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怎麼樣」,我扶起蘭玉,察看他全身,「他們是官差,怎麼能這樣胡亂抓人,還動手動腳。」
放開蘭玉,我沖到木柱邊,大喊,「來人,來人啊,放我們出去,快放我們出去。」
「囡囡,過來」,蘭玉喚我。
「不行的,師兄,這里又潮又髒,對你的腿不好,怎麼能待的下去」,師父說過,蘭玉的腿雖然已經好了,但需要精心調理,這里壞境太差,蟲子又多,萬一……我再不願見到他坐輪椅。
「囡囡,過來,不听師兄的話麼」,蘭玉還是喚我,聲音溫軟而清亮,像是哄小孩兒。
我扁扁嘴走過去,蘭玉一把將我拉到他腿上坐下,「這樣便好了吧。」
「師兄,我是擔心你的腿,你剛才為什麼不出針」,我埋怨,捶了蘭玉好幾下,他的聲音悶在喉嚨里笑我。蘭玉的身手我知道,他因為自小雙腿不能行走,師父便教他認穴使針,怕他被欺負讓他能夠自保,可師父沒想到蘭玉聰明勤奮,一手銀針使出來,便是那些武功門派的弟子也少有能夠抵擋的。
「囡囡,我剛才見到天汐了」,蘭玉模模我的頭,壓低聲音說,「你剛跑進去,他便出現了,他和我說過幾句話,那些官差才來,我想那些官差是要抓他的。」
「那他在哪里,他現在在哪里?」怎麼又是天汐,他不是已經走了嗎?為什麼又跑回來。
「他躲在暗處,我想他雖然左肩受了傷,那些官差想要擒住他仍然很難,他們見我和他說過話,一定以為我們不是朋友便是親人,想用我們逼他現身,再擒獲」,我靠在蘭玉胸前,他輕拍著哄我。
「可是剛才你被那些人踩在地上,他為什麼不出現,他那麼壞的人,為什麼總要讓別人幫他?」我絞著蘭玉的衣袖玩。
「因為,若是那時候出現,你們便不是來這里,而是被滅口去了陰曹地府」,有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抬頭看,屋頂的瓦片被人揭開,一張極美艷的臉出現在晨光里。不是天汐,還會有誰。
「嘿嘿,那我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呢」,我冷笑兩聲。
「這孩子怎麼脾氣這麼壞,我現在就把你們救出來還不行嗎?」天汐的話雖這樣說,但臉上沒一點內疚之意,鳳眼眼尾彎的極好看,像極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天汐又多揭開幾片瓦,然後放下一根繩子,我趕緊系到蘭玉腰上,扶著他喊,「拉吧。」
「你倒是好心,懂得讓人」,天汐壞笑著看我。
我回瞪他,「要你管,他是我師兄,自然要讓著他。」
「難道不是該師兄讓著師妹的嗎?你們這是什麼師門,規矩這麼怪」,天汐把蘭玉拉上去了,又放繩拉我。我討厭他胡說,系上繩子後故意蹦了幾下,他被我拉的一個踉蹌,差點摔下來,「你這孩子,小心我拉你上來打屁*股。」
「你……」我氣的跳腳,挽住繩子使勁往下拽,天汐被我拉的半個身子探下來,狐狸臉嚇的一陣驚慌。
我哈哈大笑,蘭玉忙扶住天汐,「囡囡,不許胡鬧,趕快上來,官差快過來巡視了。」
我撇撇嘴不說話,任天汐將我拉了上去。
外面,陽光正好,天空萬里無雲,一片碧洗,獵獵清風飛起衣角片片,我、蘭玉、天汐站在屋頂,伸展雙臂,齊齊長吸一口氣。
