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與秋明大師交談完後已是接近傍晚,許嵐和秦氏幾人又在寺中待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登上了府里來接送的車子趕回許府。
路上顛簸了兩個時辰,他們一行人到了許府。一回到許府,許嵐立即去了先霖的屋子。不怪她這麼焦急,昨天秋明大師就說過小弟三歲後有一個大劫,他說自己是小弟的貴人,小弟的劫數也改了,可她總不放心,昨天晚上就沒怎麼睡好覺,今天回到許府,她當然要先去看看小弟了。
一進到先霖的院子,許嵐就開始找起先霖的身影。先霖雖說妾室所生,可也是府中的少爺,按規矩有一名嬤嬤,一名大丫鬟,兩名小丫鬟,還有五名掃洗的下等丫鬟伺候,可現在院子里卻一人皆無,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怎麼回事!」許嵐怒了,先霖還小,根本未到讀書的年紀,這個時候應該跟自己的嬤嬤丫鬟們呆在自己的院子,可怎麼卻不見人影?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開始感到不安起來。
「雪玲!」
「小姐!」雪玲上前看著許嵐。
「跟我一塊把四少爺找出來。」那些居心叵測的家伙最好不要有動先霖的念頭,否則她可不敢保證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是,小姐。」
先霖居住的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就兩進的宅子,不過房間也不算少,許嵐和雪玲兩人分開查找。終于在找了一大半的房間後,許嵐听到了雪玲的叫喚聲,「住手!」
這句帶著焦急的話語立刻把許嵐吸引過去,快速飛奔到那個地方。待看到那個場景,許嵐不禁怒目瞪視。那個房間是先霖的書房,許嵐偶爾會帶著他在那認字。往日那里充滿的是先霖充滿童稚的歡聲笑語,而今天,她竟然看到先霖躲在書房的大桌底下,滿臉淚痕,一副被嚇壞的樣子。房間中除了先霖的女乃嬤嬤,還有那個嬤嬤的丈夫,也就是府里的一個庫房的管事。屋子里一股燻人的酒氣襲來,許嵐立刻意識到這兩人應該都是飲過酒了。
女乃嬤嬤一只手抓著一根雞毛撢子,另一只手則攙在書桌的沿邊上,看她的架勢竟是要把躲在書桌下的先霖抓出來!兩眼瞪著雪玲,打了個酒嗝,「我說……說雪丫頭,你叫喚啥!怎麼?跟著四小姐,翅膀長硬啦,我呸!一個臭丫頭,敢來呵斥老娘!?」
甘管事在旁邊「嘿嘿」笑著,一雙渾濁的眼珠子似是黏在雪玲的身上,「可不是,小……小丫頭翅膀可……可不是長硬了,看看這……這小臉,可比以前俊了不少。」
雪玲亦瞪著這對夫婦,雙手握拳,「混賬!你們兩個今天嘴巴漱過糞坑水了還,敢打四少爺,你們死定了!今天就讓你們看看本姑娘是不是真的翅膀長硬了!」
甘管事又笑了笑,一副無所顧忌的樣子,「嘿嘿,你……你去……告啊,我……我可是太太的人,到……到時候,要你……你吃不了……了,兜著走!」
許嵐看到這,心里一時氣不過,快步上前打了甘管事兩巴掌,又閃身來到甘嬤嬤面前,又是兩個耳光過去,「本小姐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死!」
自從修行過後,許嵐的力氣就變大了不少,這幾個耳光過去,這對狗男女每人都掉了幾顆牙齒。
「唉喲,我的牙呀……」甘嬤嬤立刻嚎啕大哭,尖利的哭聲讓許嵐頭痛難忍。
