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傳來樹枝婆娑的聲音。微涼的晨風帶來陣陣枝葉的清香,讓夜玉寒清醒了不少。他抬頭看去,凌蘿已經俯身下來,溫柔的把他已經褪下的黑色長衫合了回去,又伸出手一點一點的將褶皺撫平,才為他系上腰帶,整理完成。她的手很輕,如不經意的風在他身上拂過,吹動了他本來平靜的心,平日里她就像個小兔子一般,蹦來跳去,沒想到也有如此安靜的一面,阿蘿究竟是阿蘿,總是會給他帶來很多的未知。看著她腰間的匕首,夜玉寒腦海中突然閃過瀟霖的話,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凌蘿擔憂的拿起手,生怕自己不小心放到了他的痛處,慌亂的看著面色嚴峻的夜玉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夜玉寒雙肘著地,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奈何符咒發作之後他竟是連這點力量都沒有了。幾次嘗試之後。終是頹然的躺了回去。
凌蘿以為他要起身,趕緊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奈何她的力氣不比紅顏,夜玉寒的身軀似乎有千斤重量,怎麼也扶不起來。她的手穿過溫暖的脖頸,蜻蜓一般挺在夜玉寒的鎖骨處,她的身上帶有微醺的草藥味道,混合著冰蓮的清幽,讓夜玉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她還穿著那件破舊的灰色長袍,可是夜玉寒卻覺得那袍子是如此的耀眼,比任何公主的金絲長裙都要美麗。那袍子落在他的臉上,粗糙的布料在皮膚上摩擦出誘人的溫度,夜玉寒能感覺到凌蘿的鼻息只在一步之間,他終是忍不住伸手一勾,便听凌蘿一聲驚呼,整個人就這般咚的一聲滾入他的懷中。
夜玉寒滿足的扣在凌蘿的腰上,鼻息之間全都是凌蘿發絲中淡淡的香味。她驚慌失措的雙眼就這般落入他的紫眸,漾成柔柔的波,手下的嬌軀在微微的顫抖,可是卻燙的驚人,夜玉寒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右手緊緊將她的頭埋的更深,似乎想要給她更多的溫暖,將她護在自己寬大的懷中,為她隔絕這外面的一切。
「玉寒……」
凌蘿的雙手擋在兩人之間,拉出微小的間隙,她的腦袋已經空白成雪原。無法思考。她緊緊的抓著夜玉寒黑色的布衫想要起身,那腰上的手卻摟的更用力了,她只能傻傻的叫著他的名字,任由他去。她趴在溫暖剛毅的懷抱中,柔順如斯,耳中響起清晰的咚咚咚,不快也不慢,讓她心安。
她將雙手輕輕的放下,想要將兩人的距離拉的更近,那顆心髒的跳動卻變的急促起來,微微的,但是沒能逃過她的耳朵。凌蘿突然冒出惡作劇的念頭,將自己的身體更加緊密的靠在夜玉寒的懷抱中,雙手落在他的腰側,耳朵中听著跳動的節奏跟隨自己的指尖而變,她像只偷腥的小貓咪竊竊的笑,更加明目張膽的將手饒過他堅韌的背脊,想要听到更多的變化,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正要犯罪的小手,直接鎖在了身後。
夜玉寒的紫眸不再是過去的冷漠,璀璨的紫色中有股溫暖在流動。像是陽光下恬靜的薰衣草,安靜華麗的慢慢開放。「阿蘿,不要玩火。」
凌蘿不滿的嘟起嘴巴,明明是他自己先玩的,憑什麼只讓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扭動身子機靈的擺月兌夜玉寒壓制她的手,心中滿是得意,她是個好學生,夜玉寒之前教過的近身格斗技巧,她可是很好的運用到實踐中了。凌蘿雙手反扣壓住他的手腕,整個人就這樣輕易的坐在了夜玉寒的肚子上。
