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眼眸冷了下來,突然低低一笑,笑得眼楮晶亮如星,搖頭說︰「我不懂理財,也不願給誰保管財物,你還是趕緊收拾東西吧,不是說要走?」
小黑哥看出他不高興,嘴唇緊緊抿了一下,平靜地解釋︰「不是請你替我理財,是給你。]等我回來時,你如果還是讓我走,我就出去找個地方住著,等你需要的時候給你當保鏢打下手,如果你一直不需要,我就回去做老行當,賺了錢再存進來給你。」
說到這里,他語氣低沉而誠懇,「你現在年少,錢也所剩不多了吧,你想要在社會上立足發展,到處都是需要用錢的地方,我別的行當都不懂,只有這行當做得熟練……」
陸宇一言不發地听,嘴角噙著不明意味的微笑,眼眸卻泛著冰冷的寒意,就這麼靜靜盯著他,盯得他不由自主地再也說不下去,才緩緩搖了搖頭,從他身邊走過,根本不提存折的事兒。
他手從褲兜里拿出,捧起床上的呂祖醉酒雕像,細細看了幾番,又暗暗用內息貼上去試探著感應。
小黑哥舉著存折怔了一下,緩緩收回手,拿著存折也來到床邊,安靜地看他。
陸宇審視手中的雕像,低聲說︰「可惜。這東西我也看不出材質,但能確定它至少也有一千多年,在墓底墓的衣冠冢里面還能保持原樣,現在被你拿出來,即便不摔它,它用不了多久也會風化成灰,瞧,已經可以看出來苗頭了,稍稍用力模上去,手上都能沾點沫子下來。」
他轉身向小黑哥攤開左手,均勻修長的手指上果然隱隱約約站著細白色的沫子。
「嗯。」小黑哥應聲著,眼眸卻晃了晃,腦中剎那間想到這只手握住他胯-下硬物的情形,心頭一陣異樣的別扭,當即皺眉低頭不語。
陸宇沒注意他的神情,回身把雕像用棉布包裹好,放回保險箱中,一合箱門,重新鎖上︰「這東西不用給我,你自己留著做個紀念就行了,墓底墓里帶出來的東西,說不定風化成灰之後,里面會顯出什麼寶中寶。」
然後走出門,頭也不回地道,「我也不需要你賣命,我想救你、對你有點動心都是我的事兒,你想死想活、以後為誰做什麼都是你的事兒,兩不相干,不必非得報恩。」走出去了,聲音又傳進來,「我去買菜做飯,就當給你踐行。」
小黑哥一聲不吭,凝眸望著他從容離去的英朗身影,忽然想起最初在血衣巷看到的他的笑容,干淨淡漠得像是雪山之巔的一抹清輝……他低下頭,捏了捏手中存折,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隱約高攀不上的自慚形穢。
……
下午兩點的時候,小黑哥沉靜無聲地吃飽喝足,換上一身摘了徽章、略微顯舊的迷彩軍裝,背著他的迷彩色帆布旅行包,走出小別墅的門,迎著秋天的太陽,挺拔精壯的身軀充顯著堅毅男人的陽剛和力量。
他轉身向斜靠門邊的陸宇低聲說︰「我走了。」
陸宇點頭,嘴角露出微微的笑︰「一路平安。」
小黑哥眼眸炯炯,深深地看了他兩眼,點點頭轉身向小區外離開。
陸宇溫雅有禮,眼底淨澈,目送他遠去。
「師兄!」
溫柔清脆的女聲從小區門口傳來,一個年輕女子從車上開門下來,揮著手,甜美地笑,「師兄你住在這里呀,我開車找了好半天。」
小黑哥臉色一變,眼眸瞬間陰沉地盯著她,腳步加快地往小區外走,靠近了才壓低聲音沉沉森然地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來找我嗎?你再不知死活,我成全你!」
陸宇倚在門旁,遠遠地向那女人看去︰鮮亮的淡綠色薄織衫,披肩的漆黑長發,亭亭玉立的修長身段兒,前凸後翹的,隔了這麼遠也可見標志的容顏……是個美人。]
再看小黑哥听到聲音後,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迎過去擋住她低語……
他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輕笑,垂眸道︰「梁逢,看到沒,千萬不要喜歡上一個直男,哪怕你們感情再好,他也總會在某一天被某一個女人領走,或是他老娘,或是他老婆,或是他丈母娘,或是他小情人……總之,玩玩還行,可一旦你發現自己對某個直男有動心的跡象,那麼,一定要在還未愛上他之前,干干脆脆地趕走他。」