「你敢打我們!」甘管事模著臉頰,瞪著許嵐,雙目中盡是憤恨的眼神。
許嵐抱出躲在桌子下的先霖,輕拍幾下,「先霖,姐姐來了,沒人再敢欺負你!」
又輕笑一聲,轉頭鄙視地看著這兩個平日里人模狗樣的家伙,「笑話,不過是兩個犯了規矩的狗奴才,教訓你們兩下有何不敢!」
「哼!」甘管事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被恨意掩過,「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呢,還輪不到你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四小姐來教訓!」
「哦?」看著他強撐的樣子,許嵐心里好笑,真是個蠢貨,以為自己是關氏的人就可以在府里橫著走,肆無忌憚?哈,等到這個事告到關氏那里,第一個要罰他們的就是關氏!誰叫他們讓關氏這個狗主人丟了大臉了呢?不過這個事還得好好計算計算,如果動靜太小,也許關氏就把這兩人輕罰了事,輕輕松松地把事掩了過去。
「先不說甘嬤嬤你是四少爺的女乃嬤嬤,不好好照顧四少爺,今天竟親自動起來了,甘管事是庫房的管事,不在庫房好好呆著,喝得醉醺醺的跑到四少爺的院子里來鬧事,你們兩個奴才今天一是冒犯主子,二是不安其職,怠于值守。我看看有這兩條在,府里的哪個主子容得了你們!」
一听許嵐這麼說,這兩人忽如冬日里被淋了兩盆涼水,從頭抖到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甘嬤嬤眼中露出了恐懼和後悔的神情,腳一軟跪倒在許嵐的面前,使勁磕頭,原本因酒醉而結巴的舌頭這會也變得利索了,「四小姐,奴婢知道錯了,是奴婢不知好歹,沒有照顧好少爺,求求您,別把這件事告訴太太,求求您,求求您!」
許嵐沒再理他們,檢查了一下先霖的身體,發現先前她讓雪玲給先霖戴上的護身符已不見影子,先霖的手和腳上都有淤青和月兌皮的地方,有深有淺,有的傷勢竟是前幾天就弄下的。看到這,許嵐不禁火冒三丈,平時有她和秦氏看著,甘嬤嬤都是老老實實的,自己還以為她是個好的,故而到這個世界的半年來對她都是和和氣氣的,從沒擺過主子的譜子,沒想到他們這一出府,竟讓這兩個奴才原形畢露,猖狂起來了。先霖這麼小,他們怎麼下得了手,別的女乃嬤嬤都把女乃的孩子當成親生孩子看待,可這甘嬤嬤竟忍心這樣打先霖!虧她還是先霖的女乃嬤嬤!
「饒了你?!」許嵐嗤笑一聲,「我看看老夫人會不會饒了你!」
沒錯!她決定把這事鬧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一向看重的就是門丁興旺,先霖雖然是妾室所生,算不上這許府里正兒八經的主子,可庶子地位再低,那也是府里的主子。如今甘氏夫婦冒犯主子,尊卑不分,這樣的奴才,難保以後許府落魄之時這些個奴才不會離德背主、落井下石。為了這個府里的安寧和規矩,就算他們是關氏的人,老夫人也絕對不會饒過的。
說完,許嵐抱著先霖轉身就往外走去。
「不準去!」甘管事一看許嵐準備去找老夫人的樣子,血一上頭,沖口叫了一聲,身形一閃,擋在門口。
「甘管事!你讓開!」雪玲看著他耍賴的樣子,怒從心來,手一推,甘管事立刻被推到一邊。
許嵐正打算走,卻從門外听到了一個她這輩子極度討厭的一個聲音。
「這是干什麼!」只見關氏身著深紅刺繡錦服,頭戴金步搖,帶著一眾僕婦,手摻著梁嬤嬤,正朝著自己輕步走來。
一看到關氏進來,剛才還生怕關氏知道的甘氏夫婦這會子卻又欣喜起來。甘管事猛地跪倒在關氏面前,「太太,太太,您要救救我們夫婦啊!」