「趕快走吧,再被發現,抓進去就是三個了」,天汐彎起鳳眼笑笑,明媚的比驕陽更艷,他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拉起我和蘭玉,沿著牆角跳了下去。
「這是什麼牢房,不是就讓人方便逃跑嗎?」牆邊居然有矮垛。
「哼,這里的府尹本來就無用,走,我們找他算賬去」,天汐拉著我的蘭玉,居然直接到了府衙大堂。
「你要做什麼?」我好奇,瞧見他那鳳眼里閃露出小狐狸的狡猾,知道他定要使壞。
「哼,他這輩子只管囚人,我倒要叫他嘗嘗被囚的滋味」,天汐說到就做,沖進去,直接將劍指到了府尹的脖子上。
大堂中官差很多,卻沒有一個人能阻攔他,天汐就像是入水的蛟龍,凡人根本無法掠他鋒芒。官差見攔不住他,便動起了我和蘭玉的主意,可蘭玉只是抬了抬手,那些官差便有的喊痛,有的渾身無力,倒到了地上。
天汐也驚訝,看一眼蘭玉,鳳眼竟然睜成了圓的。
我心里驕傲,靠到蘭玉身邊,拉他的手握住。天汐又看了我們一眼,轉臉對府尹說,「快,叫他們拿繩子來。」
「殿……」那府尹哆哆嗦嗦,連說話也不利落了。
「不許胡說,不然我讓你脖子上開個口」,天汐手腕一抖,那府尹脖子上現出一條紅線,立刻嚇的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我盡量憋著不笑出聲,蘭玉也是抿著唇,臉頰上有好看的紅暈。
「是……是……殿……喔不是……不是……快……拿繩子來……」府尹結結巴巴指揮官差,那些人雖然無能,辦這點小事還能辦好,不一會兒就拿來了繩子,又粗又長,正是捆牛也夠了。
「你,過來」,天汐手指一點,指向最近的一個官差,「把他綁上。」
那官差哆哆嗦嗦,看看府尹又看天汐,天汐抖動手腕,作勢要用劍劈他,他嚇的連路也不會走了,三兩下爬了過去,將繩子一圈圈繞到府尹身上,可到了最後,他卻再沒有力氣綁緊。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聲,沒想到平時那麼耀武揚威的一群人,遇到更加張狂霸道的,便是這樣一副德行。
天汐一听我笑,居然偷偷轉臉,朝我擠了一下眼,那模樣活像個偷吃到豬後腿的小狐狸。
他果然是個壞小子。一轉臉又裝模作樣起來,「他們兩個,是我的大恩人,你居然敢叫人抓他們,你這麼喜歡綁人,我讓你嘗嘗被綁的滋味,不夠,這還不夠,是要放把火把這里燒了呢,還是把你扔河里,喏,你是府尹,判人刑罰那麼在行,不如你幫我出個主意,說好了有賞」,天汐扮相十足,像個小流氓,可他一定是出自富貴家庭的,難掩那種趾高氣昂的模樣,讓別人自己想辦法整自己,還說什麼出的主意好了有賞,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壞的小子麼?我再也忍不住,笑倒在蘭玉懷中。
天汐回頭,皺皺鼻尖瞪我,他怪我不捧他的場。我回瞪他,可這次蘭玉也站在他那邊,拽拽我的手,搖頭。
我撇嘴不理他們,跑出了大堂。
沒想到這府衙里也是花光春香的,雕梁畫棟處處美景,我自小除了自己的家,便是在山中竹屋待的時間最多,這府衙里的任何東西,對我來說都新奇稀罕,我模模石像,踩踩青草,還摘了好多花,大堂里偶爾傳來天汐清亮的聲音,不知他又在怎麼捉弄那個可憐府尹,可蘭玉為什麼也跟他一起鬧?