梁逢正愕然地看著小黑哥跟那個女人靠近說話,听到陸宇這麼說,他不禁心頭一酸,清秀的臉上神情也難看下來,緊皺著眉頭,緊抿著嘴唇,看向小黑哥的眼里滿是指責的意味。
直到小黑哥上車離去,他才轉過頭,干巴巴地安慰說︰「可能,沒那麼嚴重,他很關心你呢,昨晚你沒回來,我半夜起床上洗手間的時候,發現他根本沒睡臥室,一直在客廳沙發上翻來覆去的,嚇了我一大跳,而且,他是直男還和你在一起,還甘願被你……那個。」
他臉皮兒薄,說到這里就說不下去,轉而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麼不把練功叉路導致生病的事情告訴他?人太好強,會容易吃虧。」說著,不好意思地別開臉,有點黯然地道,「我媽以前就一直這樣說。」
陸宇本是借機對他教導,沒想到反被他安慰一通,便向他微微笑著搖了搖頭︰「你媽說的對,但記住,這不是好強不好強,而是並非每個直男都能被掰彎,兩個成語足夠警示了︰寧死不屈,寧折不彎,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更何況,咱們都是男人,需要擺低姿態扮柔弱才能留下來的人,絕對不值得用一生去守護。」
一面說,一面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手機一直在震動。
他看看號碼,低笑道︰「從剛才吃飯就開始震,一直震到現在,瞧瞧,我的追求者也大有人在,正所謂︰選來選去誰不好,何必單戀一枝草。」
「……」
梁逢瞪大了眼楮听他說話,本來听得若有所思,轉眼見他的的確確沒有絲毫傷心的模樣,竟還語帶調侃,不禁愣住,心里面想出來的安慰的話也一下子忘了個干淨。
陸宇抬腳往外走,隨口道︰「你在家里繼續休養,我去上學了。」順手按下接听鍵,「喂?」
梁逢站在門口,隱約听到他電話里傳出來一個渾厚溫柔的青年男子聲音︰「阿宇,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陸宇左手用拇指隨意地勾著褲兜,踱步走遠,右手拿著手機,隨意地道︰「小黑哥的師妹來接他,我送他走呢。鄭二少這回要和我聊什麼話題?」
鄭毅以前防就防著小黑哥,只因顧忌著鄭老龍才沒派人盯著陸宇,現在這麼一听,聲音便帶著幾分笑意︰「嘿,師兄師妹湊一對,那窮小子跟個鐵木頭似的,居然也有女人喜歡,他師妹漂亮不?」
陸宇望向小區外的公交站牌,應付說︰「遠著看了一眼,身材模樣都長得很正,不過比劉昭昭差遠了。」
劉昭昭是鄭毅捧過的女編劇,有些才華,深諳左右逢源之道,現在還在活躍在熒屏幕後,陸宇當初和鄭毅還不算相熟的時候,就踫到過鄭毅去星航娛樂公司玩,劉昭昭纏上來妄圖點燃舊情的戲碼。
電話那頭,鄭毅果著精健的身軀,只穿藍色平角內褲躺在床上,原本翹著二郎腿與陸宇說話,這時連忙坐起身︰「那不是當初還沒認識你嘛,認識你之後,我可沒再和誰糾纏過。」
話到這里忽然頓了一頓,繼而健實的胳膊肘撐著膝頭,大手摩挲著自己下巴嘿嘿地笑,「阿宇,你終于有點被我感化了吧,我就說,我鄭毅從來沒對誰溫柔過,這麼跟你低聲下氣的,你總要有點表示不是,這不,你在吃醋?」
陸宇漫不經心地翹了翹嘴角︰「鄭二少這幾天的確一天比一天溫柔,很讓我感到詫異和不解,既然你一直不說糾纏我的原因,那麼我就只問你另外一個問題。」
鄭毅眼眸閃動,溫柔地低笑︰「好,你問,除了那個問題之外,你問什麼,我答什麼。」
聲音帶著仿佛發自內心的縱容與寵溺,連他自己都詫異自己「進步」得這麼快——原本即便硬生生強迫也顯得不自然的溫柔,現在只需要小小地克制下跋扈慣了的性子,遇到被氣到的地方就咬牙忍著不說話,不出一會兒,保準能重新溫柔下來。
他自己也樂︰老子成了情聖了!