許嵐眯了眯眼,輕笑一聲,抱著先霖低頭行禮,「見過母親,請母親安!」
關氏繞過甘氏夫婦,走過來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眼楮打量了許嵐一眼,嘴角扯起,「一家人,不用多禮了。今兒個是怎麼了,剛從靈隱寺回來,怎麼就跑到四小子這咋咋呼呼的,成什麼體統!」
許嵐心中疑惑不知哪個奴才給關氏報的信,嘴上答道,「回母親,女兒多日未見四弟,今日從寺中歸來,給四弟帶了禮物,本想拿禮物給四弟耍玩,沒想到卻看到甘管事和甘嬤嬤這兩個奴才,喝得醉醺醺的,四弟,女兒氣不過,正與他理論。」
她就是要把事實真相說出來,看看這許府的當家主母要如何了結此事。
關氏暗含深意地看了許嵐一眼,「這甘嬤嬤可是四小子的女乃嬤嬤,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女兒不知。想是這女乃嬤嬤不知規矩。」
許嵐心中不岔,「她是你的人,我怎麼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只怪她一時大意,沒想到這姓甘的女人竟然這麼喪心病狂,連三歲小孩也不放過。她相信關氏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交代這對夫婦做這種事,畢竟這臉面還要,估計是他二人自作主張。
關氏笑了一下,又看看先霖委屈的小臉,這回沒有再否認這對夫婦的作為,「那四姐兒打算如何呢?」
許嵐挺了挺腰,面無表情,「這個女兒不知,不過,祖母應該很清楚這樣的狗奴才該如何處置。」
關氏的臉在許嵐發話後扭曲了一下,竭力保持鎮靜的樣子,「這就不必勞煩你祖母了吧?兩個奴才,何必去氣你祖母?」
許嵐低頭作求教狀,「那不知母親要如何處置這兩個奴才呢?」
如果關氏敢輕輕揭過,她立刻就把這事捅到老夫人那去,反正她和關氏自第一次見面就結下了梁子,她也從未想過和關氏培養什麼「母女情分」,甘氏這對夫婦這麼對先霖是狠狠地觸及了她的底線,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這樣吧,革去甘氏夫婦的職位,讓他們去莊子里如何?」
去莊子里,估計這兩人也還是管事和管事娘子的身份,那不是讓他們去那過逍遙日子?欺負了先霖,還想有這種好事?做夢!
「原來打了咱們府里的主子的處罰就是如此啊?女兒受教了,待下次去祖母那請安,女兒得多和祖母聊聊,母親對女兒如此悉心教導,祖母肯定會稱贊母親持家有道的。」
關氏臉上不動聲色,雙目卻忽然深邃了幾分,里面暗含的深意讓人不敢輕易直視,「那倒是,本夫人的確得‘好好’教教四姐兒。這麼處罰好像有點太輕了,這兩個不敬主子的狗奴才,要來何用?」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還跪在不遠處的二人,怒喝一聲,「來人!」
站在門外的僕婦和小廝立刻走了進來,「太太!」
關氏伸手一指,「把這兩個奴才每人重打四十大板,把他們一家子趕出許府!」
「太太饒命啊!太太饒命啊!」甘氏夫婦一听關氏對他們的處罰結果,立刻膽戰心驚地叫喚起來。普通人打幾板子都痛得不行,更何況這四十大板?估計行刑完,半條命都沒了。
這二人的哭嚎聲讓關氏皺了皺眉頭,厭惡地看了他們一眼,「還沒听到嗎?拉出去!」
