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菲一大早,哼哼著小調走進辦公室;包包沒來得及放好,忽听得總經理室傳來‘啊……啊……’的兩聲尖叫。
小姑娘反應速度一流,跑到洗手間拎了掃把就沖了進去。
「章總,怎麼了?怎麼了?有蟑螂嘛?在哪里?」
左右巡視了一圈,整潔的辦公室里除了章總經理一頭蓬亂長發像個女鬼之外根本沒有一絲不和諧因素。
章沫沫卻兀自不肯將頭發里的手拿下來,扯著那柔滑青絲又是一頓胡亂撓扯。搖頭晃腦間,老板椅都要被她坐翻!
「啊……」
尖銳的叫聲再次傳來,嚇得董菲生生退了兩步!女老板卻渾然不覺,伴隨著這忽高忽低的吶喊,整個人往桌子上一趴,裝咸魚。
「章總,你怎麼了了?」
董菲小心翼翼,戳了戳‘咸魚’的胳膊,章沫沫這才可憐巴巴抬起了臉;紅著兩只哀怨的大眼楮,嘴角都垮了。
董菲從沒見過她這副衰相,雖是心里大唱忐忑,還是不自覺地想著要怎麼安慰一下。剛想開言,只听得辦公桌下面‘咚咚咚’傳來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章沫沫耍賴任性一般、兩只腳蹬來蹬去得踹個不停!
「我受不了了!我公司垮了!我印刷廠也被吞掉了!我姐姐也變心了!我……」
聲音,停在了惡狠狠的牙縫里;章沫沫‘呯’一下捶上桌面,忽然,不知從哪里模出一把刀,眼露凶光,「我……要剁了他!」
要剁項左,這事兒不好辦!
但是,可以扎他車胎!
章沫沫和董菲兩個女孩子,鬼鬼祟祟模到盛聯廣場地下車庫;諾大的空間,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章總!」前方傳來一聲低沉的怒吼,「我拜托你把墨鏡摘下來好嘛!」
「哦哦。」作賊的心虛,可也不能瞎著眼走路,章沫沫磨磨蹭蹭把太陽眼鏡塞到了兜里,「董菲,不會被人逮住吧?」
貓著腰走在前邊的女壯士一拂手,把死捏在自己裙角的章沫沫拍得老遠,心生鄙夷。「少廢話,喏,那不是XX808麼?你上,我把風。」
正說著,忽听得不遠處一輛汽車駛了過來;章沫沫一下沒攥住,刀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這一下她倒是跑得比兔子還快,火燒火燎就鑽到了旁邊汽車的後面。撫著胸脯探出半邊臉,「怎麼了?誰來了?」
董菲滿目失望,緊咬著腮幫子從地上撿了刀子起來,遞到車尾處;「你別墨跡了啊!扎車胎,又不是讓你殺人!」
「不行啊!」蹲著在地上的人愁眉苦臉地捂著肚子,又退了幾步;「我沒力氣;我早上沒吃飯……」說著,靈機一動,眼珠一轉間卻是嬉皮笑臉地又往前挪了回來,「董菲,好董菲,你幫我扎,我把風。」
女下屬一臉震驚無比,章沫沫無法,瞄了瞄身前的黑色賓利、又瞧了瞧董菲手上的刀,厚著臉皮嘟囔了一句,「反正,這主意本來就是你出的……」
「什麼?!」突如其來的怒吼之下,章沫沫一就坐在了地上;揉了半天抬起頭,正對上董菲一張猙獰的臉。
「章沫沫,你給我起來!快點動手,不然我走了!你再受誰欺負,也別到我跟前來哭!」
章沫沫蹲在地上低著頭畫圈圈;心道‘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當這違法亂紀的活兒是誰都能干的嘛?這也是要講天分的好嘛!’,可是耳邊當真傳來董菲朝外走的腳步,心里一急,再顧不得其它;人跟著就又蹦了起來。扯住同伙的袖子,撇著嘴苦哈哈把刀接了過去。
「你別走,我干!還不行麼……那你在旁邊看著我,你別走……」
「行了!我不走!」說著,董菲一把將章沫沫推到了賓利車輪子前面,「你麻利點,我站這擋著你。要是來人,我就假裝在打電話,別人就不懷疑了。反正我自言自語,說什麼你別管我。」
「哦哦。」
顫顫巍巍的刀子試著換了若干個不同角度,終于找到一塊皮兒薄的地方杵上去;一旦進了個尖,章沫沫全身緊繃著的血管都要根根爆裂。倒似這一刀是扎自個兒身上了,豎了頭發大腦一片空白。
心里想著快點把這活兒干完,她也就月兌離了苦海,可那輪胎不知道是不是質量太好了,任她使出吃女乃的勁也扎不進去。穿了高跟鞋,腳底下受力面積還小,把都撅起來,牛一樣吭哧吭哧,硬是放不出來氣。
章沫沫此時,肚子上頂著刀柄,臉也被憋得紫紅,心里更加是真是懊悔萬分;本以為報仇是多讓人愜意的事,正如項左對她所做的那股樂此不疲的勁兒,可誰知道換自個兒身上,唯一的感覺就是受罪!
想到這里,什麼被欺負、被暗算也都忘了,以牙還牙的心思也淡了;心道算了,順便還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反正戳破一個輪胎,他也不會心疼!