俏皮的臉上紅似秋楓,星子般的雙眼卻閃閃發亮,嘴角揚起點點得意的笑容,看著夜玉寒迷惑的眼神,她更加得意的俯身下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點一點的靠近她嘴邊的大餐。她的顫抖和慌亂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夜玉寒靜靜的躺在原地不作掙扎,她的這點小力氣也就能抓個蚊子之類的,可是他就是喜歡極了她這種神采飛揚的得意眼神,像是原野上自由嬉戲的小狐,看到獵物的時候眼珠子咕嚕一轉,便是計上心頭,露出尖尖的小牙齒守株待兔。
凌蘿停在夜玉寒的臉旁,他身上的暗香隱隱傳來,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種香不是普通的香,似乎是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像是樹葉青草的味道,又像是午後陽光的味道。默默的輕輕的無聲的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之中。她看著夜玉寒誘人的紫眸,她已經忘記自己要干什麼了,眼前的男人長發散亂,無力的躺在她的身下,凌蘿心想,就當一回流氓吧,不流氓就太對不起這美色當前了。
她流連在夜玉寒微揚的唇邊,蒼白的唇已經恢復了點點紅潤,她孬種的盯著猶豫了半分鐘,突然對上夜玉寒揶揄的眸子,便橫了一條心,閉著眼楮印了上去。
「蘿卜!」
凌蘿像是上了彈簧的玩偶,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跑到夜玉寒五米以外的地方站著,她捂著燙的可以煎雞蛋的臉,在心中哀號連連,紅顏紅顏,你什麼時候來不好,偏要挑這個時候。
紅顏英勇的背著一頭有她身體那麼長的大野豬,興奮的朝她招手,「你看,我打到一頭豬啊,咱們今天的飯菜有著落了。鬧了一宿,我早就餓的快瘋了,快點來做吧。」
凌蘿根本不敢回頭看夜玉寒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氣,期待自己臉上的紅不要讓紅顏看出什麼端倪來。紅顏卻是根本沒時間看她,一個人把野豬扔在地上,又哼著小曲挖了個坑,輕車熟路的架起柴火,一邊催促凌蘿快點處理野豬。
夜玉寒喜歡她做的食物,所以凌蘿總是把要用的工具和作料準備的好好的放在虛空之環,不過半個小時功夫。她便將那碩大的野豬處理好,抹上準備好的鹽和蜂蜜,架上了木架。
「蘿卜,剛才我在林子里面轉了一圈,除了我們沒有半個人影,倒是樹上有很多的鳥,撲啦啦的飛的滿天都是,你看我身上就被那死鳥弄了好多屎,你等會烤的時候可要小心了。」
凌蘿好笑的看著她警覺的在四周看了一圈,又伸出手把那豬肉擋住,就怕天空中飛下點什麼不干淨的東西,拿手拍掉她的胳膊,順手在豬肉架子上結了個結界,「這樣就不怕了,你這樣那火還不把你手一起給烤熟了。」
紅顏開心的坐在一邊,看著遠處已經坐起來的夜玉寒,便也朝他揮手嘿了一聲,算是打招呼。「死人臉,你醒了?昨天晚上你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厲害的身手在哪里學的?也教教我吧?」
夜玉寒沉默的拿起一邊的紗帽戴了回去,靜靜的整裝調息,仿佛沒有听到紅顏的話一般。
凌蘿一顆心撲通亂跳,她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樹枝,想要從上面得到一點力量,如果不握點什麼她只怕要把自己的手抓破了。听見夜玉寒並沒有移動位置,她整個身體才放松下去,打斷紅顏的吆喝︰「紅顏,算了,讓先生好好休息,符咒發作之後他需要時間來恢復。」
紅顏無奈的將眼光收了回來,鼻間全是烤肉的香味,她忍不住伸手擰了一塊下來,一點都不怕燙。凌蘿知道她是長時間在火爐邊工作,對這種溫度一點都不怕,便只是伸手打了打她的手背,看著她笑眯眯的把那豬肉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蘿卜,咱們接下來上哪里去?那個死人臉的事情是不是做完了?我們就可以去找姓白的了。」
