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凌蘿希望能夠將自己的魂魄剝下來。重新還給夜玉寒。她終于明白,自己的重生為什麼讓南宮清和白雅韻如此驚訝,因為她本來是一個不該活的人,但是夜玉寒用自己的命換了她一命。
她端坐在床上,膝蓋上躺著她最愛的男人,想到與他剛剛見面的時候,他那般隱忍的淡漠。其實他早就認出了自己,否則又怎麼會在冷杉林等著自己醒來,他不願給自己帶來災難,所以寧願保持沉默。
傻得透頂。
紅顏少見的安靜,遠遠地看著凌蘿和夜玉寒,抱手而立。
「怎麼,羨慕他們了?」
紅顏頭都不回,也知道是誰,這個墨研風從把她帶回來,就一直糾纏不休,她想暴力相向,可是偏偏在這男人手上吃了不知道多少虧,暴躁如她,現在也學乖了,干脆閉嘴不理他就好。
「顏顏。昨天被你打傷的地方已經腫了,你看我這宮里又沒有婢女,你幫我上藥吧。」
紅顏不滿地轉過頭,她能說不嗎?現在夜玉寒能在這里安心養傷,多虧了這個色男人,她不想讓蘿卜再那麼辛苦。
「藥拿來。」
墨研風拉著她回到自己的寢宮,說是寢宮,其實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水晶堆放地。他利索地月兌下衣服,喜滋滋地看著紅顏鐵青的臉,不禁低頭委屈道︰「顏顏,你是不是討厭我?」
紅顏將手中的藥瓶放在腰間,生怕自己一個用力就將這瓶子捏成粉末。「豈敢,傷在背上,你還是轉過身。」
她不喜歡這個稱呼,太親昵,太柔美,一點都不像她自己。
「顏顏,我講個笑話,如果你笑了以後下手就要輕一點。」
紅顏粗魯地往他背上模著藥汁,白皙的背脊上布滿了青紫,是她的拳風,她認得。
「昨天花旋城的紅大人收到了一封信,上面畫了一條龍,下面畫了一根蘿卜和一朵牡丹,據說紅大人的病立刻就好了。」
背上的手停止了動作,沉默持續了幾秒,又開始動。不過這次她的力度倒是輕了很多。
「顏顏,好疼。」
「活該。」
墨研風卻在前面笑,紅顏太透明了,透明到就像這滿屋子的水晶,連里面最小的瑕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對他這個已經黑到骨子里面的人來說,就像一副純白的畫,讓他忍不住想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跡。
「你是龍族的二皇子,為什麼住的地方這麼簡單,而且你要去無魂谷做什麼?」
「嗯……我說了,顏顏你給什麼獎勵我?」
紅顏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疼得墨研風直叫喚。
「你說不說?」
「哎,顏顏,只有我的妻子能知道我的身世,你確定你要我說?」
紅顏頓時呆若木雞,她突然想到墨研風的身邊站了另外一個女子,是什麼樣的場景,那個女人的臉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刺眼?她的心頭閃過一絲怪異的不悅,手中的草藥一下子全部倒在墨研風的背上,流得滿地都是。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對于男人。她一向避之不及,但是為什麼她會想什麼樣的女人會站在墨研風的身邊呢?
