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玉寒的力量很均勻。隧道上幾乎沒有什麼坑洞,光滑如冰,呈現出淡黑色的光澤。三人在沉默中前行,只覺得這路一直朝前延伸,仿佛伸向未知的地底。
眼前出現一點喜人的光亮,紅顏的腳步越走越快,她被憋在這暗無天日的小道里面,又不能隨便開口說話,早就煩死了。夜玉寒開的洞口很巧妙,並沒有大喇喇的刻在牆上,而是不知道怎麼開在了天花板上,可是奇妙的是三人一路走來並沒有往上攀爬的感覺。洞口不是一個圓,而是一道小縫,隱藏在同色系的天花上,十分的隱蔽。
紅顏坐在地上,津津有味的朝外面望去,這一望不得了,這洞口外面原來是神廟的中心祭壇,四方形的神台上,一名紅衣男子背對著紅顏,棕色長發悠然的散在地上。隨意盎然,那鮮艷的紅,像是冬日里的烈火,映的整個神壇都仿佛光亮了起來。
「啊,姓白的!」
凌蘿趕緊捂住紅顏大叫的嘴,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自己也湊了過去細細的看。論背影,這個人的確很像雅韻,只是沒有正面,她可不敢貿然出聲。整個祭壇雖然空無一人,但是並不等于在她看不見的黑暗中,也沒有敵人的蹤跡。凌蘿屏住呼吸,從指尖結出一條細小的水龍,讓它順著縫隙爬了出去,慢慢沿著石壁悄無聲息的停在白雅韻的正頭頂。
紅衣的男人嘆了口氣,左手中指一彈,那水龍就這般乖乖的落入他的手掌之中。
白雅韻看著手中的水龍,這水元素的操控方法是他教給凌蘿的基礎入門,這是她頭一次結出來的成果,被自己戲稱為蚯蚓,他本以為花旋城一別,此生再不會有機會再見到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不肖弟子了。
「來人。」
凌蘿心中一動,果然是雅韻!本來空蕩蕩的祭壇中突然出現兩個黑色的身影,凌蘿沒有看到他們是從哪里出來的,似乎是本來就站在那邊,只是她一直沒有看到而已。
「大爺要吃飯,老規矩。一壺酒,一只雞,還有……隻果。」
黑衣人木偶一樣重復了一遍他的話,又詭異的消失在空氣當中,而凌蘿卻明白了白雅韻的意思。想當初在紫苑修煉的時候,一半的時間她是泡在陰陽池中,一半的時間是在屋里與雅韻一起進行靈力集中的訓練,而訓練的工具,正是隻果。況且雅韻的口味她也是十分清楚的,這個瘋子除了肉和西紅柿,其他什麼東西都是不踫的,更何況他剛才把隻果這兩個字咬的如此曖昧,她就是頭豬也能明白他想提示什麼了。
每日訓練使用的隻果是三個,那麼這屋里隱藏的敵人自然也是三個。
凌蘿拉著紅顏,轉頭示意夜玉寒往後退去,敵人的力量不弱,如果靠這麼近,稍微有一點聲響就有暴露的危險。
「蘿卜,你干嘛要跑?我們不去救姓白的?」
凌蘿拍拍紅顏的頭,示意她稍安勿躁。「剛才師傅的話提示我,這屋里有三個敵人。我們必須瞬間將他們同時制服,否則等外面留守的四個人進來,我怕處理起來有些麻煩。」
「嗨,你怕什麼?來就來唄,來多少個都一樣。就按上次的先把他們結印,然後凍住,最後我把他們打成碎渣,不就解決問題了?」
凌蘿真佩服紅顏單純的腦子,攤手問︰「那怎麼結印?上次玉寒是一邊打一邊將縛神陣結好的,如今我們一下去就會引來外面的人。這些人不比上次的,我們三個加起來能否支撐到玉寒結好陣,都是個未知數。況且,我們對這附近的情況不熟,我們沒有看到但並不等于在那些黑暗的地方,沒有其他的敵人。所以,能在有把握的基礎上,安靜的把師傅救出來,是上上之策。」
夜玉寒點頭附和,「瞬間制服三個人,不是難事,不過我需要紅顏的幫助。」
紅顏哈哈笑了一聲,突然想到自己所處的位置,立刻又將聲音掩了下去,她擠眉弄眼的朝夜玉寒豎起了大拇指,低聲道︰「哥們,你這種神人還需要我的幫助,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夜玉寒完全不理會她的調侃,依然面無表情的說︰「我能夠把他們瞬間制住,但你必須要盡快擰斷他們的脖子。不讓求救的聲音發出來。」
