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天後 第十章

作者 ︰ 十七

章沫沫開著車,在市區漫無目的轉悠了一個下午。

轉轉繞繞不知行過多少個大街小巷,最後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時候,一個剎車駐在了並不繁華的路邊。

她這是干什麼呢?不就是爽個約麼?弄得跟命不久矣、臨死之前能不能再見一面那麼糾結悱惻,有必要麼?而且……

「你根本就不應該去啊!」

驀的一聲自言自語化的大喊,章沫沫徹底泄了氣,一個前撲趴到了方向盤上;這一下撲得猛了,只听得汽車喇叭‘ ——’的一聲長叫起來,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偏僻的小街,路邊只有幾個站不穩的孩子在玩耍,這一聲喧嘩下兩個不經嚇的立即哇哇哭倒在了媽媽懷里,引來責備的目光四道!

章沫沫模了模鼻子,漲紫了臉又啟動了汽車,趁著那倆孩兒他媽沒發 之前連忙逃之夭夭。

不能去啊!兩天來,項左那句‘做錯了事,怎麼就不知道道歉’的話,一直在她的耳邊回響。她又不傻,怎麼听不出他這話里寬容與救贖的意味?只是要她承認錯誤,容易!可是她姐姐要想繼續留在項左身邊,難了!

想到這里,心里倒似被油煎一般難熬,耳邊又響起念晴在電話里頭那近乎斷了生機的頹廢;這一恍忽,頭頂上的紅燈又沒瞧見,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子兩個前輪早已軋上了停車線!章沫沫一身冷汗,左右瞄著有沒有監控攝像,這時,忽听得左側隱約傳來一聲熟悉的‘沫沫’。

降下車窗,並排的車行道上一輛汽車里,笑得燦爛的男人正自朝她揮著手;「湯昊哥?」

周末的晚餐時分,正是餐飲生意紅火的時候。街頭不起眼的一家沸騰魚火鍋店里人聲鼎沸,章沫沫坐在桌前嘶嘶哈哈夾著魚,感慨萬千。

「湯昊哥,你真行啊!我和我姐,我爸爸都認錯過,就是你每次都能認出誰是誰!」

坐在桌對面的男子一笑,便如陽光遍灑到了整間餐廳,看得人說不出的心情愉悅。他的眉生得濃,卻又帶了絲坦蕩的溫柔,薄唇挺鼻,無端端就給人一種清爽堅毅的感覺。只是那張如墨的眉眼間,恍然竟現出了一絲落寞。

此時,湯昊倒是真想說一句‘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縱是生著同樣的臉卻又怎麼能辨不出來?’只是話到嘴邊,臨出口,卻換成了「看著你們倆長大的,怎麼可能弄混。」

「切……」章沫沫斜了眼楮滿臉不以為然,「你有多老啊?不就比我們大三歲麼!小時候就總愛數落人,現在還把我們當小孩子麼?」

看到她嘴角沾著紅湯還故作正經地假意嗔怪,湯昊含了笑抽出一張餐巾紙遞了過去;「擦嘴吧,你說你自己哪點像大人了?盡干那些幼稚的事,又不考慮後果……」

他說著,語氣也漸漸沉暗了下來;帶了縱容的目光里是不是還有些責怪的意味,此時卻是有些別扭地移了開去。

章沫沫卻只顧著埋頭挑魚刺,「湯昊哥,說真的,其實你是暗戀我很多年了吧?」

湯昊剛拿到手里的一對筷子就這樣‘啪’的一聲又落回了桌面,帶些狼狽地抬起頭,哭笑不得。

不害臊的女孩子咧嘴一笑,洋洋得意;「說中你心事了吧?我記得小時候,我和姐一犯點兒什麼錯誤,我爸媽肯定是批評我;只有你啊,護著我、說我姐不懂事。」

「那次,我和我姐半夜溜出去看流星,回來踫著兩個小流氓被你打跑了那次,真是嚇死我了!不是說那倆流氓啊,是說你!我從沒見你發那麼大火, 嚦啪啦就把我姐罵了個狗血淋頭,第一次有人不罵我亂出餿主意啊,那次我才知道挨罵跟圍觀別人挨罵的感覺真是天壤之別……喂,湯昊哥!」

對面的男人滿目溫柔卻顯然走了神,章沫沫隔了桌子拍了拍他手背,「你還不承認嘛?你就認了吧,其實你很小的時候就暗戀我了對吧?」

湯昊被這趕鴨子上架的親熱方式逼得實在無奈,只好縱容地點了點頭,「是,喜歡你,很久了。要不,你給我當小老婆算了。」

憑著舊交情連撒嬌帶耍賴,讓一個溫柔偉岸的男人‘坦承面對自己的真感情’,這樣的畫面實在溫馨得猶如重溫這世上所剩無幾的親情,章沫沫這才堆起滿足的笑意;「就這麼說定……了……」