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蘭玉做事自有自己的道理,便只能等著。
此時正是春初,午時到來,人極困倦,我蜷在一棵樹下打瞌睡,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夢中華光天香,流光溢彩,不知是什麼地方,仙境一般,我浮浮沉沉的躺在雲朵里,那雲兒仿佛知我心思,竟然輕輕的搖晃著,另一朵更可愛,居然被子一樣蓋到我身上,我咯咯咯的笑著去捉,那雲朵兒便躲,調皮狡猾的像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我追不到,氣的跳腳,另一片雲朵兒飄過來,將我緊緊抱住,溫暖的讓人再不願起來。
「喂,喂,醒醒,醒醒……」,我睜開眼的時候,天汐正不停拍我臉頰,他美艷的臉龐在離我極近的地方,鳳眼微眯,唇角勾出笑,可仍然難掩眉梢小狐狸一般的狡猾,「這孩子,睡著就成了個小豬。」
「誰是小豬啊」,我打開他的手,掙扎著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是躺在蘭玉懷中的,雪豹小玉縮在一角打呼嚕,我們三個在一輛極大的馬車中,馬車不知駛向哪里,難怪我剛才夢到在雲朵里浮沉。
「師兄,我們是要去哪里啊?」我不知睡了多久,壓的蘭玉手臂麻木,我捏捏揉揉替他按摩。
天汐在旁邊不以為然的笑笑,「我們哪是要去哪里啊,我們在逃亡,你們倆剛才那叫逃獄,我呢為朋友,一氣之下放火燒了府衙,便只能跟著你們一起逃亡了。」
天汐話說的夸張,蘭玉也忍不住笑,我第一次在蘭玉臉上見到那樣的表情,如桃花盛開般的好看,我似乎這一瞬間才明白,他雖然已經過了少年的年紀,但他自小生活在山中,仍是少年的心性,天汐活潑明媚,比起和我一起度過的那些日子,若是天汐,能帶給蘭玉更多的歡樂吧。
我希望蘭玉那種孩子的興奮能持續更多,便逗著天汐多說話,「分明是我們被你連累,你還好意思說。你干嘛放火燒縣衙,你這麼壞的人才該是被抓起來,若是真的再被抓到,我和師兄一定揭發說你才是罪魁禍首。」
「你個忘恩負義的丫頭,你忘了剛才是誰救你們出來的?」天汐氣的皺鼻子瞪眼,撲過來掐我。這小子使劍快,手更快,我明明挨蘭玉更近,卻來不及躲到他身後,正正被天汐掐中了臉頰。
我痛的叫,推他也推不開,他還得寸進尺,兩只手一起用力,捏著我的臉頰往兩邊拉,我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扭嘴就咬了下去。
「啊……」,天汐大叫著推開我,腕上已經有個牙印了。
我得意極了,沖他扮鬼臉,天汐鳳眼一轉,作勢又要掐我,他倒是不屈不撓,他快的我都反應不過來,可……可他居然沒掐,只是很用力的刮了下我的鼻子,「你這孩子,喏,留下印子了,以後你跑不掉了。」
「什麼跑不掉?」
「你給我蓋了印就要負責,我便是你的主人了」,天汐揉著牙印,臉上又露出小狐狸樣的壞笑。
我皺眉,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蘭玉在旁邊很小聲的說,「只有主人才會給買的馬兒騾子蓋印。」
呀,是了。
我高興的蹦一下,「對喔,我才是你的主人,你這個小騾子,趕快出去給主人買點吃的喝的來,要桂花酒,蓮蓉糕,還有千層酥」,我得意壞了,挽著蘭玉的手,對天汐吩咐。
天汐氣的臉都紅了,鳳眼瞪的溜圓,他抿著唇咬牙,我以為他要打我,誰知他忽然噗哧一笑,撇了撇嘴道,「是,小主人」,竟真的讓車夫停下,鑽出了車廂。
我驚的張大嘴巴半天反應不過來,「師兄,他做什麼?」
「他怕你了,鬼丫頭」,蘭玉說完便不理我了,將車窗打開一個小縫,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知道他要想事情,便不打擾,爬出車廂,坐到車轅上和車夫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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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才剛駛出婺城,天汐該是重又進城去買那些東西了,忽然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他燒了府衙啊,雖然我沒看到,也知道他定是大搖大擺的走出來的,他那樣的人,什麼時候都不會肯低調,他就算使壞,也要有人為他鼓掌喝彩。
