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嵐進了一趟城,將獵到的獵物和毛皮賣了,拿著換得的銀兩訪遍城中大小醫館,卻無人能治經脈斷裂之癥。不過並非全無收獲,有一個老大夫告訴她,在中州之南的鄉下有一個癩痢頭郎中或許能行。
中州離安陽並不算遠,也就百來里的樣子,按眉嵐如今的腳程半天時間便可抵達。只是據說那郎中整日走村串鄉,很難遇到人。
眉嵐細細問了瘌痢郎中的確切住址以及脾性診金等事,老大夫卻只是搖頭,說除了知道有這麼個人,其他都不清楚。之所以知道,還是听一個鄉下來的農人無意間提及。
無論如何總是要一試。眉嵐心中做了決定,便道謝告辭。臨去前老大夫給了她一個忠告,讓她手腳一瞬間變得冰冷。渾渾噩噩中也不知怎麼回的村,在看到緊閉的院門時,那一瞬間竟有背身而去的沖動。
只是終究沒有。
推開柴扉時,她臉上甚至帶上了笑。她如常時那樣伺候男人小解,換姿勢,又燒了熱水來給他泡澡,卻沒說癩痢頭郎中的事。
將司馬康和放入略燙的浴桶中,她轉身往外走。
「去哪?」司馬康和問。平日他泡澡的時候,她都會在旁邊幫著涮背又或者按揉長時間受壓的部位,以免皮膚破潰引發褥瘡。
眉嵐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語氣輕柔地說去喝藥。司馬康和便沒再說話。
到得廚房,看著那溫在火坑邊的藥罐,眉嵐心緊緊地揪了起來,疼痛比預期的來得更猛烈和霸道,使得她不得不以拳抵心蜷縮在大灶邊,好一會兒才慢慢舒展開。
顫抖著拿了碗,把藥汁倒進去,仰頭灌了下去。只是如今一碗的量已不足以抵抗那劇烈的疼痛,她將罐子里剩下的湯水全倒進碗中,只留下干干的藥渣。
再回大屋,司馬康和聞到她滿身的藥味,不由皺了皺眉。「別再喝那藥了,燻得人頭疼。」
眉嵐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別說他聞得頭疼,便是她,在連灌下兩碗之後,似乎只要一低頭,滿肚子的藥液就會倒灌出來,那種難受勁就別提了。只是不喝又能怎麼辦,不喝就只能疼得沒力氣做事,這日子便沒法過了。
半跪在桶外,將手伸進水中,發現還是熱的,她垂下眼,思緒一時也不知跑到了何處去,直到司馬康和覺得不對開口詢問,才回過神。
尷尬地笑了下,她說沒事,然後站起身開始解衣服。
司馬康和微訝,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她已月兌得只剩下肚兜褻褲,然後也跨進了桶。因為多加了個人,桶中的水便漫了出來,流到地上。
在司馬康和的記憶中,除了那次在小溪中她給他清洗髒污了身體曾經這樣共浴過,之後便不曾有過類似的行徑。至于出石林那次,他正昏迷,卻是不知道的。他不明白她今日為何會如此反常,反常得讓他心生不安。
「今日去城里,有什麼有趣的事麼?」當那具柔軟的身體貼上背時,他輕咳一聲,開口打破突然之間變得奇怪的沉默氣氛。
眉嵐一邊將濕透的肚兜和褻褲掛在桶沿上,然後拿起帕子開始給他輕輕擦拭背部,一邊緩緩將在城里售賣獵物的過程敘述了一遍,對于去醫館的事卻只字不提。
「獵物少,買了米糧便剩不下幾個錢,明兒我想去得遠點,若是能打到虎豹之物,做你我的冬衣大約也就夠了。」
司馬康和心中咯 一下,神色不顯,平靜地問︰「去多久?」
「多則兩三日,少則一兩日。」眉嵐手中的帕子來回擦拭著他背上陳舊的大小疤痕,雖然一字一句回答得清楚,眼神卻一片茫然。「我離開這幾天,會托獵人大哥過來幫著照看一下,等回來時再謝他。」
司馬康和沒有應聲。他說不出讓她別去的話,但也無法不心生郁氣。
眉嵐的手指輕輕劃過他背上一塊圓形凸出的傷疤,看得出那是箭傷。在第一次給他清洗身體的時候她就發現他那一身華麗衣服下竟掩蓋著數不清的丑陋疤痕,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每次歡愛,他都穿著衣服。
「你身上這些傷是怎麼來的?」她問,其實心中多少能猜得出。他既然曾經統率三軍征戰沙場,又怎麼可能不受傷。之所以問,只是想親耳听到他說那些關于他的往事。回想起來,她和他之間,平時的相處似乎除了斗嘴和彼此算計外,便沒有其它了。
「你今天話很多。」司馬康和並沒有回答,淡漠的語氣中流露出被觸及的不悅。
眉嵐原來還帶著些許期望的眼眸黯淡下來,片刻後又微微地笑了,只是那笑意卻傳達不進眼中。她果真不再多言,只是驀然伸出手從背後抱住他,緊緊地,仿佛想抓住什麼似的。
司馬康和僵住,不經意想起那日衛老二的話,臉上便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你那事只怕是不行的吧……小娘子正值青春……
「你覺得……」他刻意停了下,才又繼續,「我現在能滿足你麼?」雖然那處不是硬不起來,但他卻沒有被女人騎在身下的嗜好。
眉嵐呆了下,片刻後才明白他的意思,並沒像往常那樣反唇相譏,只是緩緩放開了手。
「二月來,桃花紅了杏花白,油菜花兒遍地開,柳葉似碧裁……」
院中,眉嵐在洗兩人剛換下的衣服。心情似乎很好,竟然開始唱起歌來,只是聲音有些沉啞,不若以往的清婉柔悅。
司馬康和躺在床上,身上還隱約散發著洗浴過後的濕氣。鼻中充斥著淡淡的混雜著藥味的清爽香氣,是她的,也有他的。
這時才過了午,入冬後難得的好天氣,陽光算不上暖,但很明亮。透過破舊的窗紙灑在他眼皮底下,如同她之前那突如其來的吻一樣,輕輕地挑動著他的心弦。
那時她將他從水中抱出來,身上還帶著水,就那樣滾到炕上。她吻他,舌纏綿著他的舌,明明充滿藥味的苦澀,他偏偏從其中嘗到了甜意。
想到那一幕,他唇角不由微微地揚起,看向外面的眼神也變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