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蘿在心中游移。如果是下在自己身上,她肯定是不會猶豫半分的,可如今他看上了紅顏,她不能拿紅顏的安危去冒險。
「好!」
紅顏不管凌蘿的臉色,徑直朝墨研風走了過去,拍著胸脯道︰「只要你放了南宮師兄,不過一個小小的禁咒,老子才不放在眼中。」
「紅顏,你別忘了你答應紅夫人的事情,在外面一切決斷都要听我的。」
「蘿卜,這臭男人不就是想弄個禁咒嗎?對我來說,又沒有什麼傷害。一旦他成了我們的盟友,就輪到那青老頭子哭了,我們根本沒有損失。」
墨研風端詳著兩人的臉,他實在看不過那道漂浮的幻術靈氣,便一抹手讓兩人恢復了原貌。
紅顏看見他含笑的眸子,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假面已經被掀開,心中像突然涌出了千萬只螞蟻,一股控制不住的熱氣只往臉上涌。她不喜歡墨研風這樣直白的眼神,像是欣賞一件屬于自己的藝術品,與其他男人驚為天人的眼光相比。他其實很平靜,但是眼神中多了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這讓她迫切的需要大吼出聲,仿佛這樣才能壓下心中的這抹焦躁。
「你看什麼看!」
墨研風突然撇嘴換上了一副無辜的表情,眼楮往上看著天花板,「你不是答應了讓我上禁咒的嗎?」。
「上就上,不許看了啊,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墨研風一點都不生氣,心平氣和的伸出手指,只是輕輕地在紅顏的額頭點了一下,便轉身對著一旁目瞪口呆的龜夫子道︰「好了,帶她們去見南宮清。」
「主子,您……您……」
「龜夫子,需要我提醒你宮殿怎麼走麼?還是你已經需要告老還鄉了?」
那只搞笑的烏龜立刻換上了嚴肅無比的表情,帶著兩人往內室走去。
凌蘿只看到一個藍色的背影,像是冰涼的湖水,又像是月夜中的幽蘭,淡淡的,輕輕的,她坐在床榻邊上,一上一下地為床上的人擦拭著臉龐,輕柔的動作仿佛那是世界上珍貴的寶物,舍不得讓他受到分毫的傷害。
「公主,凌蘿姑娘和紅顏姑娘來探望南宮公子。」
「嗯,你下去吧。」
她的聲音也很淡,清爽的像夏天的刨冰,沁人心脾。帶著一股子柔軟,讓人無法抗拒。墨冰瑤轉過身來,發間的珍珠發出清脆的踫撞聲,就像她的人,簡單雅致。
「凌師妹,或者應該稱呼你若師姐?」
凌蘿幾乎是瞬間便從她的語氣中听出了敵意,她無言地聳了聳肩,「叫我凌蘿就好,名字不過一個代號。」
「呵呵,凌姑娘還是一如既往的特立獨行,一點都沒變。」
凌蘿的眼楮停在床上沉睡的人身上,他的面容很是憔悴,總是束好的長發此刻披散在白色的被褥之間,她從來沒有看到南宮清這般的柔弱,柔弱到仿佛風一吹,就會隨風而逝。
「師兄中了三顆靈力球,雖然他有白師兄的結界護體,不過他剛剛使用了縮骨術,功力大打折扣,如果不是哥哥及時把他救了下來,只怕性命不保。」
凌蘿嘴中泛起陣陣的苦。心頭突突直跳,像只受傷的兔子,拼了命的想要逃,可是卻總是找不到正確的方向。她的眼楮不敢停在南宮清的臉上,可是又沒有辦法從他的臉上移開,五指死死地扣在自己的掌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紅師妹,能否讓我與凌蘿姑娘單獨待一會?」
紅顏看得出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反正那個已經答應了會放過他們,應該也不會對蘿卜怎麼樣,便點頭退了出去。
凌蘿知道齊旻寺手下有兩個得意門生,一個是南宮清,一個是龍族的公主墨冰瑤,據說那位公主容貌品行皆是上品,還未成年的時候前來提親的人便已經從北海排到了南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墨冰瑤從床沿站了起來,淡灰色的眼中幽怨哀哀,等到走近凌蘿的時候卻突然斂了眼中的敵意,撲通一聲跪在了凌蘿跟前。
「凌姑娘,我求求你,如果你對他無意,就請你高抬貴手,放他一條生路吧。」
凌蘿鼻頭微酸,想要扶起墨冰瑤,卻沒想到她的力氣大的驚人,兩只手死死地扣在凌蘿的小腿上不肯松手。
墨冰瑤眼中的祈求,像是無言的控訴,讓凌蘿心慌。