帶著歡欣暢意的一句話,說到了最後一個‘了’字,卻變成了噎在嗓子里的雞蛋;章沫沫一抬頭,滿身怒氣的項左正立在湯昊身後……

「章沫沫,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毫不顧及形象的一聲厲吼,不單單湯昊被嚇得一驚火速回了頭,就連其它食客也不由得紛紛望這邊張望。整個餐廳,前一秒鐘的喧嘩驀得安靜了下來,就連空氣,似乎也不知所措的凝滯。

「項總,」湯昊看了看章沫沫的一臉無助,轉過身站了起來打了聲招呼;語調雖平穩大度,目光里卻是難掩的復雜。

項左恍若未聞,眼底帶著隱隱的紅色與疲意,疾步上前一下將章沫沫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哎,你干嘛!」他用的力大,她下意識就往回掙;猛得一甩手,自己的胳膊都不想要了,「放手啊!」

「章沫沫,你沒腦子的是不是?這一路上你闖了幾個紅燈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有你這麼開車的嘛?!」激動之下,項左的嘴唇早已失了血色;他的手,死死捏在她的手腕,拉扯的力量雖然了下來,只是那牢牢握住她的手,指節都蒼白得清晰可見。

通程大道上發生的那起車禍,匆匆趕往現場的路上他的車都開成了S形!終于確認了那輛銀色H.dy.並不是她的車,這又驚又怕的一顆焦糊了的心才恢復了喘息。此時,想要打個電話給她,可是她的手機卻關得嚴實。

無奈中難熬的焦急,直到找了池劍把公安局里的天眼監控視頻記錄調了出來,才知道章沫沫那輛車就跟抹游魂似的在這市區里繞了一下午最後停在了這家餐廳門口!

她的膽子怎麼就這麼大?已經出了那麼重大的一個車禍,怎麼還能帶了半截腦袋亂開車?!她不要命麼?不知道開車的時候要集中注意力麼?!

「我怎麼了?你這麼凶干嘛?我開車怎麼了?」

章沫沫被他駭得委屈,強抿著嘴角不讓那眼淚流出來,卻仍是倔強得要命;她闖紅燈、她闖紅燈時可都想著誰的什麼事呢?!

「怎麼了?」項左深皺了眉,滿目無奈痛心疾首;「你還敢問怎麼了?出了那麼大的車禍,到現在你都不知道加小心麼?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你是想再來一次車毀人亡麼?」

時間的齒輪生生被咯斷在這一句摧毀人心的生硬尖利之下!靜悄悄的世界,只余下那一句轟雷掣電的‘再來一次車毀人亡’!章沫沫的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她抖著嘴,半晌恨恨望著項左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是她!她從英國回來那一晚上,出車禍時開車的人,就是她!是她把父母送上了黃泉路、把她姐姐撞成了植物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焦急中蘊涵的關切全都變成了對罪行的指責,極度不平衡的懊悔下,只余自暴自棄,這世界上,最沒資格活著的人、最沒資格獲取幸福的人——就是她自己!

這樣,還不夠麼?!

項左話一說出口,臉也是忽得就變了色;他這是怎麼了?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其實他自己才是在‘她’的車禍中留下了後遺癥麼!望著章沫沫一臉苦楚的絕望,貫注了大力的手也緩緩放柔了她的手腕,帶上一抹無措的顫意。毫無意識地,就想把她拉進懷里……

「項先生,」湯昊猛得將章沫沫拉到了自己身後,緊緊握上女孩子顫抖而冰凍的手,原本如陽光般和煦爽朗的臉也冷了下來;「這麼對一個女孩子,不覺得有失風度麼?!」

項左站在這里,第一次遭遇了萬千情緒卻不知如何表達的境地。他靜靜審視著面前的男人,肅靜的餐廳里,針鋒相對的交織下,只余女人低聲的咽泣。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同章家姐妹倆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這個現任東印印刷廠廠長的男人,同這兩姊妹之間的了解與熟識,勝得過世界上任何一個異姓的異性!就在幾個月前,所謂‘章沫沫’昏迷在病床上的時候,這個湯昊去探望的次數比誰都多!

即使不願承認,仍舊是不能掩蓋的不知所措!陌生的恐懼與不可抑制的憤怒之下,只余滿目陰霾。「放開她!」

「我看你還是冷靜一下再跟沫沫解釋好了。」

湯昊嘆了一口氣,對著面色鐵青的男人緩緩說了這麼一句,摟著沫沫離開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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