「顏顏?」
紅顏轉身就走,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長時間沒有見太陽,所以迫切的需要到一個正常的地方好好的想想,或者找個地方打一套拳,讓自己的腦筋恢復正常。
夜玉寒看見凌蘿疲憊的雙眼,以為自己還在夢里,突然他意識到熟悉的靈力在回轉,倏地坐了起來,打斷了天沖魄與自己身體的呼應。
「阿蘿,快停下來。」
凌蘿整整十天沒有合眼,她生怕錯過夜玉寒醒來的時刻,她希望他睜開眼楮,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自己,不知道是沒有休息的原因還是靈力輸送的原因,她听到夜玉寒的聲音,遙遠地像天邊的呼喚。
「玉寒,你醒了?」
「收回靈力!」
她第一次見夜玉寒這般的氣急敗壞,紫色的眼楮中冒出熊熊的火,手指的力氣恨不得把自己捏成碎片。
「我收了,你別生氣。」
夜玉寒潰敗地嘆氣,「我不是生氣,阿蘿你太魯莽了。」
「你可以犧牲自己救我,為什麼我就不能犧牲自己救你呢?何況只是有點累,並沒有影響到我的生命。」
「如果你為我輸送靈力時間再長一些,天沖就會被我的靈力所引導,回到我的身體,你的三魂六魄就會散去,再也找不回來了。」
凌蘿軟綿綿地靠在夜玉寒的肩膀上。她不想睡下去,她怕自己醒來又不見了夜玉寒。
「玉寒,我們追查幕後敵人,結果反倒被青家倒打一耙,現在師傅肯定跟著清羽回天宮去了,這事情我們不要管了吧。」
夜玉寒握著她的手,慢慢將自己的靈力無聲無息地送進她的筋脈,「好。」
凌蘿想了想,又搖頭說︰「不行,即便我們收手,對方也不會善罷甘休,若是紅家出了什麼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觀。」
「好。」
凌蘿撲哧一笑,抬頭突然地在夜玉寒的臉頰印上一個吻,「你真是好好先生,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這次去極北之地,查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樣。」
夜玉寒摟著她,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懷里,放在她背脊上的手配合著另外一只,不動聲色的為她將身體中的天沖魄又壓了回去。「極北,是創世神泯滅之地。也是他的墓地。那里雖然凶險萬分,但是卻保留著他的遺體。」
凌蘿覺得全身暖暖的,像是掉進了棉花里,「遺體?神的遺體?真神奇。」
夜玉寒知道她在地球上所接受的文化,淡淡地模著她的臉,笑道︰「他還活著的時候,經常與人類一起生活,感受他們與自己的不同,他們的情感,他們的喜怒。與地球上的神,是不一樣的。」
凌蘿抿嘴偷偷的笑。她覺得夜玉寒似乎把自己當成一個易碎品在對待,總是小心翼翼,可是她喜歡。
「那你去看他的遺體是覺得跟這次的煞氣有關系麼?」
「即便他泯滅了,他的身體中依然保留有大量的靈力,那力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便會禍亂人間。本來我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因為他是神,對于平常的人類,即便是修行的光宿,也沒有人有這個能力。」
「可是,上次在地冥間的事情,讓你起了疑心?」
「對,灰袍人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竟然看不透他的靈力。而且他身上的氣息,引發了符咒的共鳴,這是第一次,也是不該出現的事情。加上他們又出現在茗洲,想要得到聖境的力量,就更讓我確定,那個背後的人,必定是對這天地間最珍貴的力量,動了心思。」
「那你在極北,找到神的遺體了沒?」
「找到了,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變化,我本來想再深入調查看,就听到你的呼喚了。」
凌蘿不好意思地吐舌頭,撒嬌地摟住夜玉寒的脖子,「對不起,我真的沒意識到我叫你了。」
夜玉寒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毫不在乎,「你不叫,才會讓我生氣。」
凌蘿笑嘻嘻地滾進他的懷里,拉著他的袖口建議道︰「既然這樣,那我們的調查還不能停下來,那灰袍人與青耀有聯盟關系,既然你想查到他的事情,正好順著青家這條藤。模模看有沒有更好的瓜。」
「我正有此意。」
「玉寒,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里嗎?」。