凌蘿最終也跟著墨冰瑤蹲了下來,「對不起。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不傷害他。相信我,即便我不能回報他,可是我與你一樣,絕對不希望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凌姑娘,只要你離開天宮,離開他的生活,即便他又回到沉默之中,也比現在要好得多。」
「我也想離開,可是我有我必須做的事情,現在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當初為了替你擋下林瓊師叔的那一箭,師兄的五髒六腑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寒傷,天氣只要冷一點的時候,他的全身血脈便會凝結不暢,疼痛異常。他曾經是天音閣最出色的破軍,他的夢想曾經是要站在天宮的最高處,可現在這一切都成為了泡影。」
墨冰瑤的語氣是在陳述,她的語氣中沒有絲毫責備的成分,她的聲音依然瑩瑩如玉,輕柔和緩,可是卻偏偏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銳利的刀鋒,在凌蘿的心上割出一塊塊的傷。
除了抱歉,凌蘿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擰著手指。吶吶地說著對不起,可是對不起有什麼用,無力的如同風中的枯草,不值一提。
凌蘿的愧疚看在墨冰瑤眼中只是一種諷刺,「我多麼希望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便他受了很多苦,至少最後他能幸福。」
「夠了,不要再說了。」
南宮清的雙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他的眼光膠著在凌蘿的身上沒有移開,推開墨冰瑤的手,他從床上艱難地坐了起來。曾幾何時,他與阿蘿之間的距離拉得如此的遠,遠到她連抬頭看自己一眼都如同煎熬。
「冰瑤,帶我回天宮。」
「師兄?」
凌蘿想要伸手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可是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南宮清喘著氣,靠在床沿看著她,眼中閃過幸福卻又恍惚的笑,「你不是我的阿黎,我的阿黎永遠在我心中,無人能代替。」
他終究還是想明白了,凌蘿眼中泛上層層的霧,不管有沒有前世,她注定成為不了屬于南宮清的梨花公主,那個飄渺又美麗的影子,也許才最適合這神仙般的月色公子。
凌蘿失魂落魄地跟著龜夫子回到陌生的臥室,她根本不記得剛才其他人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墨冰瑤和南宮清是什麼時候走的,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熟悉的味道已經把她緊緊地環抱,霸道的力氣終于打破了她最後一點堅持。
「玉寒……你回來了?」她想讓自己露出最美麗的笑臉,嘴角勉強地扯出奇怪的弧度,卻嘗到了咸咸的味道。
「我怎麼了?」凌蘿伸手想要往臉上抹,夜玉寒帶著冰雪和薄荷香味的唇卻比她更快,他的動作很輕,不放過任何一顆晶瑩的淚珠,柔和的溫度一點一點將凌蘿混亂的心收了回來,放在唇間,放在心頭,慢慢的暖。
「嗚嗚……我不是故意要哭的,而且我也沒有對他動心,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那個樣子會哭……」
夜玉寒只是不停地吻著,仿佛她的淚珠每顆都是絕世的珍珠,一滴都不能掉在地上,全部只能屬于他。
凌蘿不是木頭,曾經的露約城下,曾經的月下茶幽。南宮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求回報,只求相伴。而如今,她卻是連最後的位置也不肯留,看著他平靜的眼神,她恨不得拿刀狠狠的在心中絞,才能平復這滿腔的苦。
「阿蘿。」
「對不起,我實在太過分了。」她將頭更深的埋在夜玉寒的懷抱之中,只有這個人,只有他,就算讓她傷害所有的人,她也在所不惜,即便心中傷痕累累,她也絕不後悔。
「傻瓜。」
「我不是傻瓜,你才是傻瓜。」
