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修 第五十章 金盞台,擇風霜

作者 ︰ 醉酒微酣

左虓坐上衛昇派來的馬車,本以為是去禁宮,豈料卻被帶到了京郊的狩獵場。

衛昇騎在通體純白的大宛良駒上,身穿玄色勁裝,足下麂皮長靴,腳踩馬鐙,手持一柄銀弓,鞍上掛的箭筒里插著數支羽箭。

他威風颯颯,見到左虓微微一笑︰「表弟,今天和我比一場如何?」

說罷他抽出一根羽箭扔給左虓。

左虓一把抓住飛來的箭身,眉梢一挑︰「樂意奉陪。」

換了身黑色勁裝,左虓也騎上一匹棗紅高馬,來到衛昇身旁。兩位男子策馬並肩,身高無差,眉目又有幾分相似,遠遠一看竟分不出誰是皇子誰是世子。

不過近了一看,便會發現衛昇謹慎不苟,眼中陰鷙稍重,而左虓一襲朗然,倒有幾分瀟灑不羈的豪俠風範。

左虓拿起羽箭,手指輕輕撫上鋒利箭頭,斜眉一問︰「老規矩?」

衛昇頷首︰「一個時辰為限。」

「駕——」

兩人同時揚鞭策馬,沖往圍場里面,很快就甩掉了隨從。

皇族獵場佔據了整個山頭,山中老林茂密,樹根盤踞,處處听聞鳥鳴,草叢里偶有野物跑過。左虓和衛昇此時勒韁徐徐走著,並不著急捕獵,而是小聲說話。

「表哥,」左虓側首問︰「今日找我何事?」

衛昇一雙眼放遠,望著草叢里的灰色小點,道︰「東宮有動作。」

左虓皺眉︰「原以為他會安分一陣子,沒想到又按捺不住了。這回他想作甚?下毒還是暗殺?」

「吃過我們幾次大虧,他不會再這麼蠢了。」衛昇搖搖頭,從箭筒里抽出羽箭,搭弓瞄準草叢︰「他有更大的野心。」

嗖——

衛昇松手,利箭直直劃破長空,射入草叢之中,正中一只野兔的咽喉。

左虓聞言,不覺警惕起來,猜測道︰「更大的野心……難道?!」

他猛然瞪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衛昇,似在確認心中答案。

衛昇對上他的眸子,點點頭︰「他已經漸漸失了父皇的信任,上回又受了重罰。長此以往,他知道自己這個位置是坐不久了。所以,他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瘋了,真是瘋了。」左虓嘆道,「他簡直是自尋死路。」

衛昇唇角一勾,笑得有些陰沉︰「死路活路都是他自個兒選的,我們只需要適時推他一把就好。」

左虓笑了︰「我倒有些迫不及待等他出手了,趕緊完事兒我也好休息,省得成日提心吊膽,出個門都怕前怕後。」

衛昇用劍挑起第一個戰利品,道︰「這天不會太遠了。」

又有一只灰兔跳過,衛昇剛要瞄準,不料左虓搶先一步,抽箭搭弓放手,一氣呵成,箭頭準準釘入兔子後腿。

「中了!」

他興沖沖下馬,跑過去拾起灰兔。衛昇一見那兔子還活著,忍不住笑他︰「表弟你莫非是泡在溫柔鄉太久?箭術大有退步。」

左虓笑笑,一把拔掉兔腿上的箭,找了塊布條把傷口纏起來,懷抱傷兔笑道︰「我家小禽獸喜歡這些,我捉只回去給她玩玩兒。」

衛昇眸子里有什麼一閃而過,轉瞬即逝,他淡淡說道︰「你倒是時時都想著她。」

左虓略有赧然,撓了撓頭︰「你不知道她那個人,看起來性子柔好說話,實際上一根筋擰得厲害,發起脾氣來那叫一個橫……我現在都改吃素了,要是被她知道我殺了生,指不定要怎麼跟我鬧呢。」

「呵,家有河東獅,大好男兒也變妻管嚴了。」衛昇不置可否,雙腿一夾馬月復,「再去前面看看,我還想獵只鹿。」

左虓把兔子綁到馬鞍後面,翻身上馬︰「鹿好!小禽獸最喜歡鹿子,我弄只回去她一準兒高興。」

衛昇回眸,昂首挑戰︰「我可不會手下留情,那就看鹿死誰手了。」

左虓朗笑,握弓道︰「必在我手!」

很快兩人又縱馬入了林間,驚起飛鳥群群。

這廂,情岫一行到了鷗鷺堂,幾人一齊入菊園賞菊。只見其中菊花數十種,白黃粉綠多色,蕊心顏色各不相同。其中有種白瓣黃蕊,朵型巨大的喚作「金盞銀台」,最是漂亮。

這日前來菊園賞花的人並不多,花圃旁邊處小亭名為「延壽亭」。情岫和左芝玩了一會兒,便走到里面坐下。

「那個死木頭拴個馬都要小半天,里巴嗦的。」左芝一坐下就不住往入口張望,嘴上雖然抱怨,眼里卻展露出焦急神色。

情岫掩嘴一笑︰「吱吱你想他就去找他呀。」

「誰說我想他了!」左芝臉頰一熱,趕緊反駁道︰「從來就沒見過這麼懶散的下人,拿了銀子還不好好做事兒,扣他工錢!」

情岫心直口快,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和九虎相公一個樣,都愛嘴硬。心里面明明很想,就是不好意思承認,死要面子。」