凌蘿並不是很清楚皇甫音和夜玉寒之間的約定。不過昨天在淵極的時候他說已經弄清楚了,那便應該可以去找妖翅的下落了,說來這些日子夜玉寒應該已經把關于妖翅的靈歌整理清楚了,接下來就要出發往茗洲了。
她手腳麻利的把豬肉用匕首割成漂亮的小塊,又拿出盤子一個個裝好,遞到紅顏面前道︰「送去給先生。」
紅顏也沒發覺凌蘿的小別扭,從盤子中拿了一塊起來丟進自己嘴里,便走到夜玉寒跟前,崇拜的看著他,「死人臉,你也餓了吧?等你身體好了,咱們趕緊好上路。」
夜玉寒接過盤子,眼楮卻是緊緊盯著凌蘿的背,這丫頭過了那個勁又開始膽小了。他拿起烤肉一點點的放進嘴里,凌蘿的手藝一直都是很好的,即使用這麼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出讓人驚訝的食物來,不禁讓他胃口大開。隔著面紗,他看到凌蘿似乎微微的側頭打量他的動作,感受到夜玉寒的視線之後又趕緊將身體轉了回去,抓起豬肉囫圇吞棗起來,又被豬肉的高溫燙的叫了起來。
紅顏剛才的話他听的很清楚,這個林子里面多是鳥,這種地方地冥間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他一時半會還真難判斷。正吃著,空中突然傳來尖銳的長嘯,這鳥的聲音縴細而綿長,穿越了厚重的密林,在整個林間久久回蕩,本來昏暗的林子突然黑了下來,樹枝間的陽光和藍色被擋的一干二淨,紅顏和凌蘿緊張的站起身,抬頭看去,可沒想到那聲鳥叫響過,林子又恢復了原樣。
「怎麼回事?」紅顏端著盤子,仰頭看向天空。細碎的藍色依然點綴在林子上空,仿佛剛才的一切是眾人的錯覺一般。
「是青鳥。」夜玉寒放下手中的食物,這種叫聲在地冥間除了青鳥再無它類,「這里恐怕離翔族的城鎮不遠了。」
凌蘿激動的站起身,轉頭看著夜玉寒,喜形于色,「妖翅是翔族的東西,它的位置是不是就在那里?」
夜玉寒搖頭,她曾經說過尋找妖翅是為了救一個人,為了這個人她竟然願意忍受穿琵琶骨之痛,孤身前往無魂谷,想到這里,他又開始嫉妒起這個人來。
「你為了你的恩人,竟然願意做這麼多。」
凌蘿听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悅,笑眯眯的指著紅顏道︰「他既是救我的授業恩師,也是紅顏的未婚夫,我救他不過是要報恩還有總不能讓紅顏守寡吧?」
紅顏一個人蹲在火堆旁,嘴巴里面塞的滿是肉,臉上掛滿了黃橙橙的豬油和肉末,雖然沒听清楚凌蘿在說什麼,竟也是跟著不住的點頭。
夜玉寒知道她身體內有罕見的毒妖獸,救這個白雅韻的事情她並不方便說出真實的原因,但是凌蘿輕松的口氣卻讓他感到放心,便慢慢站起身道︰「走吧,妖翅的線索我已經有了,先走出這林子再做打算。」
紅顏用樹枝串起剩下的豬肉,也不管自己露在斗篷外面的面容會暴露身份,邊吃邊走,津津有味的緊。凌蘿跟在夜玉寒身後,不緊不慢,林間偶爾傳來清脆的鳥啼和風的聲音,還有她越來越強烈的心跳聲。她伸出手指讓自己的影子和夜玉寒的影子漸漸重疊,形成一副交握的畫面,偶爾跳出來的小松鼠會讓她嚇一跳,但是卻又竊笑不已,這種只屬于自己的小小快樂,真想就這般永遠繼續。
走過一條淺淺的小溪,林子中的樹開始粗大起來,看起來似乎是到了森林的中心一般,樹木的直徑大約有兩三米左右,一顆顆挨的密密麻麻,三人在其中側身穿梭,艱難的行走。而凌蘿卻依然不亦樂乎的玩著她的小游戲,一點也沒有發覺夜玉寒慢下來的腳步。
紅顏不小心突然撞到旁邊的樹上,哭爹喊娘的直喊疼,凌蘿驚的抬頭去尋,沒想到夜玉寒卻突然轉身攬住她的腰身伸手將她困在巨大的樹干上。
樹葉沙沙的作響,如同沙漏的聲音,它們在頭頂彎曲搖動,像是想要看又像是害羞的躲了回去。凌蘿瞪大了眼楮,整個世界一片清明,樹葉和陽光都變的靜止了,她只能感覺到嘴唇上薄荷般的味道,甜美又帶有點點澀,讓人忍不住想要更多。兩個紗帽就這般咕嚕滾了下去,在風中交疊成一團落在腳邊,漸漸的,她的眼前開始模糊,一切的光景都混合成一團紫色的迷霧,落葉娑娑,呢喃著這讓人臉紅心跳的情意。
「小狐狸,這下你滿意了嗎?」。
光影中,綠葉下,于是天地都為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