夜玉寒挑著眉看她,似乎在詢問自己有什麼傻的。
「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醋啊?我……我為別的男人哭啊,你不但不生氣還這麼大度的安慰我。」
夜玉寒笑著揉揉她的亂發,他怎麼會不吃醋,所以他吃下了所有的眼淚,因為即便是為其他人而流,他也絕對要讓它們再回到自己的身體中來。
凌蘿像個無尾熊雙腳勾在夜玉寒的身上,模著紅腫的眼楮問︰「奇怪,我沒有呼喚你,你怎麼能找到我?」
「你叫了。」
凌蘿模了模腦袋,莫名其妙,「我有嗎?」。
「有,在心里,很大聲。」
他沒有告訴她,當時她心中的波動幾乎是這千萬年來最強烈的一次,強烈到他幾乎以為她的生命又要在他眼前消逝。在極北的寒雪中他幾乎消耗了大半的能量,還差一點就能找到他要的答案,可這驚人的波動,讓他瞬間從極北的空間中傳送了回來,當他看見凌蘿的第一眼,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連同腳,腰,還有腿,沒有一個部位能夠挪動。
「阿蘿,我困了。」
凌蘿听出了他聲音中的疲倦,趕緊從他身上爬了下來,夜玉寒的手冰得驚人,緊緊地拽著凌蘿的手不肯松。她從未見夜玉寒這般的倦意,幾乎比符咒發作的時候還要脆弱,他身體的溫度開始慢慢降低,凌蘿心中一涼,伸出手使勁拍了拍他的臉,叫道︰「玉寒,不要睡,你醒醒。」
「唔……」
凌蘿急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知道夜玉寒心跳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是她不敢哭,只是拼命地笑,幾乎把五官都擠到了一起憋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推著夜玉寒道︰「別玩了,你快起來,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她雙手死命地抓著夜玉寒的衣衫,瘋狂的搖,尖銳的指甲隔著布料刺在掌心,直到流出鮮紅的血,她只知道不能停,停下來夜玉寒就再也不會笑著叫她傻丫頭。
腦海中突然響起白霜的聲音,阻止了她幾乎絕望的瘋狂。
「阿蘿,他的靈力消耗過度了,你這樣搖只會讓他更難過。」
凌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把白霜從頭上取了下來,雙手捧著,恨不得跪下朝它磕無數個頭。
「白霜,你幫幫我!」
「阿蘿,你先冷靜下來,你現在這個樣子即便有方法可以救他,你也听不進去。」
凌蘿抓著白霜,舉起手臂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清晰的齒印犯著淡紅色的痕,讓她飄忽的心又重重地落了下來。
「你說。」
「極北之地,是創世神泯滅之處,那里是一片混沌,無論人神都無法靠近。他用自己多年的修為擋住了混沌的寒氣,可能是想進去調查什麼東西,可是在最後關頭被你的呼喚亂了心神,靈力頓時被混沌吸收,所以才會這樣沉睡。」
凌蘿舉手朝自己的腦袋就是一拳,「我叫你亂叫,叫你亂叫。」
「阿蘿,你也不要自責,只要你的靈魂有任何的波動,即便你沒有叫他,他也會回來的。」
「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他?」
「守著他,這天地本無人能夠傷他,可他卻自己傷了自己。他的靈魂已經殘缺,所以力量已經大不如前,受了混沌的纏繞,快要一年,慢也要三個月才能恢復。不過有你在就不一樣了,他將自己的天沖魄補在你的身上,才能招回你已經渙散的三魂六魄重新轉世為人,只要你靠近他,天沖就會與他身體中其他的六魄相互呼應,不出十日,他自己應該就會醒過來。」
凌蘿抓著夜玉寒的手沒有動作,魂魄是能補的嗎?因為夜玉寒將自己的魂魄補在了自己的身體里面,所以他才會那麼虛弱,所以才會時時受到符咒的折磨?
「白霜,你……可知道他身上的符咒是不是也與我有關?」
「對不起,阿蘿,我想這個問題還是他親自向你解釋比較好,你現在趕緊讓靈氣在體內流轉,盡量放開自己的意識,讓天沖的力量順著靈力流入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