紅顏快樂的捏著雙手的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求之不得。「這事兒你找我就找對了,死人臉,夠義氣。」
凌蘿笑著將紅顏趕回縫隙口,在她耳邊輕輕道︰「發揮你嗅覺的時候到了,仔細的聞聞,你的寶貝窯碳,位置都在哪里?」
紅顏嘿了一聲,全神貫注的閉上眼楮聞了起來。別看她單純,通常一根筋的人做起事情來比普通人要優秀的多,而紅顏,只要是她一心想做的事情,那便沒有什麼能難得了她。正如巨門這個冷門卻十分艱深的職業,紅顏卻能夠在短短的半年時間內超越巨門宮中的不少師兄,成為蘇墨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等明年的光宿測評,莫說宮音級,就是商音級她也是勝券在握。
「現在只有兩個人在,一個在姓白的左邊三步處,另外一個在祭壇北邊燭台旁。」她睜開眼楮,看向凌蘿,「咱們現在怎麼辦?是解決這兩個。還是等另外一個?」
凌蘿滿意的點點頭,「等另外一個,我們要做的,就是快、準、狠。絕對不給敵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紅顏,靠你了。」
「沒問題。」
白雅韻默默的坐在祭壇上面,眼前的白玉九秀一張一合的散發著幽幽的香氣,這是白家的守護之花,也是他從未謀面的母親,白佳畢生的心血所在。白雅韻一出生便失去了母親,這朵白玉九秀是白佳留給他唯一的紀念物。也是他這次引火燒身的重要原因。
他曾經疑惑過為什麼白佳當年會研究這樣一種花,這白玉九秀雖然在結界的生成上比過去白家的白玉七秀要高了一個檔次,但是照顧起來卻比以前麻煩許多,必須使用強大的靈力澆灌。雖然因為這朵花,白家的老爺子甚至曾經想要提前進行順位祭典,把白家的權力移交給這位漂亮的孫女。但是白雅韻卻不明白,這花其實根本意義不大,為何要這般大動干戈?
可是白雅韻三年前清楚了,清楚這個花究竟為什麼如此的讓他們驚世駭俗,這花竟是吃了白佳的血養的魔花,不僅結出的結界,堅固異常,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對于須臾中的能量有著極強的感應,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尋物結界,只要力量靠近,它的花就會轉向,對著力量的源地,開出不同大小的花。
對于普通人來說,不過是朵可愛的花。對于有心人來說,便是一個絕無僅有的絕世神兵。
有了這花,便能夠找到最強大的力量。須臾之境,廣袤遼闊,便是經過這千千萬萬年,人類的修煉越來越高,卻永遠到不了頂峰。
白雅韻後悔自己的沖動,白玉九秀的存在在王族之間不是秘密,就連七位上將軍和上官青音都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始終沒有人知道這花自白佳消失之後便在白雅韻的身上。直到三年前,紫玨尋白雅韻尋到天宮,林瓊將他召了回去,面對紫玨的虛情假意,他再也受不了的拿出了這朵花,指著母親的遺物指責他曾經的薄情。
那一瞬間,七星宮都失去了色彩。
九朵玄花同時開放,朝北方開出巨大絢麗的花朵,而那塊一直供奉在宮殿之上的鏡子碎片仿佛也相應他的召喚一般。一明一暗,震撼眾生。
白雅韻看的真切,大殿上,所有的人,眼楮里面露出貪婪如野獸的光,只是有的閉眼,有的轉頭,有的微笑,有的低頭,卻沒有一人敢直視白雅韻的眼楮,就連上官青音也有片刻的呆滯。
三天後,白雅韻接到上官青音的命令,取白玉九秀的精魂繡入北冥神圖,讓這圖成為傳世的寶物,為天音閣發揮它的作用。
然而,讓他吃驚的是。他回露約的路上,被堵截了三次,肩膀和月復部受到重創。最後一次,與他交手的是一名穿著灰色衣袍的男人,白雅韻的武技並不差,即便不是破軍,他的水平在天宮也是能夠排在前十名之列的。但這個灰衣人,只用了一根手指頭,便將他的結界粉碎如末,十指如利劍瞬間插進他的身體,而他連灰衣人怎麼出手的都沒有看清楚。
如果不是南宮清及時趕來,他必定死無全尸。