可是此時才想到要收手,哪里還由得她!費了半天勁要把刀子拽出來,直到身上一片熱騰騰的冒汗,那進了一小截的刀尖,竟然紋絲不動。這一下可真是上吊吊在了半空中,進退不是。
對著那不听話的刀子,章沫沫眼圈都憋得通紅;立場不堅定的人最是經不起挫折,沒骨氣地一咬牙,心道既然拔不出來,那就還是繼續扎吧!跟著又往里邊使勁,忽得,听到耳邊響起輕微的一聲‘呲’,這一下簡直有如天籟,歡欣鼓舞地又卯足了勁往里拱。
全神貫注間,身後驚雷一般響起董菲的一聲‘你想干嘛’;章沫沫被嚇得一個激靈,腳下高跟鞋沒踩穩,一個跟頭就跪在了地上。誰知這凝聚了未知名內力的一個沖勁,硬是把那刀子完全插了進去!眼前,只听‘呲呲呲’的出氣聲連綿不絕耳,章沫沫顧不得膝蓋上面火辣辣的一片疼,直接就蹦了起來。
所有的努力都沒白費、所有的危險也沒白冒;听著那輪胎被扎到漏氣的美妙聲響,這時才理解了所謂復仇帶來快樂的真諦!
人世間最極致的快樂當然要與人分享,章沫沫咧著嘴一回身,立即就投入了一具火熱的懷抱;掛上那人的脖子,興奮得邊跳邊叫,「董菲,成功了!成功了!」
不料這‘董菲’根本不識情趣,非但不與她共享快樂,甚至一下推開了她,整個人彎下腰直朝她膝蓋奔去。
「胡鬧!」怒氣沖沖的一句低沉聲音傳來,章沫沫一下愣在了當地。
項左皺著眉頭看著她被擦紅了的膝蓋;「你到底在干什麼?!」
遠處,董菲早被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架著朝出口走去,張牙舞爪高呼‘章總救命’;只是此時,章沫沫哪里有本事救她的命?她自己的小命,誰來救救?
呆立了半晌,章沫沫這才想到一招腳底抹油;厚著臉皮揮了揮手,就要轉身,「姐夫,好巧;我還有事,再見啊……」
項左嘆了口氣,一抹深重的無奈爬上眉梢,一把扯住正想逃之夭夭的章沫沫。
「做錯了事,怎麼就學不會道歉呢……」
他真是要被她逼瘋了!受了那樣的欺騙、被人當猴耍還能厚著臉皮想要原諒別人的傻瓜,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麼?可是原諒,至少也需要一個理由,不是麼?
最讓人頭疼的,這做了虧心事的女人像是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原諒,寧肯變成一無所有、也仍是滿目倔強!
「車庫有監控、刀上有指紋。」
項左板了臉,平靜得說了這麼一句;只是他的手卻攥她攥得更緊,混雜著愁與恨的大力,章沫沫眼淚都生生被逼了出來。
「你放手啊!就是我干的!怎麼樣了?你破壞我公司、搶我印刷廠、還讓我姐受委屈,你自己干的比我過分一百倍!」
真是倔強、倔強得無可救藥!項左轉了頭,氣極之下竟然笑了。
「那兩個保安,現在正把你那朋友往派出所送呢……」說著,倒是拋下沫沫,一個人往車庫外面走去。
章沫沫一听,傻了!她是不怕他任何形式的轟炸,炸死了也不怕!可是董菲……想到這里,換成她忙不迭追了上去。
「不關她的事啊!你別把她送派出所,她才大學剛畢業,你別走啊……听我說啊……哎,項左!你不許走!」
腳步匆匆的男人,甫一听到‘項左’兩個字,竟是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步子也慢了下來;不叫‘姐夫’了,嘴角勾起一抹難掩的笑意,人竟然就怔住了。他這一怔,給了章沫沫機會,拖著他胳膊就死死扯住。
「求求你,你別把她送派出所啊,你送我啊,真不關董菲的事……」
男人緩緩回過頭,眼里竟然也閃動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送,也可以……你幫我辦件事。」
「啊?什……什麼事?」
項左低了頭,在沒人能看到的角度,臉上的笑意愈加舒暢起來;「我在湖庭買了棟房子,你來幫我設計裝修。每個角落,都要用心,我要看得到你的心……這是鑰匙和地址,周六,下午四點,先看房。」
望著手里被塞進來的兩樣東西和男人越行越遠的瀟灑背景,章沫沫這才大喊著補充了一句,「那你快打電話把那保安叫回來啊……」
湖庭,正坐落在極富勝名的雁子湖畔,遠眺有青山、近觀有綠水,空氣和環境實在是這座鋼筋水泥城市中的世外桃源。周六的下午,項左的車停在這片別墅區其中一橦別墅的門口,修長的手指狀似悠閑地一下下輕扣在方向盤的邊緣,眼楮卻始終望著通往別墅區的路口。向來沉穩的男人不禁有些焦躁,第無數次又看了一下腕表,四點二十五分;一顆原本雀躍的心,不禁慢慢沉了下來。
這時,已經白听了半個多小時的交通頻道傳來一則新聞,「在通往湖庭的通程大道上發生一起車禍,一輛銀色H.dy.與一輛超載的大型貨車相撞,一死兩傷……」
項左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帶著不可思議的慌亂緊緊盯住那聲音的來源,直愣了有一分鐘,這才重新抓回了理智。開啟發動機的鑰匙,插了幾次插不進去,最後‘咚’的一聲,顫抖的手死砸在了控制面板上,這才順利將那車子發動了起來,箭一般飛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