「是!太太!」幾個僕婦和小廝把這兩人拉出去,就在院子中的空地里打了起來。這對夫婦撕心裂肺的哀嚎聲讓書房里的僕人們紛紛變色,許嵐心里偷笑,趕上這樣的奴才,關氏心里估計在吐血吧?這回逼著她在僕人們面前重罰甘氏夫婦,不知道她的人心里會不會有什麼想法?看看,就算是關氏的人,關鍵的時候她也是保不住的。此事過後,自己和關氏的梁子是結大了。
等行刑完畢,關氏帶著那群僕婦和小廝們離開了書房,許嵐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思緒萬千。想到先霖還沒有敷藥,搖了搖頭,驅除腦海里漫無邊際的想法,決定給先霖上藥要緊。
許嵐把先霖抱到臥房,輕手輕腳地褪去他身上的衣服。
看著先霖身上的傷痕,許嵐心中很難過。三歲的年紀在現代只是幼兒園小班的孩子,正是無憂無慮的時候,連在古代的貧困之家,也不乏受家人寵愛,可就因先霖是庶子,連下人們都看不起,沒準之前先霖還有被欺負的時候,而她因為疏忽大意沒有發覺。
平靜了一下心中的憤怒情緒,許嵐從空間中拿出之前她練手做好的傷藥。清透的玉瓶塞子一拔,一股清香迎面襲來,聞之讓人頭腦立刻清醒不少。
「小姐,這是什麼東西?」雪玲兩眼放光的看著許嵐手中的玉瓶,潛意識里就覺得這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雪玲的樣子許嵐已經習慣了,輕笑一下,搖了搖手中的玉瓶,「這是傷藥,用很多珍貴的藥材制成的,能夠消腫散堅、活血化瘀,就算骨頭碎了,用了這藥,也能完好如初。我叫它……叫它,嗯,碧玉膏。先霖的傷不算輕,得用些好藥才能治好。」
听到這小小的玉瓶里是難得的好藥,雪玲眼中的光芒更盛了。許嵐無奈又拿出一瓶,拋給雪玲。雪玲手忙腳亂地接住,小嘴微撅,「小姐,這碧玉膏這麼難得,您就這麼丟過來,摔碎了怎麼辦?」
不理這個小妮子,許嵐把傷藥倒在手掌上,往先霖的傷口抹去。先霖這時候才從先前的傻愣愣的樣子恢復過來,「四姐!」
「先霖別怕,四姐在,沒人再敢欺負咱們先霖!」許嵐笑得很溫柔,雙手不疼地揉著先霖身上淤青的地方,「先霖痛不痛?」
先霖的大眼楮看著許嵐,「不痛!涼涼的。」
許嵐沒有忽略先霖不時皺起的眉頭,知道這小家伙在忍著痛不讓自己擔心,心里一酸,才三歲的小孩子,就這麼懂事了。「先霖好乖,等四姐擦完藥,明天就好了哦。」
「嗯!」
「雪玲,等會去查查甘嬤嬤他們為什麼忽然對先霖動手,他們明知道沒過幾日我們就會回府,我不信他們就因為我和姨娘不在,敢動這個手腳,肯定有什麼原因。」
「會不會是正……」
「不是她,她沒那麼蠢。」
「知道了,奴婢一定要把這幕後黑手查出來。」
「還有,剛才咱們前腳剛到,太太後腳就來了,看來先霖的院子里太太的釘子不少。查查是誰給太太通風報信。」
「是,小姐。」
過了一會,許嵐終于把先霖傷口揉了個遍,傷藥的清涼讓先霖漸漸睡著了。輕手給他蓋上一床薄被,她帶著雪玲離開了臥房。
剛關上門,許嵐就看到秦氏梨花帶雨地疾步跑來。
「蘭兒,你四弟怎麼樣了!」秦氏抓住許嵐的手,雙目滿含淚珠,盡顯焦急之意。
「姨娘你別擔心,四弟受的都是皮外傷,剛才我已經給四弟上了傷藥,現在睡著了。」
听到許嵐的話,秦氏心里一松,竟像忽然失去了力氣,軟了下來。許嵐急忙抱住她,把她帶到院中的涼亭坐下。
許嵐心中很無力,先霖現在三歲,待她到了出嫁的年齡先霖最多十歲左右,還是個沒有自保之力的小孩子。秦氏是個柔弱的內宅婦人,指望她能保護好先霖估計也是奢望。不打無準備的仗,她不能什麼都不干等著府中眾人的算計,看來讓先霖習武必須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