「大叔,我們這是往哪里去啊」,我模索著馬鞭,試著揮了一下,兩匹馬兒長嘶一聲,前蹄抬起,就要飛奔出去,馬夫趕緊拉住,笑著奪回馬鞭,「小姑娘,可不能啊,這馬兒要是跑出去了,那位公子回來,可到哪里去找我們。」
「喔」,我也意識到自己魯莽,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
「那位付銀子的公子說是要去京城,這婺城離京城可有足足一個月的路程啊,我原先是不干的,我從沒離開過家里那口子這麼長時間,可那公子豪爽,一出手就是兩錠金子,我那婆娘高興壞了,親手替我打包行李,這一趟下來,我便能租一片地來自己耕種,以後就不用這般東奔西跑了,也好在家多陪陪婆娘」,那馬夫說的興奮,居然自己也揚鞭打了一下馬兒,馬兒嘶鳴,又趕緊拉住,風霜的臉上充滿驚惶,拍拍胸脯,直說「還好,還好」,忽然之間,我仿佛看到了爹爹,情不自禁挽住他的胳膊,大喊,「大叔好樣的。」
那馬夫哈哈大笑,拍拍我的頭,驕傲的說,「那是,那是,丫頭,想不想學怎麼駕馬車啊,這可比騎馬難多了,怎麼樣,丫頭?」
我拼命點頭,躍躍欲試,興奮的不得了。
那馬夫滿臉通紅,捋一把袖子,吐口唾沫到手心,再一搓手,拽住韁繩道,「這是兩匹馬,直行時要保持速度一直,否則會翻車,至于轉彎嘛,外彎的那匹速度需要稍微快點,這樣後面車廂才能平順……」
我很認真的听著,忍不住東模模西模模,听那車夫講來,果然比單騎一匹馬難的多,他講的越多,我便越想親自試試,不知不覺模到了車轅前端,正要央求車夫讓我實踐一番,卻不知從哪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我看向婺城方向,只見大道上煙塵滾滾,幾匹單騎飛奔而來。而當先的那個,不正是天汐。他一手操縱韁繩,臂上掛一只包袱,另一手不斷揚起馬鞭,催馬飛速,他知道我看見了他,大喊,「遲兒,快走」,說話間,幾只羽箭從他後面激射而出,我驚的大叫,「快躲」,他不回頭,伏低身體緊貼馬身,那些箭便越空而過,直朝我而來,馬夫反應過來,放開馬兒奔放。
馬車飛快前行,蘭玉從車廂內探出頭,「囡囡,快進來。」
我就要鑽進去,卻听到一聲痛呼,是天汐,我想也沒想,拿了他的劍站到車轅,朝他拋去,「接住。」
只可惜,我本非練武的人,力氣不夠,竟拋不到天汐跟前,那劍眼看就要落地,天汐從馬背躍到地上,就地一滾,接住劍身,回身擋下幾只羽箭,再一次跳上馬背。
我驚嘆他的身手,也擔心若有一絲失誤他便會受傷,捂住嘴又急又心慌,他卻沖我一笑,鳳眼眼尾翹出無比得意。不過他總算安全,我鑽回車廂,小玉已經醒過來,蘭玉抱著它從車窗觀察外面的情形。
「恐怕是那些人追來了」,蘭玉看我一眼,幫我理順鬢邊亂發。
我也趴到車窗邊張望,「天汐能應付吧」,是我讓他去買那些零食的,若他因此受傷,我便是罪人了。
「放心,他身手不弱,而且他的面相雖偏于美艷陰柔,但絕非是少年早逝的命,多經歷險境反而對他是好」,蘭玉忽然關好車窗,緩緩撫模懷中小玉,好像在苦思什麼。
我卻對他的這番話更好奇,「師兄,那我是什麼樣的命呢?我的面相又如何?」我知道蘭玉所學龐雜,對命理也頗有研究。
「你呀」,蘭玉淺淺的笑,模模我的頭,「我可猜不準。」
「為什麼呢?」我猜他一定是捉弄我,便膩到他懷里,向他撒嬌。
蘭玉的笑容更大,面頰染上薔薇色,雖然天汐美的令人驚嘆,但我更愛他這樣的清淡逸氣。
就在蘭玉想說什麼的時候,車廂忽然猛地一震,我跌出他的懷抱,重重摔到車廂底,我捂著痛處,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卻見車廂後面燃起了火,濃烈的白煙滾滾而散,馬車也停了下來。