但轉念一想,這幾天下來,他的「溫柔」與其說是熟練,倒不如說是自然而然,分明是那勞什子命數和情愫的潛移默化,而陸宇自從他溫柔相待以後,態度明顯平和,說話也真真切切,果然這個溫柔法子才是最正確的。
不是有那麼個說法麼?溫柔陷阱。
對,就是陷阱,他想,那小子就是個烈性的汗血寶馬,想要套住他,光用韁繩是不行的,得用溫柔編制出陷阱來把他陷下去才能逮著!
鄭毅這麼一想,先前積攢的一些不情願都消散了去,濃眉挑得那叫一個得意。
陸宇的確听得心里微有起伏,轉瞬平復下心情,才輕聲道︰「那好,我現在只想問,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那麼如果我說現在我對你動心了,我想上你,你能心甘情願躺倒了張開腿讓我為所欲為麼?」
鄭毅听得心頭猛地一跳,臉上的得意倏然換作陰沉,一個皮球踢過去,緩緩反問道︰「阿宇,我也問你,如果我對你一見鐘情,死心塌地,一輩子不離不棄,你能心甘情願地躺著讓我干不?你若真有盆骨異常,我帶你求醫治好。」
陸宇沒有猶豫,輕輕道︰「不能,我也沒有盆骨異常,上次是騙你的。」
鄭毅「哈」的一笑。
陸宇不等他說話,又低聲嘆道︰「鄭二少對我理解太少,我和你不同,實話告訴你,我陸宇天生就是個心理變態,從記事起,懵懂的幻想沖動都是綁住一個強壯男人肆意地鞭打,身體發育後,有了,也更多在于征服和掌控,甚至是施暴,只有少部分在于身體,這樣的我,只可能去干別人,上次不好直說,才用盆骨異常為借口……」
「什,什麼?你!」
鄭毅听得有點傻眼,手指下意識地一捏,捏得自己下巴生疼,連忙松開手,臉色陡然鐵青下來,不等他說完就掩不住凶戾地低問,「你是‘施虐狂’?是S/M主?」他問得惡聲惡氣,心底卻仿佛有根筋崩斷,潛意識里就閃過一個念頭︰完了。
陸宇能猜測到他現在的表情,無聲地翹了翹嘴角,走近公交站牌,站在無人之處說︰「也不能這麼定義,我不喜歡血腥,太髒了,不過後面那句話算是對的,我陸宇絕無可能張開腿讓誰上,否則就如同讓誰一點點把我的骨頭捏碎,再凌遲放血,抽筋扒皮……那比一個直男被別的男人輪-奸更痛苦萬倍,那是要我的命。」
頓了頓,又漠然冷笑道,「所以,若是有誰強行害我,結局只可能是不死不休。」
「……」
鄭毅呆滯住,他在鄭老龍的教下活了二十年,自然能听得出來什麼叫做徹骨殺機。
至于陸宇說的話是真是假,只看隨著陸宇的敘述,他听著听著,心頭竟像是再一次被誰掀開一層青紗,更一步接近命數真相似的,隱隱約約地竟有種被人束縛和掌控的荒謬熟悉感!甚至還有幾分異樣的蠢蠢欲動!
