此時也不得不順著劉小刁的意思來。
罵了一會兒,劉小刁便覺得氣力不繼,確實如歐陽白說的,他的身體虧損過多,功力又所剩無幾,即便修養好了他的體力也就比常人略好一點罷了,遇到長的壯一點的可能就把他撂趴下了,剛剛喝下的藥開始發揮作用,眼皮沉重,臨睡前方才問道︰「有……有那個家伙的消息了麼?」
歐陽白見他要睡,總算長出一口大氣,找了條薄毯為他蓋上,輕聲說道︰「三日前有人見他過了汾水,我已經派人在衡陽等著他了……」
劉小刁听了前半句,沒听到後半句,呼吸為之一輕再次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衡陽。
竹林中十幾道身影此起彼落,他們都身著黑風教標志性的黑袍,一個個動作迅捷如風,一看就知道是精銳的內堂弟子,黑風教行事一向乖張,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正是林蔭道中幾名頭戴斗笠的男子。
「前面的人站住。」
那些人之中當先一人身著青衣,看起來平平無常,走在他身後的幾名路人聞聲一驚,向前張望,男子則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停住了腳步,突然間一張大網拔地而起,原來再往前一步就是一座陷阱,男子將斗笠一拋,腳下一劃,瞬間卷起無數枯枝爛葉。
追來的黑風弟子俱是微微一愣,本以為他們剛剛一喊,對方應該加速逃跑才是,誰曾想竟讓他躲過了陷阱,就這片刻遲疑的功夫,那名青衣男子已經從他們眼前消失,數十名黑風弟子竟無人察覺到他的行蹤,但卻在差不多時候感覺胸口一滯,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隨即便兩眼上翻,口溢黏津的跪倒在地。
剛剛飄灑起的竹葉再次飄回地面,雲非駱舉手一接,重新將斗笠戴回頭頂,看起來好似從來都沒有移動過一樣繼續緩步向前,不顧身後一群人目瞪口呆,對倒下的那一干黑風教弟子也視而不見,只因為在來這里的路上,他已經遭遇了黑風教數次攔截,招數越來越陰險,來人的身手也越來越強,倘若在一個月以前他應付這些人可能還要費一番功夫,但現如今卻是舉重若輕,料理起來出奇的輕松,就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穿過這片竹林,翻過兩座山坡,是一座隱秘的小山谷,進入山谷大約五六里路程之後,一座小村莊映入眼簾,村里房屋稀少,算算大約只有十幾戶人家,村民俱是些老弱,看不到一名青壯,那些老人對于他這個外來者統統視而不見,而他也絲毫不以為意,徑直來到村子正中的一口大鐘旁邊,推動木槌,連撞三下。
鐘聲響起,不停的在山谷間回蕩,似乎能傳出很遠很遠,雲非駱撞完鐘後便坐了下來,身體靠在一旁閉目養神。
日暮沉陽,夜晚到來,小村子里寂靜無聲,一輛無人駕馭的馬車不知從什麼地方駛了出來,筆直的來到大鐘的正前方,在雲非駱身前停了下來。
「黃鍾三響,淨閣使者駕臨,閣奴還不下跪相迎。」一聲鈴音斷尾,幽幽遠遠不知真切。
雲非駱到這時終于睜開雙眼,抬腳便站了起來,月兌下頭上的斗笠微微掃了幾□上的塵土,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原來是你!」車上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但卻沒有繼續要求下跪,反而急切的說道︰「你這次的任務沒有完成閣主很不高興,現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季無雙即將在這一屆的武林盟上統一北方各派,你去把他殺了。」車上的人說道。
雲非駱卻是依然沒有說話,反而舉手一揚,一股霸道無匹的真力向前指去,一舉洞穿馬車的車廂,隨後他還不滿足,飛身上前,以指為劍,幾下便將整輛馬車拆的七零八落,但令人意外的是,車廂里面竟然什麼都沒有。
「雲非駱,你這是想干什麼,你就不怕我用催骨魂笛讓你體內的金丹爆體麼?」先前的聲音一番惱怒道。
雲非駱卻是面帶陰沉冷笑,當即答道︰「好啊,你可以試試,不過倘若我沒有死,必定會殺進百世淨閣,掘開龍池古穴,將淨閣老祖的尸身挖出來,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說為世人鎮壓了魔神五百年!」
作者有話要說︰-_-好了,該登場的都登場了,我發誓不會再增加小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