蘭玉顧不上扶我,打開前車們,那馬夫竟然已死,斜掛在車轅上,兩匹馬兒掙月兌韁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更多的火箭從後而來,有的越過馬車頂,落在前面的路上,有的直插車廂,火勢更大。
「把手給我」,天汐的馬停在車廂旁,朝蘭玉伸手,蘭玉卻凝滯一瞬,一把將我拉出來,遞手給天汐。天汐將我拽到馬上,又向蘭玉伸手,蘭玉卻搖頭,手里扣住幾枚銀針,跳下了馬車,應著後面的人而去,「京城見。」
「師兄」,我大喊,剛才他把我推出來,我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一匹馬,怎麼帶的走三個人,可是,我又怎麼能留下他一個。
我探身,要跳馬,腰上一只手臂卻緊摟,勒的我喘不過氣來,「遲兒」,天汐已經催動馬兒,我在馬上顛簸,我拼命扭過身體,卻就要看不見蘭玉。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師兄……師兄……」,我捶打天汐,蘭玉的身影被煙塵淹沒。
天汐將我抱的更緊,白雲在頭頂慢悠悠的飄過,藍天碧洗,路邊野草和花兒相映成趣,我無論怎麼想象,也想象不出,蘭玉怎麼應付的了那一幫人,天汐的馬跑的越遠,我的心便越空,我腦海里走馬燈般閃過剛才的片段,前一刻,蘭玉還像往常一樣的抱著我,他的臉上還是那樣對我無奈又寵愛的表情,他……
我猛地抬頭,看天汐一眼,狠狠咬到他的臂上,他受痛,本能松開,我順勢滾下馬背,摔到地上吃了滿嘴的灰,我爬起來,往來路跑去,師兄,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一定不會,師兄你等我。
我拼命跑,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天汐縱馬橫到了前面,他微一探身,又把我抓到了馬上。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用力廝打,天汐抱的更緊,「你放開我啊,我要師兄,我們不能丟下他。」
「遲兒,現在回去,就是三條命,那些人比前些天的都更厲害,我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天汐再一次飛馬,卻任我怎麼咬,也不松手。
「不退便不退,我要和師兄在一起」,我望著天汐,眼露哀求,「你放我下去,我不能……不能讓師兄一個人……」我听到自己的聲音哽咽,可我眼中無淚。
「遲兒……」,天汐低頭看我一眼,我想他一定沒有辦法對我說,蘭玉會沒事。我們怎麼能這樣,自己逃命,卻丟下同伴?
「天汐,我求你,我求你」,因為天汐的用力,我和他身體緊貼,我別無辦法,一下下磕頭磕在他的胸口,「你放我走吧,我和師兄……不能分開……不能分開……」
我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我不要天汐看到,額頭抵上他的胸口,淚水打濕他的衣襟,他渾身劇烈一顫,終于停下來。可他沒有放我,他抬起我的臉頰,沒有表情的看了我很久,慢慢低頭,吻上我的眼角,他問,「遲兒,有一天,你也會為我流淚麼?」
我沒有回答,我拼命咬緊下唇,我說不出口,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回去找蘭玉,可他自己也說了,他無法贏過那些人。那麼,他能放我離開嗎?讓我自己去替師兄……
我的淚水又一次為蘭玉洶涌。
天汐輕聲嘆息,他終于微微松了手,他牽動韁繩,操縱馬兒轉身,朝著來路飛馳而去。
我勉強牽動嘴角,想對他笑一下表示感激,可我想那個笑一定是極難看的,天汐哈哈大笑,刮了我鼻子一下,「難看死了」,天汐笑的樣子永遠那麼好看,仿佛天地萬物生死大事,都抵不過他這一刻的笑,雖然有那麼一點張狂,那麼一點小狐狸的狡猾,可他的笑卻奇異的讓我覺得安心。我于是抹去眼角淚花,在煙塵中尋找蘭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