如此一來,他哪還不知道這分明是與那該死的命數完全吻合的!
而且……蠢蠢欲動?草!我他媽又不犯賤!
鄭毅無名火急怒攻心,一瞬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亂成一團,厚實的胸膛劇烈起伏,低頭又看見自己控制不了的胯-下那東西,急忙伸手強按下去,又想起那天在車里听到陸宇說要干他,他也被心頭情愫影響得控制不住地硬起來……
這才是鐵證如山吶!哪還要說什麼真不真假不假的?
——什麼他媽命數,要玩死我啊!
他一個激靈回過神,握著手機用拳頭「砰砰」砸了自己胸肌兩錘,才仰面倒在床頭︰完了,徹底完了,那小子怎麼會是個施虐狂?而且還和命數一模一樣……這可怎麼改?
他躺在床上,也沒再听陸宇接下來的話,無名的恨怒之余,也有些怔怔︰難道真要刻意逃離這條可能讓我預知未來的命數線索,逃離這個已經被那勞什子情愫弄得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了的俊小子?
陸宇听到他那方的響動,心下了然,神色不改地繼續道︰「以前沒說這些,是因為這是我的,也沒到必須說出來的那一步,現在你對我溫柔有加,我如果再隱瞞下去,那就成了欺騙感情的無恥之徒了,所以只得跟你坦白。」
這時公交車從遠處來到,他向路邊走了幾步,等車停下,一面又說,「我只是個普通學生,也沒有和誰談戀愛的想法,只想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平靜生活,許秧姐走了,小黑哥也走了,不管你因什麼緣故要霸佔我,現在都無需擔心,而且我建議你在下定決心之前,不要再打電話過來,我個人很反感電話聊天。」
最後禮貌地說了聲再見,把電話掛上。
鄭毅始終沒再吭聲,電話掛斷之後,他狠狠地摔碎了手機,對著床鋪一通怒吼猛擊,勉強發泄了心中暴虐,才強自恢復理智,坐在床頭思量半晌,猛一咬牙站起身來,眼眸閃爍著深暗的光澤︰改,一定要改,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溫柔陷阱,溫柔陷阱……
那頭陸宇不知道鄭毅被他一番話加深了溫柔執念,自己掛上電話,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鄭毅這幾天越來越溫柔溺人的渾厚聲音,對他而言,是似曾相識,是銘刻入骨,總會透過他堅硬的心殼,擊中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柔情蜜意的往昔。
然而眼前浮現的卻不是這個年輕的鄭毅,而是那個三十三歲的男人︰位高權重,雷厲風行,狠辣狡猾,成熟理智,唯獨對他溫柔笑謔,依順服從,深情款款。
每逢此時,他心頭便會有一瞬間忍不住的酸楚,他畢竟已經死在那個鄭毅所在的時空,那個鄭毅也終究不存在于他如今的世界。
他走上公交車,投下硬幣,車內沒座位了,他就抓著扶手站著,看著車外車內人來人往,怔怔地想︰我還是那個我,現在的鄭毅卻已不是那一個,管他們誰是誰呢,都走吧,都走了,我也好過自己的生活,練功,上學,賺錢,報仇,再找個看得順眼的男人抱,活得自在,過得充實,誰離了誰不能過日子?
公交車開動,開得急了點,旁邊一個正在打電話的小姑娘晃得身體一歪,順手抓住陸宇的胳膊穩住身體,然後又連忙松手,轉而去抓吊環扶手。
陸宇沒去在意,前面的電子表顯示著2:14:分的紅字,學校這會兒已經開始上課了,瞧他這學上的,才幾天,曠課、請假、遲到,全佔了。
作者有話要說︰請留評。期待一大堆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