左芝呶呶嘴︰「我才不像哥哥厚臉皮呢,我是女子,娘親說要矜持的……」

「矜持?」情岫目露不解,偏著腦袋想了想,道︰「女子為什麼要矜持?從來沒有人這樣教我,叔叔說要大大方方才好,扭扭捏捏小家子氣。」

听了她的勸,左芝按捺不住了,果斷站起來,握拳道︰「你說得對,憑什麼我們女子就不能主動來著?死木頭他越是躲著我,我就越要去找他,哼!」

左芝說風就是雨,眨眼已經走出亭子,很快消失在菊園門口。

「嫂嫂你自己玩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情岫獨自在延壽亭坐著,百無聊賴之際只好扯來一朵木香菊數花瓣玩兒,她晃著腳,足尖繡鞋的彩穗一飛一揚,宛如手中重瓣菊花。

「哎呀!」

一個不慎,繡鞋突然飛了出去,掉進花叢之中。情岫趕緊站了起來,單腳跳著蹦出亭子,準備去撿鞋子。

花叢及膝,翠葉芳蕊似雲錦。情岫彎腰看了半天,用手去刨了刨茂密枝葉,卻還是沒見到繡鞋蹤影。

「哪里去了……」

她咬著唇,眼楮圓睜好似小鹿,煞是嬌憨。因為埋首較低,鬢間甚至沾上了幾片細長菊瓣也渾不自知。

佳人輕衫袖挽,媚眸顧盼流轉。疑是靈仙跌落人間。

一只手掌驀然搭上情岫腰間,轉瞬就撈起了她,盈入懷中。

情岫回眸,入目是一張熟悉美顏,她欣喜喚道︰「咕咕!」

「在找什麼?」古籬抬手拂去她鬢角花瓣,笑眼柔柔,「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還是丟三落四。」

情岫順勢攬住古籬的脖頸,揚臉撒嬌︰「我的鞋不見了,咕咕你幫我找。」

「好。」

只見古籬揮灑廣袖,袖袍揚起一陣清風,吹過花海撩起波浪,葉片歪倒散開,藏在底下的彩色繡鞋露出邊角來。

古籬過去拾起親手給情岫穿上。情岫撫掌贊嘆︰「好厲害呀,你怎麼做到的?」

古籬蹲著,听言微微仰頭,望著她道︰「不過是些雕蟲小技,你若喜歡我教你便是,咻咻想學麼?」

「想。」情岫點點頭,「你會好多好多東西,小時候我就想跟你學來著,只是你都不常來看我……」

左虓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帶著人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如今我來了,你想要什麼盡管開口,我都答應。」

擇風霜。

古籬住的小築前掛有一塊匾,上題此三字。情岫見了,道︰「誰貪寒瘦厭妍華,東籬逸韻擇風霜。這里是菊園,叫這個名字最好。」

「懂得這三字的出處,咻咻很聰明。」古籬愛憐地模模她額頭,又道︰「我等你小半日,還以為你不來了。」

「是九虎相公他不……」情岫正想解釋,突然又覺得這般說有些不好,遂住了口,笑眯眯說道︰「雖然遲了一些,但我還是來了呀。」

「以前都是你等我,現在換做我等你。因果循環,大抵便是如此罷。」

庭院的紫藤樹下,密密樹蔭遮了陽光,底下擺了張竹席矮榻,古籬斜靠在上,青絲半掩面龐,陰柔中有幾分飄渺出塵的味道。情岫蜷腳和他一同擠在榻上,腦袋枕著古籬的腿,興致勃勃數著頭頂的一串串花。

紫檀小幾上放了一盞木樨湯,還有兩碟桃杏干漬楊梅。幽幽湯香果味縈繞,情岫懶懶躺著,攤開手掌伸到古籬面前︰「咕咕我要吃杏子。」

古籬原本闔著眸子,聞言淺淺張開眼,拈起一顆喂到她嘴邊︰「張嘴。」

情岫含住,心滿意足地嚼了嚼︰「咕咕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抱著我飛到一顆杏樹上,我也是這樣靠著你,叫你摘杏子給我吃,最後吃得我牙都快酸掉了。」

「記得,那年你六歲。」古籬渾身散發出慵懶魅人的氣息,「我還記得你一共吃了十九顆杏子,其中有七顆都是酸的,你只咬了一口便扔了,叫我重新摘甜的給你。我說的可對?」

「對的對的!」情岫嘻嘻笑著,蹭起身來爬到古籬身側,抱著他胳膊,道︰「原來你都還記得,你沒有忘。」

古籬的指尖輕輕拂過她臉頰,眸里有些痴迷︰「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曾經的歲月依然清晰,彷如就是昨天。情岫對上那雙帶著神秘的眼,心頭忽然浮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以前不是這樣看她的。

情岫不自覺縮了縮脖子,聲露怯然︰「咕咕,叔叔嬸嬸在哪兒?我想他們了……」

古籬手掌微微一滯,唇角微垂︰「柳逸在南楚。咻咻,我們明日啟程回南楚如何?這樣你便可以見到他們了。」

「南楚?」情岫訝異,「為什麼會在那里?」

「因為他是南楚人。」古籬理所當然說道,指尖一點情岫眉心︰「不僅柳逸和辛晴,包括你,也是南楚人。」

他牽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你的母親是南楚女皇,你是南楚國的長公主,唯一的王儲。跟我回家罷,公主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熬夜的人傷不起……更新完睡覺去,明兒再一一回復大家留言﹀-﹀)~~~

晚安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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