他躺在地上,看著那人匆忙離開的身影,黑色鞋底上隱隱出現一圈龍騰的圖案,那是最強的守護結界,只有每一宮的上將軍,才有資格得到這個結界加持。也只有親手做這雙鞋的白雅韻才最清楚,那圈龍騰是他自己在每一件繡品上必定會做上的私人標記,除了他,無人能見。
夜玉寒根本不需要紅顏的指導,他眼楮往下一掃,三個人的位置一清二楚。右手手肘卡住門口男人的脖子,左手抓住白雅韻身邊的男人,抬腳壓住祭台下面的男人,三個動作,大約來回三十米的距離,凌蘿和白瑩只看到最後的結果,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而紅顏更是怕自己讓夜玉寒瞧不起,站在白雅韻身旁,手起頭斷,「喀喀喀」,三具堅硬如精鋼的身軀就這般四零八落。
凌蘿更是不敢怠慢,這身體既然不是人類,就算斷了脖子,也只是讓他們不會說話,她趕緊用靈力封印住尸體中的靈氣,這才松了一口氣。
白雅韻依然是白雅韻,即便成了階下之囚,依然風情依舊,絲毫不見狼狽。他夸張的吃著雞腿,完全不管一旁的戰局,直到凌蘿封印完最後一個人,他才喝下一口酒笑道︰「不錯不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我這個丑八怪的小徒弟,竟然出息了。」
凌蘿朝她隆重的行了一個禮,笑眯眯道︰「師傅,多日不見,你越發胖了。」
「哼,我胖了也是應該的,這里每天好酒好菜的伺候,我若不胖,那就不是人了。」白雅韻的眼光一直盯在夜玉寒身上,這個男人的身手好生驚人,只怕就算是阿清在這里,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只是,他身上的氣息,似乎有些怪,看不大出來是怎麼回事,倒是與凌蘿最初來到露約城的時候有些相似,只是比她的要沉靜的多。
「師傅,我可是奉了掌門的命令,前來帶你回去,清羽被扣在龍族霜凝城,若是你再不回去,他的命就不保了。」
白雅韻臉上的無謂突然收了回去,他一骨碌的坐起身看著凌蘿惡狠狠道︰「怎麼回事?我不是交代過要你不要告訴阿清的嗎?」。
「我是沒說啊,但是掌門是何等人物,他怕我根本不想來救你,不僅穿了我的琵琶骨,還將我娘和清羽扣在手中做人質。」
「哼,老奸巨猾的死老頭。他要是敢動阿清一個汗毛,我絕不會讓他好過。」
凌蘿脖子上的虛空之環突然發出溫溫的暖意,她只好伸手進去,沒想到白雅韻一直讓她妥善保管的北國風光圖貼著她的手居然跟著飛了出來。
「這圖我遵照你的吩咐,在天宮的時候一次都沒有打開過,不知道現在怎麼跑出來了。」
白雅韻站起身將那繡圖打開,上面靜止的雄鷹開始慢慢飛翔,先是在雅韻的位置轉了轉,而後竟然飛出了繡圖,想要朝左手方向而去。雅韻一把將它抓了回來,強行塞進了圖,又迅速卷起圖畫,丟給凌蘿道︰「收好,永遠不要打開。」
沒有人看到夜玉寒是怎麼拿到這副圖的,他不顧白雅韻殺人的眼神直接打開,便見雄鷹又朝左邊直直飛去,像是在指引方向一般。
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像是三九的冰霜,冷的徹骨,「你們找這東西做什麼?」
白雅韻不怕死的哼了一聲,「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你這圖中的精魂,正是在尋找茗洲地界中最重要的一樣東西,也就是這浮島的心髒,究竟是什麼人要這東西?」
「切,大爺我怎麼知道?我是被挾持來的,還有,你……」
看到夜玉寒越來越冷的氣勢,白雅韻狂傲的表情不自覺的慢慢收了回去,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陌生男人天然的王者之氣,霸道威嚴,讓人不自覺地閉上了嘴。他紫色的眼楮,此刻像是冰中的紫晶,寒光點點。
「我確實不知道他們找的具體是什麼,但是我知道應該是某種具有強大力量的東西,听那個黑袍子說是為了給他的主上練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