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沒停,到第二日時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有加大趨勢。(!贏話費)越秦是南越的人,據他說南越經常是這種天氣,所以他一點也不覺得不習慣,整日在艙內各房間串來串去,也常常冒雨跑到甲板上,像個猴子似的沒有消停的時候。
但是船家臉色卻不大好。他說傍晚時會經過離涂灘,那里本來就水勢湍急,暗流密布,常時經過也要加百二十倍的小心,如今下了這一日一夜的雨,只怕會更加危險。唯今之計只能加快速度,趕在下午抵達那里,趁著天光越灘危險多少要減小一些。這種事誰都幫不上忙,其他人索性懶得去操心。
眉嵐從來便謹慎,听到後便去找船家要了些油紙來,將自己和清宴等四人的衣服都各自包了,又每個人包袱里都塞了個火折子以防萬一。至于司馬康和跟牧野落梅的,實在輪不到她去操心。
清宴見狀,想了想,還是決定小心些好,便給司馬康和重要的東西也如法炮制。司馬康和見到有些奇怪,隨口問了句,听到這過于謹慎的做法源自眉嵐,便打消了原本想取笑幾句的念頭,心中一時柔軟一時酸痛,還有些無法出口的嫉妒。
「她總是這樣仔細的……」他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聲音低喃,語罷目光落向雨如串珠的船窗外,憶及往事,雙眸不由一片迷蒙。
清宴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也無法說。(贏話費,)
吃午飯的時候果然齊聚一堂,自離開荊北後還沒這麼熱鬧過。按司馬康和的意思,所有人都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不分尊卑,連著牧野落梅的兩個女侍衛也都被叫著一道坐了進來。
牧野落梅覺得有些奇怪,她行軍打仗時也是跟著手下士兵同吃同睡的,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一抬眼便能看到眉嵐,心里總覺得不是很舒服。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就是看這個女人不順眼。難道這是天性犯沖?
眉嵐哪里理會得她的想法,因著清宴要伺候司馬康和,她又要坐在清宴身邊,便與司馬康和只隔了一人。這原本沒什麼,她想著自己與他沒什麼關系了,那也不必刻意避著。只是每當她看到清宴因為伺候他而吃不了什麼,忍不住給清宴碗中夾些菜時,便會覺得夾菜的手像是被凶獸盯著般,危險感油然而生。
為此,她惱怒得很,心道你現在也不是我主人了,我愛怎麼就怎麼。于是扛著那種渾身顫栗的感覺,夾得更加起勁起來,片刻之後,清宴的碗中就堆得跟小山似的。
「夠了,阿眉。」其他人倒沒說什麼,清宴先不好意思起來。
眉嵐抬頭正好看到尸鬼有些黯然的眼神,莫名地愧疚起來,又見到他夾在碗中許久卻沒動過的雞腿,突然站起來探過身夾了過來就往清宴碗里擱。只是清宴的碗里已經堆滿了,放不了,她一下子有些傻住,想將那些菜夾一些到自己碗里來,可是筷子上還有東西。
桌上眾人早被她的舉動弄得目瞪口呆,連越秦都忍不住驚得掉了筷子,彎腰下去撿後半晌也沒起身來,只是看到他坐的椅子在那里咯咯咯地一個勁顫抖不止。坐在他旁邊的尸鬼卻渾然不覺,目光由始至終緊張地看著那個雞腿。
這場面實在太詭異了,司馬康和忍不住輕笑出聲,伸出筷子將清宴碗中的菜盡數夾到了自己碗中。眉嵐夾著的雞腿終于有地方落了,不過同時掉落的還有眾人的下巴。剛爬起來的越秦又哎喲一聲,哧溜了下去。
清宴有些尷尬,不敢拿司馬康和怎麼樣,只能狠瞪一眼對面的尸鬼,但仍然低下頭夾起雞腿啃了起來。他暗忖爺碗里那麼多菜,多半是用不著自己伺候了。
尸鬼見狀,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傻傻地笑了。
因為清宴放低了身子,于是司馬康和正襟巍然目不斜視優雅進食的樣子以及牧野落梅鐵青的臉以及凌厲的目光便毫無遮擋地落進了眉嵐眼中。她怔然,而後默默地低下頭,悶頭吃起來,再不給任何人夾菜了。
啪!筷子砸在桌上的響聲震得人心中一跳。
「我竟是從來不知道你還有與奴才分食的習慣,你這王爺當得還真是平易近人啊。」牧野落梅冷笑道,打破一桌寂靜。
這話中明顯地夾槍帶棒,別說司馬康和,便是清宴也變了臉色。眉嵐不由捏緊了手中筷子,壓住心中的悲怒,她知道自己不能給清宴惹麻煩。以前她是司馬康和的奴才,必須忍著,如今她名義上是清宴的妻子,仍然要忍著。終究,這一生都要這樣忍耐……
「清宴從小跟著本王,與本王的感情比兄弟還親厚,別說同進一碗食,當初本王遭困,重傷無法進食的時候,還是靠著他將堅硬如石的干糧用唾液化軟,方救得本王一命。」司馬康和放下碗,從容不迫地道,語氣中有威凜不悅之意。「如今只是吃點他碗中的菜,何須大驚小怪?」說罷,頓了下,笑了︰「落梅,這奴才二字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叫得的。」這一句話已大有警告之意。
除了又低下頭繼續沉默啃雞腿沒有任何表情的清宴外,其他人都為司馬康和這一番話給震住了。尸鬼和越秦是第一次看到他展露王爺威嚴,明明是和顏悅色的,偏偏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地發寒。眉嵐算是見過最多面的他,對此倒是沒啥感覺,只是她想不到司馬康和原來是這樣重視清宴。最驚訝的反倒要算牧野落梅。
她既為司馬康和竟然為了一個奴才這樣讓當眾駁自己顏面而惱怒,卻又為他那罕有顯露的威凌霸氣心折,一時心中亂成一團,發作不是,不發作也不是。
正在此時,船身猛地震動了下,桌子上杯盤一陣清脆的撞擊,坐著的人都不由伸手扶住桌子,才免去摔跌的狼狽。
船家匆匆走了進來。
「進離涂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