夜玉寒拉起床上的被褥,雖然是夏天,水中的宮殿卻寒意連連,他將凌蘿輕輕地裹在絲被中,笑道︰「龍族霜凝城,這個地方,以前我也常來,這里的水很舒服。」
凌蘿對他神秘的過去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掀起被褥,將它饒上夜玉寒的脖子,暖暖的氣息便將兩人蓋在一起。
「墨研風雖然是龍族的二皇子,但是我覺得他似乎與他的父親走得並不近。」
「龍族之人多,每一任的龍王子嗣都很多,所以有個把疏遠的並不稀奇。」
「我為了救紅顏和清羽,已經答應帶他去無魂谷,你說他會不會害了泰迪他們?」
夜玉寒拉住她到處亂模的小手,警告地咬了一口,「不會。」
「為什麼?」
「他身上並沒有邪惡之氣。」
凌蘿被他的唇弄得手心發癢,咯咯笑道︰「你眼楮這麼好,怎麼沒看到我身上的邪惡之氣啊?」
夜玉寒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好,「我看到了,所以要淨化。」
凌蘿的眼前突然黑了下來,柔軟的被褥將兩人鎖在密封又甜蜜的空間之中,她聞著冰涼清香的味道,這幾天的疲憊消失殆盡。她喜歡夜玉寒,喜歡到自己也從未想到的地步,這雙手臂,這個香氣,她絕對不會讓給任何人。
「咳!咳咳!」
凌蘿忙從被褥中伸出頭來,她頭上的髻早已經散開,嘴巴上粘著兩根頭發,臉頰紅的誘人,一雙眼楮亮得透明,看著來人,卻不羞赧。
「二皇子有何指教?」
墨研風看著夜玉寒,他只是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也凌蘿一樣,一點都不為纏綿被人撞破而感到不好意思。他的手指在凌蘿的發間穿行,眼中的溫柔忽略了周圍所有的事物,即使自己一個陌生人闖了進來,他卻連頭都沒有抬。
「呃,不給我介紹一下麼?」
凌蘿轉頭朝夜玉寒偷偷一笑,轉身道︰「玉寒,這是皇族的二皇子,墨研風。二皇子,這位是夜玉寒。」
墨研風收了平時的笑臉,很是正經地朝夜玉寒拱手道︰「幸會。」
夜玉寒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眼神又回到凌蘿的頭發上去了,手中嫻熟地替她挽了個髻,再無言語。
「二皇子找我有事?」
墨研風沒有半點被怠慢的感覺,眼前的男人,只是一身簡單的青衣,全身沒有一點裝飾,但是卻流露出濃濃的霸氣,除了在凌蘿跟前,他的眼神冷得幾乎能凍死人。剛才他只掃了自己一眼,那種冷漠似乎消散了一些,說明他對自己的印象還是挺好的。
「既然與你們結盟,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商討一下今後的計劃。青耀有心吞並花旋,就算目前沒有動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他的背後,有一群神秘的人物,這群人物向他提供源源不斷的血妖,我認為可怕的並不是青耀,而是他背後的人。」
凌蘿輕笑,她拿起白霜遞給夜玉寒,知道他會給她好好的打理好。「那麼,二皇子對這群背後的人有無什麼線索呢?」
「線索是有,但是我怕凌姑娘你听了線索就把我一腳蹬開了。」
凌蘿在心中吐了吐舌頭,她當然是這麼想的,這個墨研風還真不能小看了他。「你在紅顏的身上下了咒,還怕我們毀約?」
「她是她,我們是我們。」
凌蘿眉頭一挑,心中閃過古怪的感覺,她是她?這個墨研風莫非對紅顏有什麼想法?她抬頭看去,若不是墨研風與青耀曾經站在一線,她對這個男人的第一感覺還是很好的。雖然他表面上有些不羈,但是他笑的時候,眼楮內里卻透出各種不同的情緒,思緒轉換很快,絕對不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子。
「如果盟友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麼也沒有必要結盟。」
凌蘿和墨研風都沒有想到夜玉寒會出聲,他一向是個沉默的人,除了在凌蘿跟前。
夜玉寒握著凌蘿的手,直到確定她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這才放手勸道︰「阿蘿,相信他。」
凌蘿覺得很是稀罕,夜玉寒從來不會為他人說話,這是第一次,即便她對這個人有任何的防範,夜玉寒一說,她便什麼都不想了。
「好吧,我先帶你去無魂谷,剩下的以後再說。」
墨研風眼中的笑卻多了一份暖意,他看著夜玉寒淡淡的紫色眼楮,欣然道︰「既然夜兄如此看得起我,那麼我不拿出點誠意也未免有些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